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告別儀式
沈荊臨的話,就像一顆深海魚雷,在還算安靜的病房裏炸開,炸得沈沛珊眼前發白。
從決定以姑姑的名義陪在沈荊臨身邊開始,她就沒想過讓沈荊臨知道他們之間的真正關係。可眼下,刻意遮掩了三十年的秘密,卻因為一時不忍大喇喇的擺在了眼前,還真是讓她無法麵對。
雖然,這塊遮羞布也是她親手扯掉的。
不敢置信的看著沈荊臨,沈沛珊忙不迭的掀開被子就打算下床去拉著他解釋。
可沈荊臨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還是躺著吧,起來不方便,也沒必要勉強。”
“荊臨,你聽我解釋……”
“如果是有關沐舒的問題,我希望你就此打住。至於其他,你並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完全不需要解釋。”沈荊臨很平靜,可說出來的話卻帶著厚重的冰渣,輕而易舉的冰凍了沈沛珊勉強支撐的勇氣。
此時的他,就像一個局外人,毫不介懷的在訴說別人的故事似的。
轉眸看向沈沛珊被子下的雙腿,沈荊臨雲淡風輕的問:“看來,你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不用住太久院吧?”
“不是太嚴重,回去養著也可以。”
“你這兒有人照顧,那我就先走了。”沈荊臨的態度,明顯比之前冷淡了些:“如果有時間,我再來看你。”
“荊臨!”沈沛珊見他打算離開,忙不迭的出聲叫他:“從前的事和你想的……”
“我沒興趣知道。”
沈荊臨腳下的步子一頓,卻也沒有回頭,隻會滿臉木然的望著潔白的牆壁,冷聲說:“那是你們的往事,沒必要告訴我。”
“荊臨,我和你爸不是你想的那樣……”
沈沛珊還在自顧自的說著,可沈荊臨的身影卻早已消失在了病房。
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沈沛珊本就難看的臉色更是慘白一片,完全失了血色。
訥訥的靠在床頭,她靜默的盯著自己的雙腿看了好一陣兒,才抬起頭來,無奈看向窗前那抹身影:“你和荊臨解釋吧。”
“你覺得我應該怎樣解釋?”
沈文遠難得對她冷臉,就連口吻都是清清淡淡的,沒有半點溫度,就像一杯被放涼的白水,寡淡的很。
“是說他不是你兒子?還是說你根本沒想過生下他這個兒子?”沈文遠滿臉諷刺:“又或者直接告訴他,他和季昀其實是親兄弟?”
“……”沈沛珊沉默了,因為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樣和沈荊臨解釋。
剛剛她和沈文遠的對話,根本就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實。所謂解釋,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更讓她驚訝的,還是沈文遠的口吻和態度。
從她第一次叫他“哥哥”開始,沈文遠對她就十分溫柔,恨不得將自己的所有都捧到她麵前,讓她開心。就連當初她和季池在一起,懷孕生子,他也隻是擰著眉說她不聽話,從未像今天這樣疾言厲色過。
沉著臉看向沈文遠,沈沛珊臉上帶著點難以置信的陰暗:“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今天這個局麵是我造成的?要我提醒你嗎?當年如果不是你,說不定我現在還和季池好好生活在一起,我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如果你真這樣想,那還和荊臨解釋什麽?”沈文遠半眯著眼睛挪開視線,連個眼角的餘光都沒留下:“如你所願的話,荊臨根本不可能存在。”
看著窗外隨風搖曳的樹枝,沈文遠忽然有些羨慕。
其實就像樹木那樣也好,風往那邊吹,它就往哪邊倒,根本沒有太多的煩惱,也不用壓抑遷就。
沈文遠以為,自己的妥協和忍讓,早晚都會被沈沛珊理解,所以這些年無論她私底下怎麽發泄,他都沒說過一句重話。可時至今日,他終於還是被傷到了,覺得累了。
濃重的歎了口氣,沈文遠沒再看沈沛珊一眼,隻是打電話給蘇霽珍,讓她安排了個傭人過來醫院照顧沈沛珊,便打算起身離開。
沈文遠的步子很緩,一步一步都走得極慢,可這一路,卻踩得格外穩,好像在完成某種儀式那般。
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有著充沛的理智和情感。當情感的折磨日積月累,讓人不堪重負後,理智就會慢慢出現,將人拉回正軌。
現在的他就是這樣,強行將心裏的情愫壓下,打算和過去這二十幾年正式做個告別了。
可根本不等他走到門口,沈沛珊的聲音又傳進了耳中:“抱歉,我之前有些激動,說話難聽了。”
柔軟的語調夾雜著若有似無的歉意,就像一陣風,輕拂著沈文遠心頭的思緒,成功讓他頓住了腳步。
沈沛珊深吸了口氣,雙手在被子裏緊握成拳,麵上卻帶著點愧意:“你知道,我寧願自己親力親為,也不喜歡傭人照顧。”
“……”沈文遠站在原地沒動,卻也沒回頭看她。
“大哥,剛才是我說話太過火,你別放在心上。”
“嗯。”沈文遠輕描淡寫的應著:“公司還有些事,我去看看,下班後再過來看你。”
“你去忙吧。”沈沛珊有些失落:“順便看著點荊臨,我剛剛看他情緒不對。無論如何,都是我對不起他。如果不是我……”
她絮絮叨叨的還想繼續感慨,可類似的話,沈文遠這些年卻已經聽得有點煩了,方才的動搖,也漸漸消散。
“好了,你休息吧。”沈文遠說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隻留給她一抹漠然的背影。
沈沛珊眼中的愧色迅速褪去,恨意逐漸浮現,一動不動的望著空蕩蕩的門口,久久沒有回神。
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擰了一把似的,說不出的滋味,隻覺得有些空蕩蕩的。可至於為什麽,她也沒心思深究。
畢竟在她看來,自己對沈文遠是完全不可能有感情的。就算有,那也隻能是濃鬱的恨意。她之所以還願意同他在一起,不過是希望沈荊臨能繼承沈家的一切,後半生無憂罷了。
可不知為什麽,想到這些,大腦卻覺得有點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