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荒刹幽歌（十三）
“是鬼？”秋子明看著幾個人，忽然問道：“你們見過殷情對不對，你們是不是見過她？”
玉畫心點了點頭，說道：“我們都見過，秋叔叔，解鈴還須係鈴人，你還是去看看她吧。”
“她在哪？她在哪？”秋子明發狂地問道。
“他在餘杭城西村旁的一座荒刹破廟裏，秋叔叔，這個女鬼在那座荒刹裏見到男人便殺，商前輩的四個徒弟也都被她殺死，為了不讓悲劇再次發生，你還是去一次荒刹，隻有你去才能將此事了解，化解她的心中哀怨，從此不再作惡殺人。”玉畫心說。
秋子明咽了一口口水，說道：“我也正好想要見見她。”
玉畫心收起珠子的時候，問道：“這珠子本應有四顆，怎麽在那姓梁的盜賊身上和家裏隻找到三顆呢？”
秋子明沒有答話，隻是搖了搖頭，然後就把頭低下了。
幾人從酒樓出來，已經是紅日西斜，暮色初垂！玉畫心看著城西的方向，落日的夕陽已經映紅了那一片的天空，露出一片殘照如血的顏色——紅紅的，紅的可怖。
玉畫心看了看秋子明，心道：“如果那殷情的死真是與他有關，一會見麵難保不會惡從心生殺了他，我這樣做，不是讓他送死嗎？”想到這裏，玉畫心念起秋子明是家父故友，不免有點動搖，遲疑著沒有動。
葉吟風看著玉畫心有些遲疑，於是問道：“玉姑娘，你怎麽了？”
玉畫心想要對葉吟風說出自己的想法，可是話到嘴邊，卻沒有吐出半句話，她覺得一切都需要一個了結，即使自己能夠保得住秋子明這一次，可是以後呢，難道那個女鬼就不會找秋子明報仇了麽？想到這裏，玉畫心此時的心態忽然鎮定了，她堅持說道：“我們走吧，事情總是要有一個了解，你說是不是，秋叔叔？”
秋子明長長呼了一口氣，說道：“秋某活了大半輩子，學武二十餘年，一直想成為一代大俠，可是我沒有做到，卻也是仗義疏財，救困扶危，殷情已死，我多少要負一點責任，正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隨同你們一起前往。”
五人一起出了城，在去往荒刹的路上，玉畫心、葉吟風、新柔和商奉天都走在前麵，隻有秋子明在這條黃土厚積的大路上低著頭，眉頭不斷的皺起，好像在心裏盤算著什麽。
“秋叔叔，前麵就是那座荒刹了，殷情就在裏麵。”玉畫心說道。
秋子明一抬頭，看到一座荒刹隱隱約約就在前方，他前後看看，隻見這條黃土大路上看不到任何一個行人，這條黃土大路上隻有他們這五人，顯得空蕩蕩的，很是淒涼！
天色漸暗。秋子明抬頭看了看天空，在他的眼中，天上的雲，不管是白雲、烏雲，都沒有見過像今晚的黑雲這般接近地麵，在遠處，還能聽到隆隆雷聲傳來，不時還有閃電忽起，秋子明的心忽然劇烈得跳動起來，他忽然有點害怕，仿佛害怕這個天就要塌了下來似得。
夜幕籠罩在這座荒刹之上。玉畫心等五人已經走進破廟門前，玉畫心看到此時的天空黑雲密布，不斷在天空翻湧，似乎能吞噬世間的一切似得。在陰雲籠罩之下，顯得這座荒刹破廟更顯得陰冷異常。
此時，玉畫心能夠感到四周微微有聲，而這聲音卻是從荒刹之外傳來的，好似夜鳥悲啼，走蟲活動的聲響，偶爾一陣陰風吹起，更顯得這裏詭異異常。
玉畫心回頭看了一眼秋子明，卻見他臉色慘白，心中說道：“他怕什麽呢，莫非他心中真的有鬼？”
秋子明跟著玉畫心等人，他看到這座荒刹正門上的滴水簷已經沒有了，瓦片也殘缺不全，想是年久失修，長年經風吹雨打所致，風過處，那瓦片之上似有東西在動，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飄動，讓他著實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那是一層層的蜘蛛網，蜘蛛網加上累積的塵埃隨著陰風而動，看上去甚是可怖。
“你來了——”秋子明聽到從破廟的大殿裏麵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隨後便是一陣淒冷的笑，這笑聲令他的頭皮頓時發麻，兩條腿開始抖動起來，心道：“聽這聲音，好似殷情，難道她真的已經變成了破廟裏的妖魔，或者說是古刹中的幽靈？”
秋子明繼續往前走，邊走邊不停的四周張望，看著四周的一切，他感覺這裏根本就沒有人，可是又感覺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一切都是感覺上的驚異和恐怖。
當秋子明隨著玉畫心等人一起步入大殿的時候，感到一片森冷的寒意逼人心魄，就像嚴冬臘月裏，從冰窟裏吹出的一陣風般，冷得讓人發抖，冷得讓人窒息，冷得讓人血液凝固。
忽然，從大殿深處飄出一曲幽幽之歌——“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秋子明聽到這首歌，全身都有些發抖了，他顫顫微微地問道：“殷情，真的是你嗎？”
大家聽到這曲幽歌的時候，都把目光聚集在大殿深處的神像之後的方向。
“秋相公，秋大爺，別來無恙。”這話聲陰森森的，誰聽了誰都會脊梁上直冒冷意。
秋子明呆呆地站在那兒，感到冷汗直冒，順著聲音看去，隻見一個白衣女鬼從神像之後，緩緩飄出。
忽然間，一聲炸雷響過，震得大家的耳朵嗡然做響，天際一道絢目閃電橫空出現，竟打入人間大地，穿透荒刹殘破的屋頂縫隙，直落在了白衣女鬼的身上。
此時，秋子明清清楚楚看到這女鬼的麵容，隻見她臉色慘白，好像罩著濃濃寒霜一般，兩隻手垂著，一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看著自己，好像要看到他的靈魂深處一般。
秋子明一看這女鬼臉色倏變，脫口驚呼說道：““啊——殷情，你沒有死？”
“你盼著我死是不是？”女鬼殷情語氣雖然平靜無波，卻潛藏著極大的憤怒，殺氣難掩，四處激蕩。
“殷情，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我——”
“住口，你這些話究竟騙了多少人？”
“我——”
“你什麽，你就是一個負心人，天下第一負心人就是你——秋子明！”殷情情緒激動起來，厲聲罵道。
秋子明沒有答話，此時聽到殷情忽然抽泣起來。電光忽閃，射到殷情的臉上，隻見那張慘白的臉上忽然流出兩行血紅色的淚，不禁讓在場眾人都是一驚，陰風忽起，拂動了殷情的披散長發，更是讓秋子明心中發寒。
“我說我是鬼，可你還算是人麽？你說過的話都記得嗎？男子漢大丈夫說出的話潑出的水，可是你說得話都還記得嗎？你的那些甜言蜜語都是假的，你的那些柔情蜜意都是空的，你的那些海誓山盟海枯石爛的話都是說給鬼聽得嗎？”女鬼殷情聲聲質問，讓在場眾人無不心驚。
“殷情，我——”
“我和你在數月前認識，他說很喜歡聽我唱曲兒，就經常來找我，他和我情到濃時，便和我說要為我贖身，還說了很多騙我的話，我真傻，你的這些鬼話，我竟然都信了，我都信了，從那以後，我誰也不見，任是那客人是再大的官，有再大的財，我也不見，我就是為了等你，我守身如玉就是為了等你，可是你卻沒有來，你騙了我，你騙了我呀——”殷情邊哭邊說，語調甚是淒涼。
“殷情，你聽我說，我是因為去了蘇州劍派赴約所以——”秋子明解釋說道。
“殷情，真是這樣的，我可以作證，秋叔叔真的是去了蘇州劍派。”玉畫心想要幫秋子明掩飾。
“你不要再說了，解釋就是掩飾，你怎麽想的難道我會不知道麽？如果你想把我我贖出去，還會去蘇州劍派嗎？還是你心裏不想這麽做，一切的根源都是在你自己的心裏，你就是個騙子，天下第一大騙子！”殷情發出怒斥之聲，響徹整個荒刹破廟。
“我——”
秋子明剛想辯解，忽然聽到殷情厲聲質問道：“你敢說不是？”
秋子明被女鬼殷情質問得啞口無言，不再作聲。
“我因為不見客，終於得罪了人，我被一個惡霸贖了出去，我所受到的那些淩辱，誰能知道，我終於熬不過去，想到了死，死其實很簡單，最終這條命交給了一條白綾，香消玉殞，可是我的死難道不是因為你麽，我好恨，我恨這世間的男人，特別是那些薄情寡義之人，總是說那些欺騙人的鬼話，所以我不能讓你繼續騙人，你們都該死，都該死。”
玉畫心等人聽到這裏，不禁發出一聲令人鼻酸的輕歎！
商奉天說道：“男人也不都是你遇到的那些人，還有很多好人，我的四個徒弟就都很好，你錯殺無辜了。”
“我不管，總是是男人就該殺，秋子明，你看到身後的那一堆堆屍骨了嗎？這些人都是我殺的，今天既然你來了，也必須得死！”話畢，那女鬼飛身向前，片刻之間，但見女鬼殷情全身的白衣高高鼓起，探出慘白色的手臂，探出手爪，直抓向秋子明的左心之上。
此時，在荒刹之內，電光強烈照耀之下，此處已如白晝一般。
玉畫心飛身向前，攔住殷情，說道：“殷情，你已經錯殺多條人命，不可再做錯事。”但聽玉畫心一聲嬌叱，抽出手中寶劍，左手劍訣引處，用盡全力一振手腕，忽有閃電一閃，落在玉畫心手中寶劍的劍尖之上，閃起奪目光輝，但見玉畫心手中劍上電芒疾射，直奔女鬼殷情襲來，殷情飛身一閃，躲過來劍，卻見玉畫心手中寶劍在女鬼殷情身前的地上，留下深深一道熾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