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奇怪的是, 此時這位縫嘴裁縫的嘴上並沒有縫著紅色的線。


  踩在深夜庭院的草叢中,喻易能夠感到被三騎士抬高的大地正在輕微轉動,他控製著腳下的聲音,綴在鬼鬼祟祟的裁縫的身後。


  草葉在寂靜的深夜中沙沙作響,裁縫拿著燭台, 駝著背穿過偏僻小徑旁野蠻生長的草叢,像是在向著某個神秘之處進發。


  這個神秘之處到底神秘不神秘,喻易並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 那裏一定很偏僻。跟了縫嘴裁縫半晌,還沒有走到頭的喻易默默地想。


  一陣陰冷的夜風拂過, 搖曳了引路的燭火,前路在一瞬之間, 變得晦暗不明了起來。


  在這陣風過境之後, 燭台上的燭火重新變得穩定起來時, 喻易看著燭光盡頭處,一座矮小破舊的木屋。


  破舊偏僻得好像午夜檔恐怖片的絕佳場景。


  縫嘴裁縫徑直走向小木屋。喻易於是也跟著走過去。一隻破舊的長靴踏在木屋前老舊的梯子上, 可憐的木梯子大概是不堪負重,在寧寂的深夜發出了一陣刺耳的鳴響。


  “叮當”


  縫嘴裁縫取下腰間的一串鑰匙, 將鑰匙插進落了灰的鎖孔。如鬼叫一般, 並不動聽的咿呀聲後, 木屋的門就被打開了。


  縫嘴裁縫沒有立即就進去。即使是到了這個看起來就偏僻無人的地方,他依然神經兮兮地轉過身,一雙看起來就不友善的、滿布血絲的眼睛謹慎小心地細細打量過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後, 他才轉頭向著木屋內繼續行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轉頭之後,他身後的黑夜裏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


  喻易腳下八卦陣的坤、艮兩位光芒一閃,在縫嘴裁縫關門之前,便閃身進了木屋。他在進屋的那一瞬間,就運著輕功,無聲無息地貼在了木屋的天花板上,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好在地上的縫嘴裁縫從能量等階上來說,隻有4階,對他這個外人的存在並沒有那麽敏感。


  縫嘴裁縫將燭台擱在一個破舊的桌子上,隨後便悄聲向著一麵牆走去。他弓下身,原本就駝著的背一時更駝。他伸出幹瘦的手,將手掌貼著牆壁,在牆壁的下方摸索了起來。


  粗布衣料擦著木製牆壁,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縫嘴裁縫摸索了一會兒後,一道突兀的聲響倏忽劃破寂靜。


  隨後傳來的,是一道指甲蓋摳木板的聲音。


  在一陣粗糲的摩擦聲後,一個隱蔽的抽屜,被縫嘴裁縫的手抽了出來。


  縫嘴裁縫先把頭探向抽屜,再將不修邊幅的、留著長指甲的手伸了進去。他的手透著幾分顫抖。像是因為情緒激動產生的顫抖。


  縫嘴裁縫的身子剛好擋住了抽屜,即使有著高度的優勢,喻易也最多隻能看到他從牆上抽出了一個抽屜,並不能看到抽屜裏到底有什麽。直到縫嘴裁縫將抽屜裏的物件掏出來後,他才看清那是什麽。


  借著桌麵上光芒晦暗的燭光,喻易微微睜大了眼睛。


  縫嘴裁縫手上的物件,大概是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最熟悉的物件了。因為此時他的儲物空間裏,還放著三個相同的物件。


  那就是,撒旦密碼。


  即使光線昏暗,喻易也能清晰地辨認出,縫嘴裁縫的手上,那張背後有著倒五芒星圖案的黑金色卡片,正是他之前獲得過的撒旦密碼。


  而根據他之前在走廊中獲得的那張黑金色卡片。這一張他並未獲得的撒旦密碼,很可能包含著解答這個世界謎題的線索。


  而這,就關係到他“尋找撒旦”以及“尋找撒旦之影”的兩個任務了。


  看樣子,他得對不住下麵的這位裁縫老兄了。


  縫嘴裁縫顫巍巍地走到桌前,將他手中那張黑金色的卡片湊近燭火。不過還沒等他細細觀察,一陣黑影便籠罩了他身前的桌子。他麵色大變地回過頭……


  不消片刻,喻易便因地製宜地用木屋裏的麻繩,將縫嘴裁縫綁在了椅子上,並在這根普普通通的麻繩上,貼了一張符紙加固。末了,還貼心地用一張布堵了縫嘴裁縫的嘴——雖然大概因為木屋很少有人來,這塊堵嘴的布上蒙了不少灰塵,還有一種奇奇怪怪的味道,但現在也不是適合挑挑揀揀的時候,隻能委屈一下縫嘴裁縫了。


  喻易並沒有打暈縫嘴裁縫,是想等會兒從他那裏套點消息。畢竟這整個原罪伊甸,都籠罩在迷霧之中,他總需要找個原住民套個話。從縫嘴裁縫私藏撒旦密碼來看,對方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


  不過現在,喻易的關注點,並不在縫嘴裁縫,而在眼前地麵上的這張黑金色卡片上。


  剛剛在他將縫嘴裁縫綁在椅子上的時候,這張卡片掉落在了地上,此時剛好正麵朝上。


  卡片的正麵,與他儲物空間裏剛得到的那張卡片差不多,是他暫時並不能看懂的,奇奇怪怪的符號,非要形容的話,大概是一個被砍掉了幾個齒的星號。


  喻易彎下腰,撿起這張卡片,在他的指尖觸及這張卡片的時候,一道他意料之中的聲音,果然來了。


  【叮!您獲得一張撒旦密碼,身為撒旦代言人,您無法將此卡丟棄】


  【叮!解鎖特殊影像,舉兵逆反的撒旦,是否查看?】


  【是/否】


  喻易當然選了是。在那之後,他再度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浸入式地出現在了一個場景中。


  眼前先是一片寂靜的黑暗。在這黑暗中,倏忽亮起一道火光。那是有人高舉著火炬。


  緊接著,一道長嘯驟起。在那之後,是一陣陣緊張的腳步聲。


  黑暗中,逐漸亮起點點火光。一道道火光如星火匯聚成河,照亮了黑夜。


  喻易於是得以看清麵前的這片黑暗。


  在火光下,映入眼中的,是一個個高舉著火炬的人。火炬是簡陋的、用油火點燃的黑金屬火炬,人則是一個個穿著粗布麻衣,普遍處在4階以下的人。是原罪伊甸的原住民們。


  高舉著火炬的原住民們,訓練有素地列隊而站,裝備簡陋,神色冷肅。而人群的最前方,站著一匹身披盔甲的馬,馬上坐著一個身穿鐵盔甲,腰間配著一把劍的人。


  與舉著火炬的原住民不同的是,他的手中,隻抱著一個頭盔,除此之外就再無其他。像是一位整裝待發的騎士。


  這是一個特殊的騎士。他未曾被頭盔覆蓋的頭部,是一個骷髏的頭部。不僅如此,他裸露在盔甲外的身軀,皆為森森白骨。


  這竟然是一個形貌猙獰的骷髏騎士。


  骷髏騎士轉過身,對他身後舉著火炬的人們,點頭致意。在那之後,他便果決地戴上頭盔,一牽韁繩。


  高舉著火炬的人們依舊站在原地,而全副武裝的一人一馬,絕塵而去。


  連綿的火光構成一片火海,在遠去骷髏騎士的銀亮盔甲上,增了幾分殘陽一般的血色,讓那孤身遠去的身影,多了一種悲壯與決絕。


  畫麵一轉。骷髏劍士駕著馬向前。送行的火海逐漸離他遠去,他孤獨地涉身黑暗,孤獨地向前。在途經漫長的道路後,一座瑰麗宏偉的建築出現在了他的前路。


  這是一座在無邊的黑暗中,依舊散發著光芒的黃金宮。


  黃金宮中,走出了一個身量高挑,肩上披著黑色長西裝,麵上戴著防毒麵具的女人。她步伐從容,兩手閑適地插在口袋裏,一頭金發在黑暗中熠熠閃光。正是黑色國王。


  骷髏劍士像是找到了目標,翻身下馬,取下了在他腰間掛著的那把黑鐵重劍。


  骷髏劍士雙手握著劍柄,向著黑色國王衝去。


  黑色國王不緊不慢地將手從口袋中拿出,金色的眼中,閃過一道紅光。


  隨後,便像是一場快進的默劇,骷髏劍士提劍與手無寸鐵的黑色國王交戰,交戰間,二人身邊枯燥的黑暗,瞬息之間,成了一座色彩絢麗的迷宮。


  這是高次宇宙特殊職業畫家的技能,即構造迷宮環境。這位手無寸鐵的黑色國王,是一位畫家。


  而這場交戰,最終以黑色國王一手穿過骷髏劍士的胸膛落幕。


  黑色國王冷漠地注視著骷髏劍士倒下,紅光如潮水般蔓延了她金色的雙目,而那雙唯一露在防毒麵具之外的眼睛,透著一種漠視萬物的冰寒。


  “尤翟,8階劍士,發動戰爭,犯上作亂,破壞世界秩序,懦弱的罪民們恐懼他,稱其為撒旦。好在最終,正義戰勝邪惡,仁慈的白色國王平定撒旦亂世,重新帶來了和平。”


  黑色國王沙啞威嚴的聲音,回蕩在瑰麗宏偉的黃金宮前,像是在做著一場莊嚴的宣誓。


  這個骷髏騎士就是撒旦?

  而站在旁觀者角度的喻易麵有深思。他猶記得剛來到莊園的時候,主動介紹的鐵匠告訴他:


  “邪惡的撒旦妄圖篡奪原罪伊甸的王位,於是發動戰爭。戰爭中肆意屠殺……直到白色國王平定了撒旦亂世,將撒旦封印在了黃金宮之下……兩位陛下,是這個世界的拯救者,而撒旦,是這個世界的破壞者。”


  可是,這個影像卻告訴他,這位本應該被眾人憎恨、企圖篡奪王位的撒旦,收到了成百上千民眾的送行。而撒旦篡奪王位的日子,並不是白色國王應在的白天,而是黑色國王所在的黑夜。


  那麽,是誰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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