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虞
趙漁將櫃子裏的衣裳取出:“我們又不是通緝犯,你怕什麽,再者說……”她也得看看那個叫裴鈺安的是個什麽樣的人。
阿路想想也是,他們又沒做大逆不道的事,為什麽去不得。
跟趙漁來京的不隻是阿路一人,吩咐其餘的人留在客棧,趙漁和阿拎著包袱,去了長順街。
雲酈對趙漁沒有生疏感,她不見的時候,是十五六的大姑娘,模樣除了比起當年成熟穩重些,沒有變化。
幾人往長順街走,雲酈時不時看趙漁幾眼,依舊有種恍若夢中的感覺。
趙漁想知道雲酈這幾年的點點滴滴,她又清楚她這幾年過得不是很好,又不想提及,尤其是容容的事。
她知道她死了,但具體死因不清楚,她想問,又怕雲酈傷心,怕她自己控製不住情緒。
雲酈喋喋不休地問西洲的種種情況,包括姐夫和侄兒,說話間,兩人到了長順街,翠屏見雲酈帶了個男人回來愣了愣。
尤其她看著那個男人的眼神,十分複雜,比看世子都要複雜得多。
雲酈解釋一句:“這是我姐姐。”
趙漁穿男裝隻是為了路途方便,不是要隱藏女子身份。
翠屏再一細看,雖是男裝,眉眼頗具英氣,五官並不堅硬颯爽,換上女裝也很合適。
幾年不見,兩姐妹自然有很多話說,眼瞅到了中午,廚娘問中午要吃什麽,雲酈看了趙漁一眼,起身道:“姐姐想吃什麽?我去做午膳。”
“都成,我和你一起去。”
沒去國公府之前,雲酈的廚藝一般,趙漁的廚藝也一般,倒不是兩人於廚一道天資不成,而是趙漁忙著養妹妹們,雲酈身體不好,下廚的主要是趙容,不過因日子過的簡樸,做菜也不需要厲害的手藝。
如今趙漁沒什麽進步,她給雲酈燒火,就像以前給二妹燒火一往,她看著她嫻熟地揉麵切菜表燉湯,趙漁低下頭,深抿了口唇。
半個時辰後,家常四菜一湯上桌。
趙漁掃了菜色一眼,挑了清蒸鱖魚魚腹上最嫩最鮮的一塊肉,放到雲酈碗中:“我記得你很喜歡吃魚。”
雲酈垂眸,盯著碗裏那塊魚肉,深吸了口氣:“我現在也喜歡。”
晚上,雲酈拿上枕頭和趙漁一起睡,聽她說這幾年的事,雲酈抱著她,恨不能整個人都搭在她身上,直到深夜,才緩緩睡去。
見她呼吸平穩,趙漁想給她扯扯被褥,奈何兩隻手都被她緊緊抱住,趙漁廢了老大力氣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抽出手,給她捏了捏被褥。
裴鈺安雖然忙,尤其是這幾日,和鎮國公昌泰郡主說完和離一事後,就忙著說服他們,好不容易他們點了頭,但和離一事才開了頭,又卡在當今陛下處。
因他和劉青燕看起來很融洽,陛下覺得和離就是兒戲,讓他們再好生想想。
裴鈺安無奈,隻得一邊向陛下表和離的決心一邊處理政務。
因近日案子多,國公府晚上都不一定能回去,長順街更別說了。
長順街有他的人守著,雲酈每天做了什麽事他都知曉。
夜間,倒也知曉雲酈找到了她的姐姐,裴鈺安目色微沉:“姐姐?”
“是的,雲姑娘對她頗為看中,形影不離。”
裴鈺安沉思半晌,吩咐道:“去查查這位姐姐。”
“是。”
因這位姐姐到訪,裴鈺安第二天硬是從繁忙中抽出空閑,黃昏一到,便從官署出來,立刻去到長順街。
兩日的功夫,足夠姐妹徹底熟悉,何況對於她們來說,再多時間的分別也不會變得陌生。
她們在院裏說話,敲門聲響,翠屏去開門,然後叫了聲:“世子。”
裴鈺安來了?雲酈往門口看了眼,對趙漁說:“姐姐,是世子。”
她和裴鈺安的事情沒瞞著她,當然她改變了一些細節,比如她們不是她別有居心,而是情難自控。
雲酈不擔心趙漁知道她的真實目的會厭惡她,因為趙漁隻會心疼她,心疼她步步為營,但她不想她擔心,思及此,雲酈也就清楚了趙漁為什麽會對她撒謊。
說話間,裴鈺安走了進來,裴鈺安一進門目光則落在雲酈身上,她眉舒眼展,看起來很是歡喜,裴鈺安目光往前,落在趙漁身上。
趙漁換了女裝,看起來比雲酈大上幾歲,模樣和雲酈有幾分相似。
趙漁對裴鈺安不陌生,畢竟前幾日她已經打聽過他,見他進來,目光射向他,四目相對,裴鈺安對人有了個第一印象,他率
先收回目光。
雲酈起身,笑吟吟地道:“世子。”然後拉著他解釋道:“這是我大姐。”
見雲酈眼神一眨不眨地落在趙漁身上,剛剛隻是掃了自己一眼,裴鈺安按下心中不虞,他隨著雲酈叫了聲大姐。
趙漁回笑道:“裴世子。”
時辰不早,雲酈親手去準備晚膳,今日趙漁沒進廚房,而是在院裏和裴鈺安說話,雲酈瞥了眼裴鈺安,倒希望他能比她多看出些東西。
半個時辰後,晚膳備好,幾人上桌用膳,雲酈先給趙漁盛了一碗她熬了一下午的補身雞湯:“姐姐,你嚐嚐。”
劉青燕笑吟吟地喝了幾口,雲酈又指了指她特意做的炙烤羊排:“姐姐,你試試這個,看和西洲的烤羊排有什麽不同。”
劉青燕自然應好。
然後雲酈注意到另一側的神色淡漠的裴鈺安,猛然回神,趕緊給他盛了一碗雞湯,放到他手邊:“世子,你這幾日辛苦了。”
裴鈺安看她幾眼,雲酈把湯碗往他麵前推了推。
裴鈺安這才緩緩端起湯碗。
用過晚膳,幾人說了一會兒話,趙漁就回房了,雲酈也和裴鈺安回了房,裴鈺安在邊坐下,雲酈看了眼麵無表情的裴鈺安,起身走到他背後替他按摩頭部,裴鈺安表情終於和緩下來。
雲酈則輕聲問:“世子,西洲是個什麽情況?”
見她首先問的是西洲,裴鈺安淡淡地道:“你姐姐怎麽告訴你的?”
雲酈連忙說:“她說西洲近年有些亂,很是影響她做生意。”
裴鈺安提醒自己雲酈和她姐姐不見,她對她親熱些很正常。思及此,他壓下心中複雜,示意雲酈停下,他把人拉到榻邊坐下,“西洲近年的確有些動蕩。”
“為什麽?”雲酈追問。
西洲雖不屬大安管轄,是座獨立的城,但西洲內卻有大安的兩萬駐軍,當朝商貿發達,而西洲則是西行東來的第一要塞,大安雖因種種原因,沒將其納為己有,卻也沒完全放任自流。
至於動蕩,則是因為西洲主要是三大家族薛,周,陳共同治理,這幾年,薛家壯大,欲將兩家取而代之,而兩家自不可能束手就擒。
“那誰會贏?”雲酈接著問。
裴鈺安想了想,“我對西洲具體情
況不清楚,不好妄下結論。”
“不過幾年前薛家新一代家主薛琅來京,我曾見過他,他聰明果斷,手段淩厲,胸有溝壑,這樣的人若是對手,十分難纏。”裴鈺安道。
“但若是你姐姐隻是普通的西洲商人,讓她小心不要牽扯到西洲的爭權奪利中,想必應該能安全無虞。”
可我就是覺得她不是個普通的西洲商人,趙漁說的話雲酈信嗎?她隻信一半,剩下的一半她絕對有假話。
想著,雲酈輕聲問:“世子,你今夜還回國公府嗎?”
裴鈺安呼吸微滯:“不回了。”
雲酈頓了下:“哦。”
裴鈺安眉心微擰,他望向雲酈,雲酈小聲說: “世子,那你早些休息吧。”
裴鈺安沒吭聲,直直盯著她,雲酈柔聲道:“我今夜去和我姐姐睡。”
裴鈺安眸色一沉,緩緩道:“酈酈,那我呢?”
雲酈說:“世子,我很多年沒見到我姐姐了。”
理是這個理,裴鈺安覺得不應該阻止雲酈,可心底忍不住有些不舒服。尤其是今夜,隻要趙漁在,她的目光總是落在她身上!
見他不言不語,雲酈起身道:“我走了,世子。”
裴鈺安掃她一眼,收回沉沉眸光。
雲酈也沒辦法,她知道裴鈺安有些不快,可姐姐比他重要,她果斷地出了門,裴鈺安見她猶豫都不猶豫,臉色頓時再沉。
雲酈去趙漁房間,兩姐妹並肩躺下,雲酈側頭看著趙漁:“姐姐,世子說西洲亂是因為薛周陳三家爭權,是嗎?”
雲酈向裴鈺安打聽這些她不奇怪,她點點頭:“的確是這樣。”說著,她頓了頓:“他還說了些設麽?”
雲酈看著趙漁:“他說他看到薛家……”
趙漁的臉色有瞬間恍然,雲酈心一沉,繼續道:“讓你不要到那幾家的爭權奪利中。”
趙漁避開雲酈的眼神,笑了笑:“姐姐知道,天不早了,早些睡吧。”
她摸了摸雲酈的頭,然後閉上眼,雲酈看她良久,才閉眼,腦子裏卻怎麽也睡不著,趙漁是她姐姐不假,疼愛她也不假,但她的確有些行為對不上。
比如回京分明是尋她的,但得知她過得好以後,並不露麵,怕分別傷心這個理由實在是站不住腳,分別再
傷心也比不過她以為她不在了難過。
而且那個阿路,也不像尋常侍衛。
思及此,雲酈半晌都沒睡著,她叫了兩聲姐姐,趙漁沒應,雲酈輕手輕腳下床,披上衣裳,出了臥室,等她走後,趙漁睜開眼,她盯著素白床帳,有些謊撒的太過匆忙,秀秀能察覺不足為奇。
長順街的宅子不大,趙漁住在西廂,雲酈的臥室是正房旁的西暖閣,她輕輕地推開門進去,合上門,然後就愣住了:“世子,你還沒睡?”
現在已過子時,裴鈺安依舊坐在美人榻上,不知在想什麽,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暗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