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簡沐的聲音微微下沉,?帶著點小心翼翼的鼻音：“哥,?你已經躲我兩天了。”
林負星慌慌張張看向窗外，擺擺手矢口否認：“我哪裏有！我沒躲你！”
“……”簡沐輕歎一口氣，“可你都不肯看我。”
“我沒有！”林負星轉過頭，眼神卻黏在天花板上。
“那我能坐你那邊嗎？”簡沐試探性的問他。
簡沐一開始就想坐在林負星身邊，隻是林負星一上車就泥鰍似的鑽進最裏麵的位置，戴上耳機一副誰都不想理的模樣，簡沐便隻好坐到現在這裏，同他隔了一條車廂過道。
林負星怔愣片刻,?為了向簡沐證明自己真的沒有故意想躲他，用力拍了拍身邊空位，眼神不動聲色的從天花板又移到窗外，底氣不足：“坐、坐！來！”
大巴駛出隧道,?刺眼的光芒傾瀉而下,?林負星擔心自己再出異狀，不敢轉頭,?隻好在光亮中短暫閉上眼。
挪動聲響悉悉索索從耳後傳來，接著座椅微微下陷，體溫落在肩側。
坐下來後,?簡沐便不再說話。
車速逐漸變得緩慢，在下一個路口停下,?等二中的幾個人垂頭喪氣下了車,?重新啟動,?車身微震,?駛入車道。
兩人之間沉默了許久，最後，是林負星先開口，小聲解釋：“我沒有躲著你，我、我就是覺得自己生病了。”
不看不碰無事發生。
一看他就臉紅心跳，大腦缺氧，一碰他就腎上腺素飆升，後頸燙得著火，如果他分化了，如果信息素能具象化，那一定是呈噴射狀，噴出來的。
簡沐小聲“啊”了一聲，擔憂、擔心、疑惑都同發動機的聲音混在一起。
林負星深吸一口氣，想再說句別的什麽，轉過頭，卻見簡沐神情擔憂，想伸出手，或許隻是想碰碰他的額頭，但林負星卻像是受到驚嚇，反應極大，整個人蹭蹭後退，背貼車廂，連連擺手：“我沒事！你別碰我！”
簡沐先是一怔，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會亂動。
林負星立即意識到自己失言，忙說：“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現在不太好，會、會傳染。”
林負星隨口胡謅，說著又往邊上移了一點，撐起手肘閉眼，試圖假裝自己是車窗玻璃。
他大口喘粗氣，胸口劇烈起伏。
他真不是想躲，隻是還需要時間思考。
林負星努力平穩心態：“我、我有點暈車，我先睡會，下車再說。”
林負星看起來並沒有想和他把這件事說清楚的意思，聽完這話，簡沐的情緒明顯低落下去，不用看也能感受到他身側凝結的陰雲，林負星裝作睡熟，身體繃得僵直，一動不敢動。
簡沐沒有聲音了，車上其他人都在各自玩通訊儀，無人說話，安靜的車廂裏隻剩自己的心跳聲，看似平穩，實則愈發加快。
——砰砰，砰砰。
這樣的寂靜中，簡沐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林負星身上，動作小心謹慎，盡可能不觸碰到他。
林負星想簡直揍自己。
躲的是自己，莫名其妙的也是自己，心跳加速的也是自己，簡沐還是那個溫溫柔柔對他細致入微的簡沐。
外套上有洗衣服的香味，是簡沐常用的那款，清清涼涼，帶點微微的薄荷香氣。
愧疚之情刹那間湧上心頭，林負星想認認真真的同簡沐道歉，告訴他其實自己沒有生病，隻是疑惑，隻是不解，讓他再給自己一點思考的時間。
可他正準備睜眼開口，簡沐卻先出聲了，軟著嗓子，輕聲對他說：“哥，你好好休息。”
“回去之後再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麽，好嗎？”
指尖撥開落在額前的碎發，略低卻溫軟的氣音擦過耳畔，心髒猶如過電。
腦海短暫空白之後，林負星似乎從一片茫然慌亂中抓住某種頭緒，像是從亂糟糟的毛線球裏找出尋覓已久的線頭。
——他清楚的意識到，好像有什麽從未經曆過，從未思索過，從未理解過的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
轟趴館的位置不太好找，再加上一下車就被守在校門口等候的侯方華揪著問了半天，三人比約定時間遲了半小時左右，抵達轟趴館的別墅時，高二一班一群人已經在班長帶領下，支起了燒烤架和火鍋。
轟趴館準備齊全，開業酬賓，食材設備全包，一群人自覺分成兩撥，一半吃火鍋，一半圍著燒烤架子轉圈。
一進去，明梁海就被同桌拽去準備火鍋食材，方哲則是提前幫林負星和簡沐占好位置，揮手向他們招呼，喊道：“林哥！我們給你占位了！你坐這！”
林負星走過去一瞧，發現隻有一張椅子，努努嘴，示意簡沐也在這：“你們就占了一個位置？”
“怎麽可能？”方哲賤兮兮一笑，同霍山舟身形一撤，兩人之間魔術似的變出一張凳子：“簡沐坐這裏！”
林負星：“……”
這兩人一臉堆笑，每個表情每一絲麵部肌肉的翕動都寫滿了“意圖不軌”四個大字。
要真讓簡沐坐這還了得？！
林負星：“不行！”
他一把拽走凳子，放到圓桌另一側，兩個女生身邊，語氣強硬：“簡沐坐這邊！”
方哲和霍山舟正想問“為什麽”，卻見林負星直接坐到他們身邊，用隻有他們能聽見的聲音，警告：“別想動手動腳，趁機揩油。”
方哲：“我沒有。”
霍山舟：“林哥你想多了。”
林負星：“你們就差寫在臉上。”
“……”
一群人圍著圓桌坐好，敲碗等上菜，簡沐看到林負星躲閃的眼神，沒開口，走向兩個女生那邊，坐下。
女生看到簡沐，同身邊同伴交頭接耳，麵色緋紅，又黏著凳子不動聲色往簡沐身邊移過去一點。
“哎！人來齊了！可以吃了啊大家！！”陳新端出兩大盤烤串，放上桌，“吃吧！”
他曾經在燒烤攤兼職過，燒烤技術嫻熟，之前已經烤好一波，隻是林負星和簡沐沒來，一直放在容器裏溫著，一桌子人早就垂涎這一把烤串，一經解封，迅速伸出罪惡的爪子，一桌子燒烤吃成戰場，風卷殘雲般掃空桌麵，陳新燒烤速度完全跟不上這群人，最後幹脆放棄這項工作，取出電磁燒烤架，架在桌麵上，連同食材一起擺好，弄成一桌自助燒烤。
席間，班長接了個電話，打開院子大門，送進來兩大箱啤酒。
班長不知從哪找出個平底鍋，用鍋鏟一路敲，叮叮當當聲勢浩大，吸引所有人注意：“大家看這裏！！林哥請大家轟趴，那我，身為班長是吧，借這波東風……對了，這次也算團建活動對吧！大家好好聯絡聯絡感情，我就請大家喝酒啊！好吧！別的不說，啤酒管夠！！”
班長先是自個兒撬開瓶蓋，噸噸喝完一瓶，把空了的啤酒瓶往地上一砸，頗有種喝酒摔碗出戰的氣勢，眾人情緒瞬間被這份豪邁打開，男生女生發出一聲轟叫——
“好酒量！！”
“臥槽霸氣啊！”
“班長表麵斯斯文文，其實內裏悶騷得很啊！”
“喝啊！今晚不醉不歸！”
“那第一杯當然先灌林哥啊是不是！！”
混亂中，沒聽清楚誰說了這麽一句，一眾男孩子齊齊將邪惡目光投向林負星。
林負星身為五中風雲人物，轟趴發起者，omega心目中最想追的alpha，今天又才去參加競賽，自然就變成桌上被灌酒的頭號人物。
林負星被這群人不懷好意的眼神盯得後背發毛，索性放飛自我，大手一揮：“不用你們灌，我自己先來！！”
他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仰頭一飲而盡，男孩子們一片叫好聲，開始喪心病狂的灌酒，花式理由花式灌。
“林哥林哥，考的不錯啊！走一個！！”
“簡沐今天來，高興啊！林哥走一個走一個！”
“林哥怎麽那麽帥啊！喝！”
“林哥沒參加月考啊，不行，得喝！！”
一群人除了不愛學習，在學校裏也沒幹過什麽混事，不抽煙不喝酒，這時候氣氛被打開一道口子，所有人都抑製不住的使勁嗨。
兩桌人互相灌酒，陳新啪的一下開了餐廳頂頭的燈球，五顏六色燈光投下來，還打著轉。
陳新手拎啤酒瓶，被灌得滿臉通紅，說話已經開始大舌頭：“哈哈哈哈哈我操了，這什麽審美！為什麽餐廳裏會有這玩意兒！好土啊哈哈哈哈哈！”
說著就在土嗨的燈光中手舞足蹈起來。
“陳新喝醉了啊！過分，這麽早就醉了，所以林哥走一個吧？”
眾人哄笑。
林負星來者不拒，有人來灌，他就喝，一杯接一杯，把酒當水喝，獨自一人承包一張桌子半數啤酒。
實際上，林負星不會喝酒，全程靠裝逼的信念和要麵子不要命的決心才沒倒下去。
或許，還有一點小小的心情不爽。
方哲和霍山舟兩個人不知何時溜到簡沐身邊，趁別人輪番灌酒，拚命給簡沐烤肉夾菜，簡沐不抬頭不出聲，悶頭吃，小口小口咬，有人來灌酒也隻是禮貌的抿一小口。自然沒有人會去為難omega，嘻嘻哈哈玩笑兩句，輪過去繼續灌下一個。
好不爽！
坐在簡沐旁邊的應該是他啊！
可躲開簡沐的也是他……
為什麽啊？
林負星陷入第無數次死循環。他又接過一杯，一口灌下去，這杯下去，已經喝到呆滯，手軟腳軟，腦袋糊成一灘漿糊，但林負星天賦異稟，喝酒臉不紅，表麵上看不出半點醉樣，反而喝得越多，眼神越清明，就隻有眼尾爬上一抹淡淡微紅。
林負星硬是仗著這份天賦，強裝麵不改色。
不能醉啊，醉了多沒麵子！
他放下酒瓶，借著倒酒的動作，餘光一錯不錯的落在簡沐身上。
簡沐好漂亮。
吃東西的樣子好漂亮。
小口抿酒的樣子也好漂亮。
好想抱抱他。
林負星忽然回憶起在簡沐宿舍借住的一周，兩個人擠在小小的床上，或許是相擁而眠，反正每天醒來時他都靠在簡沐懷裏。
簡沐的身材也很好，不瘦弱，有腹肌，摸起來還挺舒服。
這個隻有他知道，林負星誰也沒說過。
懷揣了隻有他知道的小秘密，林大少爺又沒那麽不爽了。
就是想……
想再抱著睡一次……
“……”
林大少爺叼著杯子，想著事，喝得心不在焉，這時，一個人走到他麵前，擋住他的視線。
林負星撐住下頷，抬起頭，隻見陳文靜一手拿紙杯，一手拿啤酒瓶，站在他身前，神情異常羞澀，說話聲音細小：“林哥。”
林負星這會反應力偏慢，愣了幾秒，才“啊”一聲：“你也是來灌我的嗎？好哦。”
說著，他接過陳文靜手上那瓶啤酒，正想倒，酒瓶卻被人從手中奪走，簡沐不知何時跨越半張桌子來到這邊。
“哥，你別喝了。”
林負星此刻被酒精麻痹得暈暈乎乎，眼前似是被蒙上一層薄霧，朦朧一片。
他手肘撐著桌麵，倒在臂彎裏，仰頭一笑：“為什麽啊？我又沒醉！”
簡沐好像和他說了什麽，但是沒聽清楚，喝醉的緣故，周圍的聲音盡成混沌，嘈嘈切切混在一起，簡沐皺了皺眉頭，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模樣，林負星想拿回啤酒，簡沐卻握緊瓶口，仰頭直接連著啤酒瓶一口悶幹，最後瓶口向下，用力抖了抖，一滴不剩。
“我替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