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人活在世界上，就是來受罪的
餘旭堯的話說得果斷又決絕，那張俊朗的臉上帶著點無奈的惋惜，看得陶欣嫻整個人都怔愣在了原地，久久沒有回神。
她訥訥的看著餘旭堯，保養得宜的臉上染著毫不掩飾的驚訝：“你要搬出去？”
問完，也不等餘旭堯回答，又說：“旭堯，從前你從未說過這樣的話，也沒和我頂過嘴。你看看你現在，簡直是被她迷得失了心智。”
“媽，您到現在還是這樣認為？”餘旭堯臉上大寫著失望：“我尊重您不止因為你是我母親，給了我生命，而是因為在我眼裏，你是個端莊大方，值得尊重的人。但您想想，你剛剛說小舒的那些話，還有半點從前的影子嗎？”
餘旭堯說著，濃重的歎了口氣：“難道就因為小舒不是您和爸爸的女兒，就要被這個家庭排斥嗎？她沒了母親已經很不幸了，現在您連她認回父親的權利都要剝奪，是不是太殘忍了點？”
“我從前認為，剛才那些說辭隻會出現在市井潑婦口中，卻沒想過，有一天我引以為傲的母親，也會說出那些粗俗不堪的話。”餘旭堯說著，眼神逐漸暗淡落寞了下去：“您覺得我真的隻是想維護小舒？我想維護的，還有我印象中那個溫柔賢淑的母親，還有您和我爸的夫妻感情。您認為，我爸聽到您這些話會怎麽想？”
“……”陶欣嫻沒有第一時間接話，隻是緊繃著臉瞧著他，隻覺得眼前這個兒子陌生得有些出乎意料。
她一直認為，自己將餘旭堯這個兒子教育得很好，也保護得很好，卻不想，他竟然將這些事情看得這樣透徹。
一時間，陶欣嫻還真是不知該說點什麽才好，隻能訥訥的看著，眼睜睜的瞧著餘旭堯將沐舒帶走，待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她才覺得身上的力氣仿佛被人抽幹了一般，腿腳發軟。
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好不容易扶著沙發扶手，才避免了跌倒的尷尬。身體軟綿綿的靠在沙發上，良久，陶欣嫻才恢複了些力氣，眼神陰冷的望著已經關掉的大門。
對於沐舒，她是絕對沒辦法接受的。隻是，陶欣嫻這一刻也算是看明白了，就算她再怎麽不喜，也不能繼續和沐舒起正麵衝突。否則最後她失去的，可能不止是餘致晟這個丈夫，還有餘旭堯這個兒子。
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陶欣嫻才總算調整好了自己的心緒從沙發上起身，然後喚來傭人準備早餐。
而已經離開的沐舒，此時正坐在副駕駛上，一言不發的聽餘旭堯解釋：“小舒，我知道我媽今天的說法很難聽，也知道你難以接受，但還是想說，讓你別太跟她計較，雖然這個請求有些無理。你大約不知道，我從小到大都很少和她頂嘴，更別說像今天這樣和她針鋒相對了。”
“我能理解。”沐舒的眼神很平靜，輕輕落在前方即將轉彎的道路上，溫聲說：“在麵對丈夫出軌並有個私生女這件事情上，天下大概沒有女人能夠冷靜對待。你母親隻是嘴上說說，沒有和我動手，已經算是教養很不錯了。”
說著，沐舒稍微頓了頓，待車子轉彎後，才繼續道：“她的氣，沒辦法對自己的丈夫發，更沒辦法對我已經過世的母親發，唯一的出氣口，也隻有我了。若是連說都不讓她說兩句，那也的確有點殘忍。所以旭堯，你不用覺得抱歉。畢竟無論是否主動自願，我媽都算是介入了別人的家庭和感情。如果不是她的存在，你母親的日子應該會過的更加舒適。”
“……”餘旭堯沒有承認這個說辭，但也沒有否認，他隻是轉眸瞧了沐舒一眼，便將注意力放在了路況上：“你去哪兒？我送你。”
“泰西路。”沐舒說：“我昨晚沒睡好，打算去補個眠。”
說著，沐舒便緩緩合上了眼皮，低聲道：“旭堯，其實你今早不用幫我說話的，因為不管是你母親，還是你姐姐，都沒說錯。不僅我母親破壞了你母親的家庭，我也破壞了你姐姐即將進入的婚姻。雖然這話說著不好聽，但的確是事實。”
“很早之前，我就在沈荊臨公寓裏留宿過了。”沐舒歪著腦袋靠在椅背上，輕聲敘述：“那時候，我是真的以為我們會結婚，會一輩子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後來同他產生了誤會，誤以為他是害死我父母的凶手，我也不會跟他分開……”
吱——尖銳的刹車聲突然打斷了沐舒的說辭，讓她撐開眼皮看向了左手邊的餘旭堯。
餘旭堯尷尬的笑了笑：“沒注意到紅綠燈，所以臨時踩了個急刹。”
沐舒沒應聲，隻是繼續說：“就像你姐姐說的，當初她和沈荊臨剛在一起時，就問過我沈荊臨的喜好，是我隱瞞了我們曾經在一起過的事實，才會讓她泥足深陷。所以她就算說些難聽的，也是我該承受的。”
說著，沐舒忽然合上了雙眼，雙手緊攥著衣服，沉聲說：“人活在世界上，就是來受罪的。生活根本就是在不停的欠債還債中進行，所有欠下的債，都有還的那一天。若是自己忘了或是想要逃避，也會有人找上你，問你催債。”
她陰冷的語調，讓餘旭堯的身子有點發涼。可當他看向沐舒時，沐舒臉上已經恢複了平日裏的溫潤。
抿著嘴唇想了好一會兒，餘旭堯才問：“你之前說，你以為舒蕊阿姨是被荊臨害死的？所以當年的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這問題，就像一個殘忍的人，狠狠撕開沐舒極力隱藏的傷疤，讓剛剛結痂的皮膚重新溢出鮮血，殷紅一片。
她也有些踟躕，到底要不要同餘旭堯說真話。但轉念一想，餘旭堯這樣的人，天生就該是活在陽光裏的，不該觸及這些陰暗，所以便強壓下心頭的情緒，輕輕搖了搖頭：“大約是的吧，隻是那時候的我太小，隻知道爸爸媽媽走了，根本沒心思去在意那些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