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這件大事發生後，老師們天天盼快點考試，讓這些“神獸”早早歸家，老師也好落個清閑。仇小梅臨考試那幾天心也很心煩，懷孕八個多月，加之身體單薄，行健天天為之操心。仇小梅有一點不舒服行健立馬趕到身邊，陪上一會，什麽不舒服的都會好了。把行健弄的就像一顆藥到病除的大藥丸，隨吃隨好。
一看考試文件，仇小梅還要負責監考，行健心疼，仇小梅心煩，但也沒法。請事假扣工資，請產假沒到期。農村學校不比城裏，一釘一鉚，缺一個教師頓時就揭不開鍋。所以農村校長都喜歡男教師多一點，女教師少一點。有些學校還製定一些土政策，規定女教師生娃要提前向校長報備，最好由校長排班生，為的是避免生娃紮堆，導致教學無法正常開展，所好的是計劃生育隻準生一個小孩子，要是放開準生兩孩還不知道怎麽去給她們排班的。校長希望老師把孩子生在暑假，老師卻希望把孩子生在開學，這樣的矛盾真是無法調合。
考試那天，行健被分到仇小梅學校去監考，仇小梅因行動不便，領導安排她也在本校監考，兩人被分到一個考場。行健拿著卷子跟仇小梅進到五年級考場，一看隻有十幾位學生。那些學生大都認識行健，見王老師來監考他們，高興的摩拳擦掌，前後嘁嘁喳喳說個不停。
行健故作生氣狀，眉頭緊鎖，把卷子往講台上一扔，說道：“吵啥？還想不想考，我再申明一下考試紀律，凡是發現有作弊的，當場抓卷成績零分記，聽清楚沒有？”
學生身子一挺坐得端端正正的齊答：“聽清楚啦！”
行健給仇小梅把凳子放穩當，又把辦公室帶來的電爐子給插著讓她取暖，一切弄停當，發現學生正在下麵望著他笑。學生好像拿捏住行健性格，知道行健對他們不會太嚴，總是嬉皮笑臉的，這讓行健很惱火。發完卷子，學生開始答題，行健跟仇小梅竊竊私語起來。
行健說：“你們人好少啊！人少班級成績容易提高，我們肯定是考不過你們的。”
仇小梅說：“在過幾年，這學校也會沒人了。我們一學期轉走了好幾個，不是到你們學校上寄宿製去了，就是到鎮中心小學上去了，還有的都弄進城去上了。”
行健說：“這正說明農民生活水平在提高，隻有生活水平提高人們才會重視教育。這就跟一個人飯都吃不飽你讓他講禮儀那等於白說，我為什麽要在城裏麵買房子，為什麽要把房子買在離名牌學校近的地方，也是出於這種考慮。”正說著，董主任，範組長他們巡考走到教室門口，行健向他們示意問好，董主任笑了笑，那笑很有深意，兩位領導轉了一圈就走了。
行健想，剛才和仇小梅說話該不會讓主任聽到了吧！就悄悄地給仇小梅說：“領導好像聽到我們說話了，你在前麵監考，我到後麵去了。”
行健走到教室後，找了個空位子坐下來，一等時間不到，兩等時間不到。這監考最是煎熬人的，他寧可上課也不願意監考，人是很怪的動物，你讓他閑著什麽不幹他受不了，你讓他不停歇地幹他也受不了。於是他就走動著看孩子們答題。這場考語文，他走到一位女生身後，看見那位女生正在專注寫作文，於是駐足觀賞。
這次考試五年級作文題目是“我的XX”，那位女生寫的作文題目是“我的爸爸”，隻見那位女生寫道：我的爸爸叫李祥福，單看這個名子你就會知道他會帶給我幸福，但我很不幸，每年過年，爸爸回家給我帶很多好吃的，唯獨不能帶回我的媽媽。我問她要媽媽，他總是說，媽媽在外打工掙錢，不能回家看你。當我問爸爸，媽媽不回來為什麽不給我打個電話？爸爸無言以對，隻能偷偷哭泣，於是我明白了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當我看到人家媽媽下雨天給孩子送傘時，我隻能冒雨回家，當人家偎依在媽媽懷裏睡覺時，我卻隻能在冰冷的被窩裏流淚……
看著看著，行健鼻子一酸，不由得吸了一下鼻子，這聲音驚動了這位女生。她回頭一看，立馬用雙手捂住卷子，紅著臉不往下寫了。行健討了個沒趣，向那女生投去讚許的目光，將腳步挪開，原回到後麵坐著。
行健思忖著：這片作文題目是我的爸爸，她沒有寫爸爸的父愛高大，卻寫她從小失去媽媽。看似跑題但又於爸爸有關，情真意切，看著讓人心酸。如果是我閱作文，這篇作文我絕對會給高分，因為她寫得太真實了。旺火鎮和行健家鄉一樣屬陝南山區，經濟極不發達，大部分年經人到北上廣去打工，從外地帶回漂亮女人都會讓當地人羨慕好一陣子，但好景不長，當這些女人生下孩子，受不了在窮鄉僻壤相夫教子的寂寞生活時，很快就會拋夫棄子重新嫁人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去了，那些城市繁華紙醉金迷的地方才是她們向往的地方。可憐孩子生下來就注定有著灰色童年。她們無從選擇，生命是父母給的，她們隻能默默接受命運對他們的安排。
正如一首歌唱道：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投進了媽媽的懷抱，幸福少不了；世上隻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裏找？”
既然不想要這種生活為什麽要把她生下？既然生下，又為什麽拋棄不養？像這種單親家庭在西亮小學也很嚴重，光他們班上就有六七個孩子屬單親，大致原因差不多，有離婚的，有沒離婚就跑了的，也有壓根就沒結婚的。想著想著，行健鼻頭一酸，心裏像有了一堵牆，悶得難受。不知不覺鈴聲響，行健起身去收卷。收完卷子，仇小梅看行健眼裏有點潮，就知道行健可能又想起什麽事在那獨自傷感了。
仇小梅說：“一個大男人把自己弄得跟林黛玉似的，醜不醜。”
行健說：“我給你看一篇作文。”於是翻找起來，很快找到那女孩的卷子，行健一看教室裏還有學生，就和仇小梅往考務室走去，在路上兩人看著這篇作文。行健將那女孩子的作文看完，隻見寫道：我很敏感，我見不得同學在我麵前炫耀我媽媽如何如何好。我也最害怕老師布置的作文題目是我的媽媽，記得有一次作文題目是我的媽媽，我隻寫了一句，“我的媽媽在另一個世界，她不屬於我。”就交了卷。這篇作文的結尾是：爸爸什麽都好，就是守不住媽媽，我愛爸爸，我恨媽媽。
仇小梅看完，眼裏不禁淚花閃閃，行健長籲一口氣，把卷子送往考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