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崗哨
“大勇,這是我送你的第一個禮物,有它戴在你身上,以後不管你走到多遠我都會陪著你”。
思緒短暫飄離,李大勇被天空的一道驚雷劈醒,仰頭看去,茂密的山林裏一棵巨大的灌木被劈成兩半,火焰瞬間燃起,即便雨水怎麽澆灌也滅不了。
隊伍緊接著便停滯下來,因為泥石流的關係,通往縣城的這條山路被徹底堵死。
“班長,路被徹底堵死了,現在怎麽辦?”副班長常宏道。
李大勇仍未從剛才的那道驚雷回過神,愣了半晌,才從挎包裏拿出了地圖。
隨著他看地圖的時間增長,眉頭也越皺越緊,“這條路是趕往汶縣最近的一條,如果繞路的話,我們起碼要多走四十公裏的路程”。
邊上的羅烈聽了,本就不聽使喚的兩腿直接一軟,累癱在泥地,“四十公裏,別說淩晨,就是明天中午也趕不到啊”。
“放屁!誰說不能趕到!”李大勇兩眼瞪著羅烈幾乎吼道。
所有人都是一愣,顯然沒想到李大勇會突然發這麽大火,難道就是因為羅烈的一句話?
羅烈既感到委屈又覺得氣憤,可也不敢表現出來,兩腿重新站起,不去看李大勇吃人的眼神。
將地圖收起,李大勇看了羅烈好幾次,都欲言又止,最終對所有人道:“一班所有人聽著,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不管遇到什麽艱難險阻,都不能當做推脫的借口”。
“從現在起,所有人全速往西繞行,必須趕在淩晨之前趕到汶縣,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
胸腔的共鳴響徹天際,隻有羅烈象征性的張了張嘴。
隊伍重新上路,副班長常宏刻意放慢速度,跟羅烈並肩往前跑著,安慰道:“羅烈,別生班長的氣,他這人就是脾氣急了點”。
有了剛才的短暫停留,羅烈的體力多少恢複了些,“常班長,我沒生氣,我隻是搞不懂,你說班長他不管幹什麽事情,怎麽老那麽有積極性,他難道不累嗎?”
聞言,常宏喘氣的間隙咧嘴一笑,“那是你不知道李班長當初跟嫂子的往事”。
羅烈:“這跟嫂子有什麽關係?”
常宏:“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十二年前,李大勇他們傘兵團還在遠離城市的戈壁灘駐紮,自然環境惡劣不說,官兵的生活補給更是難以得到保障,所以團裏每隔一星期都會到附近的集鎮購買物資。
當時的李大勇剛新兵下連,因為入伍前就會開車的緣故,就先被派到了汽車連參與了第一次購買物資的任務。
李大勇清楚的記得,那天戈壁灘上刮起了巨大的沙塵暴,漫天飛舞的黃沙徹底模糊了汽車前擋風玻璃,無奈,他隻能停下車,靜靜等候沙塵暴結束。
風沙越來越大,最後竟把汽車給掀翻了,李大勇艱難的從車窗裏爬出來,還沒來得及往外看一眼,就被灌了滿嘴的沙子。
他下意識的想要重新鑽回車廂裏,但扭頭發現車頂的篷布已經被風沙卷起,裏麵擺放著各種生活補給,若就這麽被風沙卷走了,損失可就大了。
迎著強風,李大勇試著將篷布重新蓋住,但十幾級的強風其實他區區肉體能夠戰勝,眼看著篷布像風箏一般愈飛愈高,李大勇的後背被車上掉下的一根鋼管砸中,隨即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戶建議的古包裏,原來是藏民大叔德勒跟他的女兒救了他,風沙結束後,他們父女尋找丟失的羊,結果羊沒找著,反而在傾倒的汽車旁找到了昏迷的李大勇。
熱情樸實的德勒笑著說,你小子命真大,要是那根鋼管再錯上一寸,砸到腦袋,就要去見我們敬愛的毛主xi了。
德勒的女兒名叫紮西,藏語中,紮西象征著吉祥如意的意思,見到紮西的第一眼,李大勇就被眼前這個皮膚略顯黝黑,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宛如璀璨明珠的女孩吸引。
在德勒父女的關照下,李大勇等來了部隊的人來接他,依依不舍之際,他問紮西,為什麽要救他,紮西羞澀的回答,“解放軍是我們的守護神,看見你身上穿的軍裝,我就像看到了自己的親人”。
從那以後,李大勇打報告離開了汽車連,並報名參加了跳傘訓練,因為在他心裏,“守護神”具有更深層的意義,每次訓練完畢,他都會讓人幫忙給紮西稍信,說自己已經如何朝著一名成功的解放軍人靠近。
稍信的距離很近,但有時卻往往覺得離心愛的人很遠,終於有一天,李大勇鼓起勇氣在信的末尾寫下這樣一段話,“紮西,我雖不生在你的故鄉,卻深深愛上了這裏,所以,嫁給我好嗎?”
第二天,回信就來了,“如果你可以像愛我一樣去愛“措溫布”(青海湖)的每一個人,那麽我答應你”。
所以,李大勇迎來了人生的第一次約會,地點是他站崗的崗哨,兩人很有默契的隔著鐵柵門,握著彼此的手,卻一言不發,就這麽互相看著彼此,直到天邊的朝陽漸漸升起。
這樣的場景維持了一年之久。
時間恍然流逝,兩人相戀的故事也被團領導知曉,原以為會挨批評處分的李大勇,被團部直接破格劃轉士官,他錯愕的問連長為什麽。
連長笑著說:“軍民一家親,團裏要是再不給人家紮西個名分,恐怕整個措溫布的人都要不答應嘍”。
還是那個崗哨,李大勇單膝跪在地上,用一朵剛摘的油菜花向紮西求婚,紮西如初次見麵時靦腆的笑著接過花,並送給了李大勇自己的禮物。
……
“班長!快看,那裏有人!”
還沉浸在美好愛情故事當中的羅烈突然聽到前麵有人喊,回眸遠望,竟然是有人陷進了山林的泥潭裏,而且越陷越深。
“救,救命哪!”
李大勇帶領人火速趕到泥潭周邊,對泥潭裏掙紮的一男一女喊道:“別著急,我們這就想辦法救你們!”
掏出背包繩,李大勇試著甩出去,但兩人身陷的距離太遠,加上風雨的關係,即便所有人的背包繩加到一起也無濟於事。
“班長,你這是……”
“不!李班長!”
眾人震驚錯愕的目光下,李大勇牙關一咬,竟然不跟大夥商量,一躍跳進了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