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陌生人
“啪”的一聲，在安靜的會議室裏顯得格外突兀。
沈荊臨重重的將手裏的文件夾扔到會議桌上，雙手交握，好整以暇的看著沐舒：“如果每周一次的例會，沐經理都沒辦法認真對待，那我想你應該休次長假，好好調整一下工作狀態。”
“對不起，沈總。”沐舒半垂著頭，訥訥的看著會議桌。
深咖色的會議桌上，帶著不規則的圓圈樹紋，像極了那杯蜂蜜水中氤氳的水波。雖然都是圓潤的圖案，卻比尖銳的刀尖更讓人心塞。
“周會的時間，並不是用來給你道歉的。如果真的誠心道歉，就在會議結束後抽私人時間進行。況且，你耽誤的不是我一個人，而是在座所有人的時間。”
沈荊臨掀了掀眼皮，深邃的眸仁就像萬裏無雲的天際，空洞的讓人看不到感情：“現在是工作時間。”
“是，我知道了。”沐舒被他說得臉上火辣一片，卻又無法反駁，於是迅速拿起麵前的文件夾，開始匯報起了工作來。
冗長的會議經過整整兩個半小時才勉強結束，沐舒無力的坐在座位上，收拾著文件資料。
身邊的周容書突然抬手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溫聲安慰：“沈總對待工作向來嚴謹，你不用太在意。”
“嗯。”沐舒側了側身子，感激的衝他笑著：“我知道，謝謝。”
“也是，你們是表兄妹，應該比我更了解他才對。”周容書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其實你才23歲，能做成現在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沐舒苦澀的笑了笑，沒再接話。不動聲色的朝首位上看了眼，見那裏的人已經離開，她也迅速收拾好東西，衝周容書客套的道別。
回到辦公室，沐舒心裏多少有點堵得慌。她其實並不在意被人指責，隻是在意被沈荊臨指責罷了。
真正在意的人，哪怕隻是一個無關痛癢的眼神，都足夠讓你解讀出千百種含義。
人大約都有些劣根性，從前親近的人突然變得冷漠，無論如何都有些接受不了。更何況，沈荊臨對她已經不僅僅是冷漠這麽簡單了。
他就像一個絕情的浪子，在得不到自己想到的回答後，便決然的抽身離開，沒有半點留戀。再次相見，便將對方當成了陌生人看待。
沐舒覺得，或許在沈荊臨眼中，她和他從前那些女人並沒有多大區別。
若真說區別，大約就是她還是他名義上的表妹，也不用沈荊臨花錢，所以沈荊臨對她難免多了幾分耐心。如今耐心耗盡，她當然也就成為了同那些女人一樣的存在。
想到這兒，沐舒忽然覺得有點泄氣。心髒就像被人狠狠揪住，大力揉捏一般，難耐不已。眼波流轉，自然而然的便轉到了那束已經枯萎的厄爾多瓜玫瑰上。
感情這東西有時候就像辦公桌上的植物，看似毫不重要，十分容易被遺忘。可一旦這植物發出半點枯朽的氣息，就會嚴絲密合的竄進你的鼻息，擾亂一顆心的安寧……
會議之後，沈荊臨便再次消失在了沐舒的生活裏。也是這時候，沐舒才發現，他們之間的交集其實少得可憐。
沒有沈荊臨的特別交代，她甚至不用親自將文件送到總經理辦公室去，隻需要讓助理把文件交給他的助理就好。總經辦有什麽問題，也是直接和她的助理陸絲絲溝通，然後由陸絲絲轉達給她。
其實這樣也好，快刀斬亂麻，總比藕斷絲連來得好。
……
沈沛珊這次臨時起意的旅行一去就是半個月，待她回來時，已經是十一月初了。
桐城驟然變冷，仿佛一夜入冬了那般，飄起了零星的小雪。星星點點的雪沙自空中零落而下，墜在花園裏的梧桐上，裝點著枯瘦的枝丫。
沐舒裹著大衣，捧了杯茶坐在二樓陽台，漫不經心的盯著花園裏的景象。直到敲門聲響起，她才放下茶杯打開了門。
沈沛珊穿著羊絨大衣站在門口，手裏端著個圓圓的青色瓷盤，瓷盤裏盛放著幾粒雪白的糯米糍，問她要不要嚐嚐。
對於養母的好意，沐舒自然沒辦法拒絕。笑盈盈的接過盤子，便同沈沛珊一起坐到了房間沙發上。
“小舒。”沈沛珊斂起了往日的笑意，保養得宜的臉上氤氳著點點陰沉的擔憂：“今晚餘太太一家可能會過來吃晚餐。”
說是可能，其實這餐晚飯早就已經約定好了。
“好呀，需要我幫忙嗎？”沐舒笑的無害。
沈沛珊這一生還未嫁人，平日裏也隻有她和劉嬸兩人作伴。眼下好不容易主動邀請客人，沐舒自然是高興的。
“不用，我已經讓劉嬸準備晚餐了。”
沈沛珊看了沐舒好一會兒，始終沒有繼續說下去。
如此，倒讓沐舒有點疑惑了，心裏霎時升騰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深吸了口氣，沐舒仍然維係著麵上的笑容：“沛姨，您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我沒事的。”
皺著眉頭思慮好好一會兒，沈沛珊才說：“荊臨也會一起過來。”
聞言，沐舒捏著糯米糍的右手便是一頓。不過僅僅片刻，便恢複了過來：“表哥一向和你親近，過來吃晚餐也是正常的。”
“你能想通就好。”沈沛珊歎了口氣，柔聲說：“既然你和許禕君已經徹底結束了，也別再胡思亂想，好好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二十三歲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了，該考慮考慮了。”
“我知道了。”沐舒點了點頭：“如果有合適的，我會抓住機會的。”
“你明白就好。”沈沛珊慈愛的拍了拍沐舒的後背：“小舒，你和荊臨都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們的性格我也清楚。兩個人都倔，也都深沉了些，就算真的拋卻世俗眼光堅持在一起，也不一定能走的到最後。”
說到這兒，沈沛珊忽然抬頭看向了窗外：“家裏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荊臨還有個虎視眈眈盯著他的大哥，他其實過的也並沒有那麽輕鬆。餘小姐的家庭，或許會對他有所幫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