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總要有個奔頭
“呲！”
當刀鋒劃過身子，卻劃破了沈煉了衣角時，曆淩峰的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些落寞。
他記得很清楚，十分的清楚，這是他兩年來第一次砍到沈煉，盡管隻是衣角。
但他也知道，這個俠盜，今天會死在這。
因為想要活捉沈煉，幾乎是不可能的，他追了沈煉兩年，自然深深地明白這一點。
沈煉的輕功，當的起天下一絕這個名號。
要說沈煉的輕功具體是如何高明，江湖上沒人能看說的清楚，就連那天下輕功第二的江百生，對這也隻能是搖頭苦笑，說此人的輕功，已然是超脫了凡俗。
身輕如燕，踏雪無痕這些詞早已經不能再用來形容他了。
曾經有人說，見過他在溧陽湖心漫步，百尺寒潭，他如履平地，手中提著一壺桃花酒，半醉半醒好似仙神。
還有人說，見過他從高樓之上扶搖直去，隨風直上入了那天中的邈邈雲層。
這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不得而知，但在他橫空出世之前，這般輕功，聞所未聞。
而且，沈煉的輕功除了輕如白羽之外，還快，快到極致，這是曆淩峰親自領教過的。
快到身過無風，人過無形，瞬息之間，他就能消失於無影無蹤。
所有，所有人都說他是這天底下的第一盜，因為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即便是真有那天上宮闕，他也定能偷到那天上去，然後大搖大擺的在仙神麵前溜走。
隻可惜，今日必須做個了斷了。
兩年的追捕與調查，足夠讓一個人完全的了解另一個人，而曆淩峰也的確完全的了解了沈煉。
毫不隱瞞地說，他認為在賊裏，沈煉還算個好人，甚至拋去賊這個字，沈煉也算個好人。
沈煉與普通的賊人不同，他不殺人，不越貨，不犯婦女，不竊老幼，他隻偷他想要的東西，偷完甚至還會經常還回去。
而且他總會接濟窮苦，這些年來，江湖不斷有他的善聞。
如果沈煉肯束手就擒認罪伏法，曆淩峰更願意活捉沈煉。
人活著，總比死了來的好。
但是沈煉總會逃，他也知道這一點，就像沈煉知道他總會追一樣。
律法無情我沒有辦法，沈煉，你莫怪我。
就在曆淩峰想要閉目落刀了斷的時候，他卻突然發現了不對。
沈煉依舊笑著，笑得一如既往，溫和隨意。
該死，難道他還有脫身之法不成！？
曆淩峰死死地盯著自己揮舞出的重刀，隻想那刀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雖然心有遺憾，雖然對沈煉心有敬仰，但他不會放跑任何一個賊，因為他是官！
隻是，曆淩峰還是失算了。
半空中，沈煉的身影由快入慢，緊接著瞬間變得重重疊疊，而後散了開來。
呼吸之間，天地一靜，好像是連雨都在駐足。
在曆淩峰的眼中，雨珠停住了，有的還停在半空，有的正落在地上四濺開，有的剛從他的刀刃上滾落。
這些雨珠晶瑩剔透，而每一滴裏，似乎都倒映著一個沈煉的身影。
倒映著他手中的花紙骨傘，倒映著他身上的白袍，倒映著他嘴角的那一點笑意，也倒映著他腰間那晃動得白玉玉佩。
玉佩微微的揚起，上麵的一個盜字在這青天煙雨中，在這刀光劍影中，輕輕翻旋，恍如點題般。
刹那間，曆淩峰眼中的一切又活了起來，雨聲再度響起，他的刀卻已是劈空。
沒有人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沈煉卻已經踏出了包圍，原本纏繞在他手上的鐵鏈落在地麵仿佛成潭一般的積水中，水花四濺一圈圈漣漪中倒映著沈煉的淩空的鞋底。
他向著一旁的屋頂踏步飛去，在空中悠然的留下一句。
“我還有很多事情未做，此番就不與你們糾纏了，再會。”
看著那撐著傘將要飛去的人影。
曆淩峰的瞳孔縮如針眼，隻見他重刀一揮，高呼一聲。
“快追！”
十餘道身影紛紛躍起，追向那空中之人，但是，他們又怎可能追的上呢。
人影一閃而過，沈煉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街上，雨聲滴答滴答清晰入耳，一群人站在雨中無言而立，失魂落魄。
“看來是完事了。”茶館的胖老板終於放下手中的算盤，看著沈煉消失的地方，笑著說了一句。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插手過這場圍捕，隻是默默的敲擊手中的算盤。
“你方才為什麽不動手？”曆淩峰橫過了眼睛，怒視著茶館胖老板，如果此人動手，說不定此時已經捉住了那俠盜。
“抱歉，隻是方才老朽算了一筆賬。”
茶館老板如彌勒佛般笑嗬嗬的拍了拍手中的算盤，蒼老的聲音顯得很和善。
“發現幫你們抓他，不劃算。”
“那你為何而來？”曆淩峰黑著臉問道。
“當然是你叫我來我就來嘍，不出手便能看這不似人間的身法，劃算，太劃算了。”老人大笑著攤了攤自己的雙手。
街上靜了半響，一時之間隻有蒼老的笑聲在雨中回蕩。
“走！”曆淩峰冷哼了一身，不再理會這人，轉頭看向沈煉離開的方向，緊了緊自己手中的重刀。
他不會就這樣罷手，就像是之前的兩年裏，他沒有罷手一樣。
在抓住沈煉之前，他會一直這樣追下去。
……
沈煉是一個賊，飛賊，因為接濟貧困，又不殺人，江湖朋友見他行事頗有俠氣，幫他取了個綽號，叫做俠盜，這讓他成了一大賊，卻沒人知道他為何做賊。
和他那爛大街的綽號不同，他的名字不錯，沈煉，聽著便像個帥哥，嗯，起碼他是這樣認為的。
沈煉會些功夫，但會得不多，隻會四種，當中還有一種他從不用。
用的隻有三種，一套內功心法，一套輕功步數，一套空手取物。
他自認算不上精通，但是都練得也還不錯。
沈煉愛笑，江湖人都知道，江湖人既喜歡他的笑，也討厭他的笑，這要看當時情況如何。
沈煉很普通，至少他是這樣想的，但是他有兩個秘密，兩個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的秘密。
第一個秘密是他活了兩世，或者應該說，他有兩世再加上不知多少年的記憶。
上一世，他是一個地球的普通人，在即將變成普通人眼中的不普通之人的時候，他病了，很重，治不好的重病，很俗套，他死了。
理論上說他就算死了有意識也該在地府的奈何橋上。
可他閉上眼又睜開眼，變成了一個有意識的視角，有一個石頭，裏麵住著個能屠龍的怪老頭，這是從聲音判斷出來的，過程很曲折，好在他還是又醒了。
他從黑暗中醒來後發現自己成了一個街頭餓死的小乞丐，怪老頭和石頭卻不見蹤影，沒了便要找。
於是，他就成了這一世的賊。
回憶中的龍卻在這一世並不存在，他本以為會有的仙人也不存在，而是一個武俠的世界。但也不俗，修習了那些所謂的武功秘籍，開山裂石，追風趕月都不再是空談。延年益壽，青春常駐也無不可，修為高者，活個兩三百年都不算什麽問題。似乎從某些方麵來講，比他上一世的普通人的生活要好上很多。
同時，這一世有個他認識也不認識的朝代，叫做大秦。
說是認識，是因為他聽過這個名字，說是不認識，是因為這個大秦除了名字和他知道的大秦完全不一樣。
這一世還有一個他認識也不認識的地方，叫做江湖。
說是認識，是因為他就身在江湖，說是不認識，是因為這江湖太過複雜，這湖是清是濁，這江是寬是窄，他看不清楚。
這個江湖裏有很多門派，有他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
這個江湖裏也有很多人，有他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
就像江湖中沒人知道他的過往，他也不知道這江湖的過往。
總之，這江湖很大，每個人都或多或少藏著些秘密，而他在這偌大的江湖就是因為想尋找秘密的真相，才闖出了俠盜的名聲。
上一世他已然無牽無掛，可這一世有。
人活著總要有個奔頭的。
不是嗎？……
路邊的一家小客棧裏，沈煉點了一壺清酒，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自飲自酌，環境不錯，可惜沒他最愛的桃花酒，他默默想道。
雨已經停了，又或許，是他一次有了太遠，走到了一個沒有在下雨的地方。
一杯清酒入喉，沈煉看著窗外出神了一會兒，從自己的懷裏拿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玉佩，上麵刻畫著三個字，白玉京。
此時的他看著玉佩發呆，如果旁邊有認識他的江湖人的話，一定會驚訝的吧。
因為那個總是在笑的沈煉，這個時候，臉上卻是沒有一點笑意。
沈煉低著眼睛，對著手中的玉佩自言自語。
“我已經有些眉目了，應該很快就回去找你了。我可不是為了請你喝桃花酒，隻是武林高手我覺得沒勁了，咱也想去會一會那仙佛萬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