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河

  “哐哧哐哧”


  霎時間,整座樓就像是古稀老人,發出劇烈的咳嗽。


  項輝將受傷的男孩放到暫且安全的位置,就聽到樓下的人在喊:“快下來,地基就要徹底垮了!”


  這麽一喊,原本在樓上老實等待救援的人徹底慌了,一個個翻出窗戶竟然打算跳樓逃生!


  “不,不要!”


  項輝大喊道,但這並不能阻止人們在催生驚恐後的求生欲望,反而已經有人從窗戶跳了下去。


  結果可想而知,率先跳下樓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兩腳著地的刹那,伴隨著一聲痛徹心扉的慘叫,隨即倒地痛嚎不已,按項輝的猜想,保準是骨折了。


  “這群人瘋了嗎,不知道這樣是玩命嗎!”嶽強氣急道。


  項輝也不知該說什麽,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脫困,便對樓上的人喊道:“並不是所有人的運氣都那麽好,大家抓住這根繩子,一個個溜下去”。


  跳樓男子的慘狀曆曆在目,讓原本那些衝動的居民也理智了下來,畢竟按照項輝的方法,他們不至於落得個殘疾。


  “嶽強,快,你先帶著受傷的男孩下去!”項輝說道。


  嶽強:“不,要下你先下,我在這等著”。


  項輝瞬間惱火道:“即便退伍了我也是你班長!讓你下你就下去!”


  隨即,根本不給嶽強反駁的機會,從兜裏扯出細長的背包繩,將受傷男孩緊緊綁在了他的背上。


  “項班長,你……”嶽強欲言又止。


  項輝看了眼旁邊透露惶恐的小男孩,“放心,你先下去,我馬上就好”。


  嶽強知道再等下去也是浪費時間,重重拍了下項輝的肩膀,帶著昏迷的男孩先行攀附著繩子離開。


  嶽強走後,項輝又來到男孩身邊,俯著身子問道:“你害怕嗎?”


  出乎他意料的是,男孩竟不假思索的回了句“不怕”。


  看著男孩明顯透露的驚慌眼神,項輝說道:“放心,咱們會離開這裏的”。


  ……


  當宋海濤走出帳篷,朱心懷和孫興盛同時迎了上來,老孫兩眼通紅道:“醫生,我兒子的情況怎麽樣了,他沒事吧!?”


  朱心懷也顯得有些急切,“宋院長,老孫的娃兒……”


  宋海濤取下口罩,“放心吧,情況已經穩定了,但是因為失血過多,還得一些時間恢複”。


  聽到回答的二人如釋重負,老孫激動的要給他跪下,“謝謝你們,真是謝謝你們哪!”


  幸虧朱心懷及時扶住了他,“老孫,你這是幹嘛,人家是大城市來的,不興咱們農村人這套,趕緊起來!”


  宋海濤覺得朱心懷替他省了不少事,接話道:“不用說什麽謝不謝,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但是我剛才在裏麵聽同事說,是你把孩子帶到那麽危險的地方,下次可得注意了”。


  孫興盛一張老臉羞愧難當,“剛才朱鎮長也教訓我了,細想來我真該死,怎麽就鑽進了錢窟窿,萬一娃有個三長兩短,我要再多錢有個屁用啊!”


  “哈哈,這麽想就對了”。


  宋海濤和朱心懷同時被逗樂,卻在此時,一個村民跑了過來,神色匆忙道:“朱鎮長,不好了,大劉子自己劃船過河了!”


  “什麽!”


  朱心懷心裏一震,下意識的往河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艘破船在湍急的河流中艱難滑行,這個大劉子,不是趁機搗亂嗎!


  朱心懷氣的一時說不上話,宋海濤問他究竟是什麽情況。


  跑來傳話的村民解釋道:“大劉子本來就是縣城郊區的人,這次來我們村批發一些蔬菜,沒想到地震發生了,人就被困在了村裏,但他還有個即將妊娠的老婆獨自在家,這幾天說什麽都要回去,這不,就……”


  “哎,這個大劉子”,朱心懷歎氣道:“我們也通過各種努力試圖聯係他的老婆,但城裏的通訊係統全部中斷,就算過了河,說不定也是得不償失啊”。


  宋海濤沉默了幾秒鍾,一個想法突然在他的腦海滋生,但他沒有馬上說出來,剛想要有所行動時,河邊傳來一位村民的驚呼,“不好,河水漲浪了!”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往湖中心的大劉子看去,隻見一波河水起伏下,大劉子坐著的船瞬間被淹沒,隻有兩個船槳漂浮在河麵上。


  “這,這……”


  所有人隻能眼巴巴看著船消失在河麵,唯有朱心懷大聲喊道:“都別愣著了,趕快來幾個人跟我去救人!”


  朱心懷二話不說的衝到了河邊,三下五除二的脫掉鞋襪,剛想下水,就被幾個村民共同攔住,“朱鎮長,河水那麽急,你下去出個好歹可怎麽辦!”


  “是啊,是他大劉子自己找死,朱鎮長你犯不著拿自己的命去冒險哪”。


  見非但沒有人幫他,反而絕大多數人攔著他,朱心懷氣憤道:“大劉子再怎麽找死也是汶縣的人民群眾,我做為縣兩委下派基層的黨員幹部,沒理由置群眾的生死不顧!”


  “朱鎮長,你誤會我們了”,一個攔著他的村民道:“你是黨員,我也是黨員,哪能幹見死不救的事情,我的意思是您別下去了,我們去就成!”


  “老王,你……”


  不但朱心懷,一旁的宋海濤也是稍微愣神,隻見幾個村民麻利地脫去上衣,一人喊道:“平日裏都說自己水性好,咱們今個兒就比試比試”。


  “比就比,誰怕誰啊!”


  說完,四個光著上身的大漢相繼跳進河裏,水花“撲通撲通”濺起半米多高,很快就不見這幾人的蹤影。


  宋海濤見狀,不由擔心道:“他們不會有事吧”。


  朱心懷同樣麵露擔憂,也為剛才誤會村民們貪生怕死而慚愧,孫興盛此時道:“不用擔心,老王他們幾個水性好著呢,年輕的時候,還參加過市裏的遊泳比賽得過團體第二”。


  朱心懷顯然不知道老王他們還有過這樣一段光輝史,可即便這樣,他仍然放心不下,瞥了眼旁邊的宋海濤,發現他的眼睛始終蒙著股陰霾。


  “宋院長,你……”


  然而話還沒說完,“哄!”的一聲巨響,河域上遊的路段不知被什麽給衝毀,汙泥攪拌著樹幹斷枝瞬間傾湧而下。


  當所有人都露出目瞪口呆的目光,宋海濤抬頭看了眼烏雲籠罩的雨天,後覺喊道:“快找根繩子來!”


  朱心懷忙問他打算這麽做。


  宋海濤:“這個時候,必須有人用繩子把他們纏住,岸上的人再把他們拉上來”。


  朱心懷也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剛想提議由自己下去,旁邊的孫興盛已經不知從哪找了捆尼龍繩,“朱鎮長,讓我去吧!”


  朱心懷:“你?!”


  “沒錯,就是我”,孫興盛憨厚的笑臉有些不好意思道:“老王他們遊泳比賽得了第二,第一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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