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豪門庶子:久病垂矣遇良醫
正午已過,那些在山裏割了天竺麻來歐陽莊園外和管事換錢的百姓都已離開,大門處除了守門人,就隻有幾個莊子裏的仆人在打掃著殘留在地上的草藥莖葉。
因為子術剛才出門的時候被師傅叫去了就沒能跟來,煵堇自知現下尋藥身邊就隻有他一人,於是先一步從馬車下來再把尋藥慢慢扶下馬車,就一人跑去了歐陽莊園守門人那裏。
“我家先生是藥師,想見見歐陽公子,不知道能不能勞煩您進莊通報一聲?”煵堇禮數周全,雖未言說相見歐陽水軒的理由,但這理由想也是眾所周知了。
站門右的守門人看了看麵前的煵堇又往遠處瞧了尋藥的模樣,看著這少年也沒有說什麽一定能把他們公子治好的大話,加上尋藥看著也不像是什麽江湖騙子心裏信了三分,想著就算這位藥師看不好公子的病也總歸沒有壞處,道:“我是可以替你們通報一聲,但是見與不見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煵堇表示知曉,“那就勞煩了。”又看著那守門人進了莊子,煵堇正心裏猜測他們這次能不能順利見到歐陽公子的時候,尋藥也向這裏走了過來。見此,煵堇也就戀戀不舍的向門裏看了幾眼就轉身快走幾步去迎了男人。
“先生之前在門派的時候,有醫治過什麽重病的病人嗎?”還不待男人開口問什麽,煵堇就先忍不住開口道:“我是真的很希望先生能治好歐陽公子的,他可是好人……”
身前的少年嘴裏嘟嘟囔囔說著那位歐陽公子的好,把心裏對這位商堯國首富大善人的崇敬都一股腦的吐出,男人不知要說什麽去應答也就索性不開口,隻站在一側暗暗等著那位通報的守門人回來。
那守門人來回的到也快,不過一會兒莊園的管家出門來迎了門前的兩人,一向三人穿過了大小蜿蜒的亭台樓閣,也粗略看了這一路都目不勝收的各色樹木花草,一路看的是芳華豪貴,卻沒想到這路的盡頭通往的是一處樸素的庭院。
“公子,人已經帶到了。”管家抬手在門上輕輕敲了下,詢問著這屋內主人的意思。
未隔幾息,一道清致之極的男聲自屋內響起,“那便讓客人進來吧。”聲音似是因隔著他物,再傳到屋外幾人耳中時就顯得話音縹緲,聽不真切了。
推門而入,首見得就是屋子中央那尊紫銅香爐,香爐裏似是燃的沉香,細煙嫋嫋,襯得一室清雅香氣。
“那大夫這就要為我診脈麽?”麵容溫和俊秀的青年倚在床側,眼底帶著點點笑意看向來人,手上拿著翻閱過半的書作狀要放下。“那是否需要我下床去?”說著,手也放在了蓋在身上的那錦被麵上,像尋藥說是就會掀開那錦被下床。
“當然不用!”煵堇卻是先急的連忙擺手示意。“歐陽公子還是繼續待在那就好,我們先生診脈怎樣、在哪兒都是可以的。”
即使話是那樣沒錯,可尋藥還是覺得自己在這少年的口中根本就被說得一文不值了,心有無奈。
診脈過後。
“歐陽公子這體虛之症是從何時初顯症狀的?”尋藥收回了置在那人蒼白色腕上的手,坐在床邊如是問著。
站在旁候著的管家道:“約莫是從七歲那年才有了這症狀,也無其他就是食欲不好胃口小了許多,那時倒也找了大夫瞧,但都是隻是說是我們公子心有鬱疾,可我們公子那時候才幾歲,還是個愛玩鬧的孩童呢,怎麽可能會心有鬱疾!”年近七旬的老管家現在說起這事還是很為氣憤,“那時我們也不懂,隻好照著那大夫的藥方去抓藥給公子吃,可漸漸地就不對了,公子八歲那年的一天早上,去進公子房裏收拾的丫鬟看見公子人昏迷不醒、鼻裏不住的流著血,摸著身上臉上的皮膚也是發燙……”
“怎麽會這樣!”煵堇很不願相信,那般年紀小的孩子可都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歐陽公子真的好可憐!“那之後呢,怎麽樣了?”一張小臉上帶著哀戚。
“之後公子就成了現在這樣,虛不受補,看過了再多的大夫也沒什麽其他的結論,都隻是說需要慢慢調養。而這一調養就是整整十四年,日日都不曾間斷的服用那些補身的湯藥。”老管家語氣帶著難過,但看著尋藥像是有什麽解決之法,也就急忙地問道:“那先生您可看出了些什麽?我們公子的身子還能不能變好?”十多年都在一次次的失落裏度過,此時的尋藥對老管家而言就是那壓垮駱駝的那最後一根稻草。
尋藥沒有回答老管家的話,而是看著麵前依舊麵帶淡淡笑意未有他色的歐陽水軒,低聲道:“公子在十二歲之前,是否常感心悸,有是還會呼吸不暢、頭暈目眩,但在十二歲之後這症狀就慢慢減輕了。”
老管家和煵堇都很緊張的看著尋藥,隻有歐陽水軒是神色未變,“看來先生的醫術果然不凡,”頓了頓,又對著站在一旁的老管家道:“你帶這位小公子去廚房吃些點心,我和先生有話要說。”
老管家唯命是從,就要帶上煵堇出門,可煵堇是不願得,他並不想吃點心!他隻想知道歐陽公子的病到底能否治好,乞求的眼神深深的望著尋藥想要尋藥開口讓他留下,可無奈尋藥隻是默默的撇過了頭,最終煵堇還是被管家無情的帶走了。
“以公子這幅身體習武想必是十分辛苦,”看先前歐陽水軒是有意讓管家和煵堇離開,而現在屋中隻剩兩人,尋藥也就開門見山了。“不過也幸虧你這些年一直習武強身,才讓身體裏的毒很快的擴散至全身。”
歐陽水軒懵逼了,這是在誇他還是嘲諷他?“先生能不能講明些,這話我聽不太懂。”看尋藥的臉上也沒有什麽奚落之意,歐陽水軒小心道:“您說我身體中的毒擴散全身的意思是說,我的體虛之症並不是病而是中毒麽?可如果我是中毒而又擴散至全身的話我的性命想必早已有憂,可我尚還性命無礙啊。”
“現今這樣,也是因為對你下毒之人未想過你會習武,”男人解釋道:“你中的毒叫歲歲哀,毒發之時就是你八歲那年的模樣,而它不像一般的毒藥藥性擴散至全身是就是病入膏肓無藥可醫,它是長期的下在人的食物中,然後入口的毒素慢慢的遊離向人的心髒,漸漸這毒素累積就會使人心衰而死,且不會讓任何擦覺出異樣。”
“原來如此,”歐陽水軒笑了笑,那笑中帶著悲愴,像是已經知道了對自己下毒之人是誰,明明他就無心去和那人爭搶歐陽家的家業,為何那人依舊狠心至此呢。不過,他那從小就對自己漠不關心的父親,在他離開歐陽家之後卻是做了唯一一件對他好的事,派了武師讓他習武,雖然那武師他最後沒有接受……
尋藥對這些豪門世家的內裏紛亂無感,但歐陽水軒身上的歲歲哀他卻是勢必要治好的。“公子想要根除你的體虛之症,拔除身上歲歲哀的毒,我有方法,公子可願試一試?”
“當然願意。”歐陽水軒答得幹脆,“但在這之前我能否知道先生的身份呢?我身中之毒,在這些年裏我訪遍了天下名醫都束手無策,可先生醫術如此高明卻在江湖上無人知曉,這在我看來像是隻有一種解釋了——”莞爾而笑,歐陽水軒那般帶著不明之意的問了出來。“先生,是藥仙穀之人嗎?那個傳聞能醫百疾治百病的藥仙穀?”心中有三分肯定,但歐陽水軒卻也想知道男人究竟會怎樣回答,畢竟這般的醫術就算是承認也無可爭議,且就算不是那冒名了藥仙穀中人也沒有人可以質疑不是。
“無名無姓的醫者這世間也有很多,公子怎會肯定就是傳聞中的藥仙穀呢?”尋藥不答反問,沒有被說中的心虛之色也沒有因為要掩藏事實的心怯。“所以公子是要換我一個回答還是要我醫治好你的病?”
“那好那好,我不問便是,不過先生把名字告訴我還是可以的吧?”歐陽水軒笑吟吟,顯然對尋藥是感興趣的很。“先生真的是很有趣呢,我從未見過像先生這樣的醫者。”
“我叫尋藥。”回答了歐陽水軒的問題,男人道:“歐陽公子也很有趣啊,和從人口總聽來的那個病弱心善的歐陽水軒相比,我麵前的這人更像是一個文雅的無賴。”麵無表情地說出這評價,男人看上去也是對這評價很認可。這世間的傳聞啊,總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似是從來沒有被人用這樣的詞來形容過,歐陽水軒稍顯錯愕但很快又笑開了。“先生真是……”
尋藥卻是真的覺得這位歐陽公子是與傳言不同,是更好接近相處的,之後尋藥又和歐陽水軒說清了治療的步驟,而那外貌病態的公子聽說治療的過程會很痛苦之後,竟是眉頭也沒有皺一下的同意了,這樣尋藥覺得古諺語說的人不可貌相也是非虛言。
在回去萬醫閣的路上,車夫駕駛著馬車,一路緩慢平坦。
“先生你要不要嚐嚐這些點心?”馬車裏,煵堇打開桌上的點心盒子推到了男人的手邊。“真的很好吃,我還從未吃過如此好吃的點心!”
男人笑了笑,卻沒有去碰那糕點盒子裏個個小巧精致的點心。“我不喜歡吃這些甜的東西,你吃就好。”
煵堇有些小小的蔫了,他還本以為可以像別人說的那樣吃人嘴短,然後他就可以借機套話的。
“不過,你有什麽想問的話就問吧,”最後還是看不過去眼前這個少年垂頭喪氣的模樣,男人開口道:“看你自從出了那莊子就一直想問我什麽,現在機會我可是給你了。”
“啊!謝謝先生!”瞬間精神百倍,煵堇隨機就問了自己已經好奇了一路的問題。“歐陽公子的病先生您是不是可以治好啊?”之前被管家帶去廚房的時候,一路上那位老管家也是不住的說著什麽這位先生比起之前看過大夫真的看出的事情也多,看樣子他們公子得病也像是可以治好。
“這天下沒有不可能治好的病,”男人道:“這位歐陽公子的身子這些年調養得很好,也幸虧這樣我才能幫他拔了這病根,若是他的身子真像傳聞中那樣虛弱的話,就算我有把握治好他,之後他也是不能久居人世了。”
這樣啊,那歐陽公子真的可以恢複的話,煵堇不禁笑了。“我就說嘛,這世上好人總是有好報的!歐陽公子那樣的良善之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會有這樣的善果,那也是歐陽公子一直救濟貧苦修來的福報,真是太好了!這些年他一直因為即使是他認為世上醫術最高的師傅也治不好歐陽公子一直默默傷心,現在敬仰的人被男人治好了,煵堇看著男人的的眼神都帶上了崇敬。
“先生改天也教我醫術好不好!我也想和先生一樣可以救治好任何想救治的人!”煵堇心裏有普度眾生的火苗在燃燒,但男人還是不得已的一盆冷水澆滅了它。
“門中醫術不外傳。”男人淡淡道:“也不會再收門徒。”毫不留情的掐滅了那少年的最後一絲期冀。
“先生……”煵堇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噙滿了淚水,“就隻是指導一下也不可嗎?”說著就撲過去抱住了男人的大腿。“求求你嘛先生!”
男人無奈,“那等我有閑暇時再來找我,這段時間我要去歐陽公子的莊子暫居。”終歸還是心軟了。
雖然得了首肯,煵堇是開心,但“先生要去外麵住?那可以帶我去嗎?我一定會乖乖聽話的!”又是一個心願要被男人戳破的前奏。
“當然——”男人笑了笑,“是不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