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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煦陽暖日:奪藥會慕名而去

  午後。


  煦陽暖日。


  一處庭院裏,樹下躺椅上尋藥閉目假眠。


  寂靜一片的光華裏,身後屋子的門被人從內推開,“吱呦”的開門聲被慢慢的傳到樹下男人的耳中,心有歎息,男人睜開了眼從那張鋪著軟墊的躺椅上坐起。


  “不在房裏休息跑出來做什麽,”輕聲像是嗬責,男人瞥眼看著那人,好整以暇。


  “屋外天氣這般好,待在屋裏不是浪費了。”麵色有些蒼白,但歐陽水軒的精神卻是很好,從前那副孱弱病態的模樣早就在身上看不見。也是自尋藥住進莊園至今的六天,每一天歐陽水軒的身體便是好一分,而這些也是得益於這些天的治療,但中途的無論是浸藥或是施針這些都是極其痛苦,可歐陽水軒卻是沒有任何一次喊痛出聲,隱忍非常,讓尋藥都暗自搖頭。


  在樹下石桌邊的石凳上坐下,歐陽水軒自顧自倒了一杯茶,輕綴。“離此不遠的柳鎮過幾天要舉行兩年一度的奪藥大會,那花頭是白葉蓮鳶。”


  白葉蓮鳶,藥中貴品,花開兩年果落三朝隨即而枯,不論是花是莖亦或葉、根還是果其藥效皆大好。


  “今年正值這白葉蓮鳶第二年的花期,想必慕名而去的醫者或達官顯貴定多不勝數……”歐陽水軒道:“那先生可願去湊這次的熱鬧?”


  “歐陽公子的病需要靜養。”尋藥卻說了個讓歐陽水軒覺得意外的答案。“為人醫者在意的是需要被藥治的人,而非是藥材本身。”


  來了興味,歐陽水軒撫袖、手執起桌上的青瓷茶壺,聲調慢慢。“那先生這番話的意思豈不是在說——”淡青色的茶湯被緩緩注入茶杯,瀝瀝水聲。“此時先生心裏,在下的份量比那株藥草更加重要。”


  尋藥:“……“即使很清楚自己的意思是在某種程度上被曲解了,但好像自己再去解釋才是真正的越抹越黑,“那白葉蓮縱然珍貴,但對於歐陽公子並無作用。”


  男人的想法很簡單,既然現在歐陽水軒是他的病人,那他就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人徹底痊愈,至於其它都不需要分神在意,於醫者患者為大,可這些顯然歐陽公子是沒有看在心裏的。


  “既然如此那就都聽先生的。”歐陽水軒看向男人的眼神裏滿含柔意。


  尋藥看歐陽水軒這時的表態還以為自己的意見是被聽取了,當晚就為其寫好了這最後一個療程的藥方,而後一身輕鬆的與其辭別回了萬醫閣。


  最近的一段時間都耗在了歐陽水軒身上,尋藥免不得略有疲倦,於是歇了一晚第二日醒來還在思量著今天要做些何事的時候,萬醫閣的小童卻來敲門了。


  “我知曉了,”聽完小童轉述的話,尋藥有些難言無奈。“你無須再去回複,我自行去罷。”


  “歐陽公子可知食言而肥。”裝飾華貴的馬車裏尋藥麵無表情。


  歐陽水軒靠在窗邊,單手掀了馬車側簾向外看著,聽了尋藥這話輕笑一聲。“那請問先生我們定下的是什麽約?”正了身子,歐陽水軒看著尋藥一臉”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你開心就好“又是滿目笑意,“好了好了,先生就寬宏大量原諒在下這一次吧。”


  “那公子可能給我一個理由,”尋藥道。


  歐陽水軒聲音低啞。“理由……或許是因為一個常年有疾在身的人,無論他承認與否,於身於心他對這世上一切稱得上是珍貴的藥草都無法視而不見,即使他已經不需要了,可過去那些噩夢一般的記憶時常侵入他的夢中,令他不敢忘記。”


  尋藥:“……“


  對麵那文弱俊美的男子端一副可憐相,即便知道這人是裝作可憐,尋藥也開不了揭穿嗬責他的口了,可見生有一副好的皮囊是多麽的重要。


  車馬很慢,一路伴美景風光。


  也是剛才尋藥才得知原來歐陽水軒再有兩日就要離開,這次的奪藥大會之邀也是算作對他的踐行,原以如此這趟行程似得順風一路,卻沒成想在快要抵達柳鎮中途又遇上了一件麻煩事。


  馬車不得已停在路中,隨行的車夫看著前方的一片混亂對車內的主子稟明:“少爺,前方有多人混戰恐被波及,是否繞行?”


  “再有多久會到柳鎮,”歐陽水軒像是並不在意車外的光景,依舊閉目養神。


  車夫恭敬道:“最多不過半個時辰。”


  同在車內的尋藥卻在掀開車簾向外望了兩眼之後下車了,幹淨利落的讓趕車的車夫都不知所措,看樣子大有獨自上前的架勢。


  “先生——”歐陽水軒出聲喊停了男人,“我可不知先生除了擅長藥理還功夫了得。”


  腳步突兀的停下,尋藥一臉意外的回頭看著歐陽水軒,頓了幾息才開口道:“我有分寸,歐陽公子。”


  於是歐陽水軒隻眼睜睜的看著尋藥一步一步走近了百米之外的刀光劍影,但說來也怪,在尋藥走到了那十數人所在之地中途,那些人皆是一個個倒地不醒,無一例外。還在原地的歐陽水軒還未驚訝完這一奇景,就又看見尋藥在人堆裏彎腰抱起了一個人。


  “你與他相識?”


  回複平穩行路的馬車裏,盯著尋藥用巾帕慢慢拭去那人麵上的血汙的動作,歐陽水軒心裏有些連自己也不知為何的急躁,知道剛才的話是有些失禮了,可說出的話又該怎麽收回。“先生剛才所為可是有了萬無一失的準備,若剛才的那些亡徒傷害到了先生……”


  “那些人大都是被傷了要害致死,其餘是毒發而亡,”尋藥道:“看那些人死後不過轉瞬屍體便露腐味,加之體表顏色是緩步變深,可見他們是自小服毒,屍身的腐爛也是從五髒六腑開始,而且屍體變成一堆腐肉的時辰不會超過兩個小時。“


  歐陽水軒有些某名男人為何會與他說這些,“……所以先生才讓車夫盡快把那些屍體都葬了,好讓他們入土為安?”猜測著男人的意思。


  笑了笑,尋藥搖頭。“我剛才說的一般仵作也能看出,而我未說出的卻包括他們中了怎樣的毒、毒該何解和解藥的方子,還有人身的穴位若是被擊中了哪個會頃刻斃命等等。”少年胸膛上約兩寸長的傷口皮肉外翻,在清理完傷口的血汙、撒上止血粉之後,尋藥拿起銀針開始縫合傷口。“我這般解釋公子可明白了?”


  歐陽水軒啞然失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眼前這人可是先生啊!這世上善毒善醫首皆屈一指的人怎會無自保之法,怪不得剛才先生那般訝異,自己真是多此一舉。


  “那這人呢?”即便想通了一切,對於男人撿了一個少年的舉動,歐陽水軒依舊很是在意。“先生可是覺得他與先生有緣才把人帶了回來,”用挑剔的眼光審視著小榻上的少年,語氣卻帶上了戲謔。


  尋藥正在為少年包紮得手停了停,“在我眼裏這世上的人分為兩種,一種是死人,一種是病人。”繼而又道:“若是這個回答讓歐陽公子滿意了,那還請勞煩公子拿藥箱來。”少年真的是受了很重的傷,剛才最顯眼的傷口是處理好了,可身上其餘大大小小的傷依舊不斷、還需要再細致的檢查,甚至呼吸都微弱無比。


  眸色微沉,歐陽水軒卻還是笑意盈盈,“所以先生有了新的病人之後就不再管我這昨日黃花了,嗯……”單手撐著下頜,看著尋藥為榻上的那少年忙碌,歐陽水軒聲音低沉道:“不過,得先生此待我仍歡喜。”


  尋藥:“……”


  柳鎮的奪藥大會是一柳姓藥商一直操辦,這些年都是秉著以醫會醫的原則,用這世上稱得上珍貴的藥植做花頭吸引一些醫者包括有疑難雜疾的病者前來,醫者當場為前來的病者診治,救治的人數越多那這醫者就離奪藥大會的花頭越近。


  “也算得上是相輔相成,”歐陽水軒站在尋藥房裏的窗邊向外望著,“不過看上去今年來這奪藥大會尋醫問診的人比起上次是更加多了,想必先生明天也是能大展身手了。”


  “明天我不會出去,”男人卻是給出了個在歐陽水軒意料之外的答案,“在隔壁的病人明天才會醒,我需在旁。”


  “也好,反正時間也有三天,先生隨意就好。”歐陽水軒收回盯著窗外街上某處的眼神,心底閃過諸多驚疑不定,他怎會……


  “三天後先生回程的車馬就讓這客棧的仆役去辦,費用我都已經付過了,包括先生需要用的東西也可以吩咐客棧的仆役去購置。”


  尋藥這才察覺了異處,“歐陽公子是要離開?”


  “啊,先生真是冰雪聰明,”歐陽水軒麵露無奈,“原本是安排好了一切想陪先生左右,這下看來依舊是不能如願了。”


  “無礙,”尋藥大度,“還勞煩歐陽公子費心了。”


  稍微的有一些心有不甘,歐陽水軒仿佛不甚在意道:“那除此之外呢,先生就沒有什麽想要和我說的?因為或許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可能都無法得空來見先生了。”


  尋藥想了想:“一路順風?”


  “先生真是不解風情,”悶了半晌,歐陽水軒的聲音充滿無力。


  夕陽的餘暉透過開著的窗灑滿一室,暖暗的澄黃襯著尋藥一臉的不明所以,相得益彰的讓歐陽水軒一心都充滿了深深的挫敗之感。


  先生,你可知你已經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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