☆、盲肓山
“他大概是知道大人您坑得了一千五百多兩,想來劫富濟貧。”岑暮半開玩笑道。
“如果真是這樣,直接跟我說就好了,何必動刀動槍?”
“這也能說,這麽多年過去了,人的心性總會改變。”岑暮雙手抱在胸前,看著跟在車周圍的土匪,一個個神情嚴肅像瘟神似的。
他從窗口探出頭,敲敲窗框子:“喂!這位大哥,我想喝點水可以嗎?”
“喝什麽喝,麻煩!喝了還得拉,等上了山再說。”那人一臉黑乎乎的表情,一看就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主,不論岑暮怎麽懇求,就是不同意他們的任何請求,似乎他們對當官的有很重的怒氣。
“我這有水。”易朝從箱子裏拿出水。
“呃!不用了,我就隨便找個借口搭搭訕,他們跟我有仇嗎?”
“這是典型的憎恨貪官,他們大概是真把我當貪官了吧!”易朝的神色有些淒然。
“你又何必在意這些不知道真相的人的態度呢?隻要你覺得自己做的是問心無愧不就好了嗎?”岑暮最見不得易朝露出這種淒淒慘慘戚戚的神色,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是啊!能像你一樣的灑脫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易朝將自己的悲哀掩飾起來。
馬車停住了,在一個山洞前,門口兩邊還有看守的人。
“下車!”外麵的三當家大吼到。
易朝和岑暮、小七三人被暴力的推進山洞中。
“我要跟你們二當家談談。”易朝對眼前這個三首領韋虎說到。
“談什麽談?沒什麽好談的。你們現在就在這等著吧。”說完他向後一揮手,兩個小嘍囉將人質推進去,並順手鎖起洞口的大原木柵欄。
這扇木柵欄看起來很堅固,每根木頭都有成年人的胳膊粗細。同時土匪還在外麵落了個個大鐵鎖頭,做工粗糙,實用性遠遠大於藝術性。
小七捶著柵欄向外喊到:“放我出去!放我們出去!喂!格老子的!你們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嗎?”
一個看守不屑的說道:“不就是一個落難的貪官嗎?少廢話,再敢惹老子清靜,老子就割了你的舌頭。”
說著,那看守真的從腰間拔出匕首,在小七眼前晃了幾下,小七立即向入秋的蟬一樣,不敢發出一聲嘈雜。
易朝在裏麵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下,而岑暮則是在山洞裏觀察地形,完全沒什麽擔心的樣子。
“公子,你怎麽還能這麽氣定神閑啊?拜托你能著急一下嗎?”
“急有什麽用?你急你還不是一樣得待在這裏?”
小七見自己說不過他家公子,隻好轉向另一個人:“山今木,你不是挺厲害的嗎?為什麽剛剛不逃?”
“我一個人厲害有什麽用?要是我激怒了那群土匪,你和易朝不都得玩玩嗎?”
“唉!說的也是。”小七心灰意冷,隨便找個牆角坐下。
就是看起來普通的牆角,在小七坐下的時候,著實讓他吃了一驚,他感覺屁股下的稻草垛裏麵似乎有什麽異常的東西咯著了他。
於是翻開草垛,發現裏麵竟然是個頭蓋骨!
小七“啊”了一聲,連滾帶爬地躲到易朝的身邊,死死地抓住易朝的衣袖:“公子,公子!那邊有死人。”
易朝想過去看看,可是小七拽著他的衣袖,不讓他過去。
岑暮聞聲,走過去,慢慢翻開草垛,發現了更多的人骨頭。隻是骨架碎了,隻剩下零零星星的幾個頭骨、脛骨和指骨。
“怎麽樣?”易朝走過來問道。
小七躲在兩人身後,臉色煞白。
“看不出有什麽異常,隻是應該死了挺久的。”
“是男是女?”
“看不出來,大人還對這個感興趣?”岑暮在這關頭還沒忘記找空子跟易朝開玩笑。
易朝也沒有生氣,隻是眉頭微斂:“死者為大,萬不可再此亂開玩笑。”
“我知道。肋骨有裂痕,死者生前應該是被人毆打受傷。骨頭看起來應該是男子。”岑暮想伸手直接撿起地上的一塊骨頭仔細看看。
易朝扣住他手腕說道:“別大意!骨頭顏色發紫,紫中帶黑,恐怕是中毒。”
“易曉天,你看得倒是挺仔細的。是在關心我嗎?”岑暮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確實是中毒,但不妨礙我檢查。”
他推下易朝抓著自己右手腕的那隻手,轉眼間便拿起那個肋骨,又用那個肋骨當樹枝當鐵鍬,刨開草垛底下的土。
看著兩人蹲在地上對著一堆白骨聊天,小七的內心有如翻江倒海,他離得遠遠的,絕不靠近那裏。可是那邊放在草垛上的頭骨正麵對著他,骨頭上兩個黑洞洞的眼窩卻嘲笑小七。
小七覺得背後涼颼颼:“別找我!別找我!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我殺的你啊!我也不知道了你在草垛下!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坐在你頭上的……”
他閉著眼,絮絮叨叨的念著,像求神拜佛像老和尚念經似的。忽然感覺似乎有隻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嚇得他趕緊從石頭上滾下來。
“哈哈哈,小七你也太膽小了吧!”岑暮看著小七被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有點得意。
“公子!公子,你看他又來嚇我了。”小七眼淚汪汪的求助於易朝。
“我哪裏嚇你了,是你自己嚇自己好嗎?”
“好了好了,岑暮別再嚇唬小七了。”易朝分開兩人,在他看來就是兩個幼稚鬼在打架。
“小心點小七!晚上說不定他會來找你。竟敢坐在人家頭上啊!”
“公子,你看!山今木你個神經病,你再笑?我真想打死你。”小七追著岑暮跑。
岑暮在洞裏跑了一圈後發現易朝身邊比較好躲,於是兩人圍在易朝身邊打鬧。
易朝想要他們消停點,但無奈自己隻有兩隻手,攔得了這個,又攔不住那個。在易朝將岑暮擋到麵前時,小七躲到了後邊。
可小七不小心被地上凸起的石頭塊絆倒,順勢倒地,倒向他家公子。
頓時間,三人如同木樁柴堆般被推倒在了地上。
“易曉天,小七!你們快起來行不行?你們兩個人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岑暮被壓在最下麵,背後凹凸不平的石頭咯的他背部酸疼。
小七下意識的知道自己又闖禍了,一骨碌的爬到旁邊,想起來去扶他家公子,然而他是腳扭了。
“易朝,你還不起來?是打算占我便宜到什麽時候?”
易朝臉色有點蒼白,趴在岑暮的身上:“我……抱歉!我腰扭了。”
“易曉天,不是吧?你是紙折的嗎?你們讀書人都這麽虛的嘛,當人肉墊子的可是我,我都還沒說什麽呢。”
“對不起!對不起!公子,我錯了。”
“快別道歉,快把你家公子扶起來。”
“公子,我腳扭了!”小七瘸著腳,掙紮著站起來。
易朝:“……”
岑暮:“……”
岑暮歎了一口氣,仰麵躺著:“算了。你們這一對主仆可能都是紙折的!這是一個個都靠不住。”
他小心得翻了個身,想強將易朝翻到地上,誰知在他即將動的時候,易朝從牙齒縫裏擠出了“噝”的一聲,嘴角輕微抽搐了一下。
“怎麽啦?”
“痛!別亂動。我試著慢慢起來。”易朝緊咬牙關,小七過來扶他。
“等等,我試一下。”
易朝想問試什麽,卻感覺一隻手摸上了自己的後腰。
岑暮近距離地看著對方的臉,果真有麵如冠玉,眉眼似畫的風姿,他趕緊將自己的思緒拉回來:“是這嗎?”
那隻手停在腰上的一節脊柱,“不是。在往下一寸。”
岑暮格外謹慎地往下挪了一寸,此時的位置已經是腰帶下方,按了按。
易朝臉色因痛苦而愈加蒼白,岑暮看見易朝的反應,知道就是這了,於是手腕用力。
對方埋頭在他胸前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悶響,伴隨的骨頭的一陣脆響。
“好了!”岑暮翻身將易朝扶起來。
易朝伸手揉揉後腰,好像沒那麽疼了。
“山今木,你下手的時候能不能輕點?傷著我家公子可怎麽辦?”
“怎麽會呢?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你用的什麽方法?”易朝感覺好點了之後才問到。
“呃,你腰扭了,就把他再扭回來就行了。”岑暮的回答簡單粗暴,配合剛才易朝的痛苦表情。小七毛骨悚然。
“聽說你腳扭了?來!我幫你看看。”岑暮問小七,同時又斜著眼看了一眼易朝,發現後者沒有阻止的意思,就大著膽子走向小七。
小七就像小孩子一樣抱著易朝喊道:“公子!公子!救我!我……我怕他會殺了我的。”
這次易朝沒有替小七說話:“放心,岑暮很厲害的。很快你的腳就不疼了。”
小七忽然發現他家公子跟岑暮是一夥的,狼狽的癱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在一片慘叫聲中,小七發現自己的腳好了。
“怎麽樣?我沒騙你吧?”易朝微笑著說道。
“對呀!不疼!”就在小七剛說完話,忽然腳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小七哇的一聲,差點連眼淚都溢出來了,原來之前因為小七慘叫,岑暮並沒有給他正骨。
“公子,你騙我!啊!你竟然騙我!”小七委屈巴巴地遠離兩人,發現自己能走路了,又破涕為笑,高興的說道:“公子,公子!我能走路了。”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理會小七。
“你現在怎麽樣?”岑暮坐在易朝的身旁問道。
“好多了!你呢?”
“我?我好得很!百摔不壞。記得以前上樹摘果子摔下來,上山砍柴滾下來都沒什麽事。實在是特別嚴重,就躺個幾十天就行了。當時我們那的人都覺得我是神仙附體。不像你們那麽嬌貴。”
易朝注意到對方的用詞是嬌貴而不是金貴或是其他什麽的貴,他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再說話。
對方又接著補充道:“我還以為剛剛我下手太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