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雅集

  回到顧家,皇帝一臉憤怒坐在大廳的太師椅上麵,不說話,也不吃飯。


  顧家的人從來沒有見過皇帝如此生氣的樣子,一個個都嚇得低頭哈腰,鴉雀無聲。


  作為皇帝,蕭賾也有自己的好惡,也有自己的情緒。特別是不在皇宮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不容易脫下了好像龜殼一樣的龍袍,就應該跟平民百姓一樣,享受自己喜歡的文化。


  可是,他懷著一顆紅心來到他們的文人雅集,竟然被批得一塌糊塗。


  好像那個鍾良友,就是文壇巨匠一樣,這也不對,那也不好。


  他不僅僅是文壇巨匠,讓他自己寫又寫不出來。


  剛才的那一場聚會,簡直就是他的個人崇拜,真不知道周圍的人都是怎麽想的。


  坐了一炷香的功夫,蕭賾把蕭逸軒叫道身邊來,說:“軒兒,你的《文選》可有副本?”


  蕭逸絕忙說:“有有,在這裏。”


  蕭賾認真地翻開那本厚厚的,軟軟的《文選》,裏麵一個個字,圈圈點點,全部都是蕭逸軒在民間搜羅典籍,訪問古跡,一字一句寫出來的。


  這厚厚幾十萬字,竟然一個潦草的字都沒有。


  蕭賾萬般真愛地撫摸這本《文選》,對蕭逸軒說:“軒兒怨恨父皇嗎?”


  蕭逸軒說:“不怨!”


  蕭賾指著這本書,說:“很多男兒都想著投筆從戎,你沒有這樣的想法?”


  蕭逸軒倔強地搖搖頭,對蕭賾說:“孩兒從來沒有這麽想過。孩兒覺得揮毫潑墨,絲毫不遜色於馳騁疆場!”


  “可你寫的,都是前人的文章……”蕭賾惋惜地歎氣。


  “孩兒也可以編撰文集,何苦要自怨自艾呢?”蕭逸軒搖搖頭。


  蕭賾終於知道,蕭逸軒說的專心編書,不是做出來給自己看的,而是心裏麵真實的想法。


  他單刀直入地問道:“剛才鍾良友說你的書是垃圾,你可有想法?”


  蕭逸軒搖搖頭,說:“孩兒編的絕對不是垃圾,鍾良友才是垃圾,他看不懂我的書!”


  顧司南大概明白剛才蕭賾到哪裏去了,他原本給那些文人雅士一些經費,希望他們能夠在鄉間弄一點風雅之事出來。


  沒想到他們得了錢,竟然拉幫結派,搞起小圈子,甚至連皇帝微服出巡,還敢說得一文不值。


  看來,這次皇帝南巡感覺不好啊。


  不過,顧司南覺得這也是好事。這樣有好有壞,才能讓皇帝知道,這江南聖地也有刁民。


  蕭逸朗忙將那天在集市上麵買來的寶蓮燈遞拿了出來,對蕭賾說:“父皇消消氣,這是孩兒前幾日在集市上麵見到的一盞羊脂白玉蓮花燈,讓父皇把玩把玩。”


  蕭賾接過手裏的蓮花燈,看到裏麵精致的鏤空,還有唯美的花瓣。嘖嘖稱讚。


  再仔細看看上麵的水舵工,知道一定不是古代的東西,頓時看得呆了。說:“看來這是當今的能工巧匠啊!”


  顧司南一旁附和道:“恐怕是蘇州那邊的工藝吧,真的巧奪天工啊!”


  蕭賾想到人們形容製作玉器時候小心謹慎,孜孜不倦的精神,“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本來就是工藝匠人之間相互交流的很好形容,怎麽這個臨安城裏麵的雅集竟然如此不容人啊?

  又憂心忡忡皺起眉頭了。


  蕭逸朗對蕭賾說:“父皇不要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擾亂心智。”


  蕭賾說:“是啊,不過是一群鼠目寸光之輩!”


  於是,顧家的人馬上找來最好的古琴,彈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好不容易,將皇帝的心情緩和下來了,整個顧家的人已經累得站不起來了。


  顧德全小聲地對顧司南說:“父親,孩兒的婚事,何不趁萬歲高興提出來 一下?”


  顧司南指著顧德全的額頭,說:“你不要命了,你忘記之前江家夫人說的事情了嗎?”


  那江臨花腦門上麵包著紗布,一直是一個不可觸碰的雷池。


  顧德全隻能垂頭喪氣地退下了。


  話說張小婉和江臨安從“雅集”回來,真是受了一肚子的氣。她寫得字太差,也比那個鍾良友寫的什麽鬼枯枝敗葉要強啊。更可惡的是,這樣的枯枝敗葉,還要被江臨安阿諛奉承。


  張小婉氣衝衝地對江臨安說:“那夥人真是有眼無珠,改天我找一把刀子將他們的眼珠挖出來!”


  江臨安說:“你就省省吧,世界上這麽多不公平的事情,你都能計較得過來嗎?”


  張小婉說:“我不管,隻要有人欺負相公,我就不高興!”


  江臨安逗張小婉說:“那,有人要殺了相公呢?”


  我就去,先殺了他,或者擋在相公麵前!

  江臨安看著這個年紀輕輕的張小婉,一副不願意讓人的樣子,真是可惜生了一副女人的身體。


  要是她真的是男孩子,說不定她就喜歡上他了。


  或許她們將來共同侍奉一個男子,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麵,這樣是對她們最好的交代。


  隻不過,這樣的或許,需要幾生幾世修來的福分。


  她們走著走著的時候,突然後麵追上來兩個凶神惡煞的身影。


  他們一把抓住了江臨安和張小婉,說:“打劫,快把你們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張小婉剛剛才跟江臨安說過要誓死保護相公的話,沒想到機會馬上就來了。


  她頓時好像拚了命一般,將其中一個壯漢撲倒在地,坐在他身上,拳頭好像雨點一般打起來。


  蕭逸朗忙叫道:“張小姐,不要打了,我們不是壞人,是王爺啊!”


  張小婉連忙收了手,看看地上被打得一團糟的蕭逸軒,又是後悔,又是羞澀,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們好做不做,怎麽做起強盜來了?”


  蕭逸軒狼狽地拉起自己的衣服,說:“什麽強盜,還不是太子的餿主意,說要給你一個驚喜。”


  “這下驚喜了吧?”江臨安笑道。


  蕭逸軒撇撇嘴,說:“唉!”


  這麽多天的接觸,蕭逸朗似乎一時一刻都離不開這個江臨安的樣子。隻要半天不見,就會特別想念。


  所以,一旦在顧家有空,都會過來相會。


  他也發現這個張小婉隻要是蕭逸軒在的時候,就顯得特別活躍。


  他們分開的時候,蕭逸軒和蕭逸朗形影不離,是一對絕世好兄弟。


  而那個江臨安和張小婉,又是相公又是娘子,還是姐妹的,儼然就是超級無敵的大雜燴。


  蕭逸朗深情地看著江臨安,說:“二小姐……”


  江臨安以為自己已經是一個男人了,現在又被別人叫自己在家中的小名,心裏麵非常激動。


  她說:“你知道?”


  蕭逸朗說:“我當然不知道,可是阿福知道啊。阿福說他還救過你的呢!”


  江臨安微笑點點頭,說:“嗯,還有呢?”


  蕭逸朗指著旁邊跟蕭逸軒打打鬧鬧的張小婉,說:“很可惜啊,你都有小娘子了!”


  這不就是直接的表白嗎?


  江臨安羞澀地低下頭說:“我有小娘子,為什麽你要可惜啊?”


  蕭逸朗說:“可惜你們兩個小娘子在一起,沒有一個男人,你說可惜不可惜?”


  江臨安驕傲地抬起頭,說:“我才不可惜呢,不就是男人嗎?哪裏找不到?你看看我就是一個!”


  蕭逸朗心裏麵著急地說:“該死的東西,怎麽還這麽不懂事呢?”


  正在思考之間,張小婉就追著蕭逸軒把蕭逸朗撞了一個滿懷,蕭逸朗跌坐在一塊石頭上。


  “這個,我們是來道別的,明天這個時候,我們就要回京城去了,因為來了這麽些日子,皇宮裏麵都不能沒有父皇嘛!”蕭逸朗笑著說。


  “那,阿福也跟著走嗎?”張小婉依依不舍地問道。


  “阿福當然不走啦!”蕭逸軒笑著說。“阿福還要在江家做阿福,因為他的本子還沒有編完。”


  江臨安於是開始惆悵起來。


  這麽多的日子,她覺得蕭逸朗從一開始就出現在自己的夢裏麵,是那樣魂牽夢縈,怎麽也剪不斷。


  可是,現在說要走了,就好像是拔出蘿卜帶出泥一樣。


  倒是張小婉覺得興高采烈的。她覺得不僅僅自己有了“相公”了,而且還有一個阿福陪著,不知道多熱鬧。


  蕭逸朗從身上解下一塊玉佩,放在江臨安的手中。


  那玉佩是配色巧雕,上麵雕刻的,是臨安酒樓裏麵的冷泉亭。


  那亭子剛好是一塊白玉上麵帶著暗紅色的皮殼。


  蕭逸軒跳上馬車,對江臨安和張小婉說:“來,我送你們回去吧,說不定,明天就是你們來送我了!”


  然後就翻身上馬,噠噠噠,噠噠噠地,朝著江家的地方去了。


  江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到外麵去玩,或者是去陪駕。基本上這家裏麵就變得荒涼起來。


  不過對江臨安來說,還是一種安靜。


  平時吵吵鬧鬧的東西太多了,那些人說是在服侍自己,心裏麵多少人巴不得自己傻了,或者死了,可以在其中撈點好處。


  隻有張小婉是真心對自己好的,還有阿福,還有蕭逸朗。


  可是,阿福好像喜歡張小婉,而蕭逸朗,明天就要跟著蕭賾回家去了。


  想著想著,她就開始惆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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