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罪己服
龍,在凡人界本就是尊貴的象征。
除了皇家,尋常人等不能用龍的任何裝飾,曹家裁縫鋪的這一把金龍剪刀,如果被有心人告發,定然會被定個大不敬的罪。
說來也奇怪,曹家裁縫鋪在皇城中頗有名氣,每日來往的富貴之人甚多,竟也沒有人發現金龍剪刀的異常。
“師傅,金龍剪刀這麽多年,我沒有動用,如今,我給它找了個好主人,我相信,他會用金龍剪,繼承您的遺誌。”
曹天路麵對空無一人的店鋪,喃喃自語,神色竟有些激動。
從他的隻言片語中,可以猜測出,這金龍剪這多多年以來,曹天路都沒有使用過。
“哎!”
一聲厚重的歎息在寒冬之夜中響起。
曹天路半跪在地上,微眯著眼睛,滄桑的麵龐之上閃現一股決然。
他聲音低沉,如遙遠的祈禱,在空蕩蕩的房間內回響。
淡淡的光芒從曹天路的身上浮現,與金龍剪上的金色巨龍遙相呼應。
微弱的顫動後,金龍剪竟然慢慢的浮動,飄到了曹天路的麵前。其上,金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俯瞰著口中念念有詞的曹天路。
感受到異樣,曹天路麵色更是潮紅,他狠下心來,用嘴在指間咬下一點鮮血,向著虛空中噴了過去。
“嗷嗚”
一聲淡淡的龍吼從金龍剪上發出,那盤踞在剪刀柄上的金龍緩緩移動,脫離了剪刀的束縛,徑直到了曹天路的眼前。
“金龍在上,四十八代金龍門弟子曹天路參見金龍大人。”
曹天路神色恭敬,向著浮動的小金龍叩了三個頭。
他竟然是金龍門的第四十八代弟子。
金龍門,是流傳自遠古的一個門派,曾經繁榮昌盛過,可是不知為何,很多年後,漸漸沒了蹤跡,就連弟子,也是剩下了曹天路一人。
金龍門,顧名思義,就是信奉金龍的門派,說不上修煉之派,可是門中聖物金龍剪確實一件實打實的寶貝,其中困著一條金龍的魂魄,傳說執掌金龍剪後會獲得神奇的力量。
這些,曹天路都不曾了解,金龍門到了他這代,已經渺不可知,連金龍剪都是多年未曾現出真身。
“為何喚我?”
金龍口吐人言,渾身金光燦燦,它是被囚禁在剪刀中的巨龍魂魄,被修者大能下了禁製,不能脫身。
“金龍大人,我金龍門如今麵臨大禍,明日我便會坦然死去,隻是金龍門的大事還沒有做,我有一弟子,身懷天賦,定然會駕馭金龍剪,重振金龍門的威名。”
曹天路渾身顫抖,他年紀大了,長時間跪伏在地上,已經十分勞累。
“就是那個整天看我的小子?”
對於曹天路口中說的弟子,金龍知曉。
整個皇城當中,知道懸掛在曹家裁縫鋪上空的剪刀有蹊蹺的,也就當屬曹天路和弟子兩人而已。
“金龍大人,我那徒弟已經出城而去,希望大人能夠佑護我金龍門的最後一個弟子。”
曹天路再次深深的叩首,將頭埋在冰冷的地麵上,久久不願起身。
“知道了!”
金龍淡淡的回應。
等曹天路再起身,空中金龍蹤影消失不見。
心中擔憂有了著落,曹天路心情好了很多。
“小段,一定要複興金龍門啊!”
曹天路心中默念著,回到了後院當中,既然選擇了死亡,他曹天路是一個體麵人,斷然不會這麽了無生機的死去。
外邊氣溫很低,飄起了淡淡的雪花,曹天路哈著熱氣,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走到涼亭的時候,曹天路駐足,望向了那幾隻養了多年的大貓。
寒冬時節,大貓也是知道聚在一起取暖。
尤其是那隻渾身雪白的大貓,邁著輕巧的步子,跟在了曹天路的身後。
“怎麽,老冰,要陪我最後一程啊。”
曹天路輕笑。
“喵喵喵。”
雪白大貓,名字叫老冰,喵喵的叫著,仿佛在回應著曹天路的玩笑話。
一人一貓,踩著薄薄的積雪,回到了房間內。
“嚓!”
曹天路點燃了油燈,昏暗的房間中頓時出現了一盞溫暖的亮光。
曹天路皺眉沉思,眼睛望著床上的一件衣服,愣愣的出神。
這件衣服,是曹天路親手縫製的第一件衣服,雖然已經幾十年的過去,可依舊能穿。
明日,曹天路便會穿上這件衣服,站在馮公公的麵前,罵上一句。
死,對於曹天路而言,僅僅是一個歸宿,他活了六十幾年,活的夠本了。
“喵喵喵”
老冰跳上了桌子,瞪著眼睛看曹天路。
“怎麽,老冰,有話要跟我說啊,嘿,細細算起來,你也快六十歲了,也是個老家夥了。明天一早,我讓老張帶你們出去,去皇城外邊,尋個山林當中,比這皇城中好。”
曹天路邊說,便用手摸著老冰的皮毛,已經不似曾經的光滑,有了些許的粗糙。
“走嘍!”
曹天路雙手將老冰抱起來,放到了門外。
他們,都是將死的兩個老家夥。
屋內,燈火搖曳,曹天路的身影漸漸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曹天路醒來,他沒有絲毫的猶豫,穿上那件破舊的衣服,將頭發梳得整齊,靜靜的坐在曹家裁縫鋪中,等待著馮玉的到來。
清晨經過後院的時候,那幾隻大貓已經失去了蹤跡。
“嘎吱”
裁縫店的大門裂開了一道縫。
曹天路從座位上站起來,馮玉已經來了,他昨晚已經想好的罵人的話,他這一輩子,見過不少的富貴人家,還沒有罵過宮裏的人。
“師傅,起來的這麽早啊,我給你買了東街的豆漿油條,可好吃了!”
曹天路正準備罵人,大門開啟,小段鑽了進來,手中提著熱氣騰騰的早飯。
“額……”
曹天路一下子楞在原地,眼前之人,竟然是昨夜已經被他送走的小段。
“師傅,你怎麽穿這件衣服啊?”
小段看著眼前的曹天路,也是心中詫異。在尋常時間,他的師傅曹天路都是一個高傲的人,一絲不苟,為人嚴謹,每日的穿著也是有嚴格要求,斷然不會跟今日這般隨便。
“
你,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曹天路吃驚,在小段的腰間,掛著一柄淡金色剪刀,正是破空而去的金龍剪。
“師傅,昨晚我去看了,城北的小道根本出不去,都被人堵著呢,我便找了個店家住了下來,一大早就給您買了早飯,趕了回來。”
昨夜,小段莫名其妙的被師傅趕走,走到城北的密道,竟然發現有人把守,於是小段就回來了。
“趕緊走,趕緊走。”
曹天路怕馮玉來,那麽他們金龍門最後的希望將會斷送,小段也會跟著自己一起失去生命。
“哎,師傅,師傅,別啊,這早飯還沒吃呢,我早上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的。”
小段手腳麻利,將豆漿和油條放在了桌子上,自己也是順勢坐了下來。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師傅讓自己連夜出城,是遇到了不能解決的大事,關乎生死。可是跟隨師傅多年,早就將師傅當成了自己親人,他小段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不會獨自離去。
曹天路沒有說話,臉色皺成一團。
眼下時間已經來不及,難道金龍門注定要滅門?
曹天路心中淩亂,他已經不知道如何麵對。
“來,師傅,嚐嚐剛炸好的油條,可脆了。”
小段將一根油條放在了師傅的麵前,很多年了,每日清晨,都是小段出去買早飯。
曹天路本能的咬了一口,嘎嘣脆,是熟悉的味道。
“小段,知道我而為什麽讓你走嗎?”
曹天路決定將事情全部告訴小段。
“師傅,以你的性格來說,肯定是遇到事情了,沒事,大不了就死嘛,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小段滿不在乎,他本就是孤兒,被曹天路養大,如今隨曹天路一同赴死,他覺得沒什麽。
“宮裏讓我們縫件衣服?”
曹天路喝了一口豆漿,將嘴巴裏的油條咽下去。
“嗯!”
這些,小段心思靈敏,自然是知道。
那日見到馮玉,從對方的神態和氣質來看,就屬於宮中的人。
“這件衣服,師傅做不出來。”
曹天路有些黯然,他自詡皇城第一裁縫多年,竟也會出現他做不出來的衣服。
“師傅都做不出來?”
這讓小段麵露異色。
“這件衣服非同尋常,你可知道是給誰做的?”
小段搖了搖頭,連師傅都做不出來的衣服,來人肯定背景嚇人。
“是當今皇上,皇上要做一件罪己服,去龍泉寺參拜佛祖,祈求保佑!”
曹天路臉上露出的嘲諷的笑容,這嘉靖皇帝滅佛十幾年,到頭來還要求佛祖保佑,真是一場笑話。
“罪己服?”
小段臉上的疑惑更加濃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城,堂堂的真龍天子,怎麽會有罪。
“罪己服要用春日曬夠七七四十九天的絲綢製作,剪刀則是用佛門大能施加念力的剪刀來裁剪,最後才能做出罪己服。師傅的裁縫天賦還不夠,這衣服我做不出來。宮裏的人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我昨夜讓你離開,便是免受這性命之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