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八月末裏:夏日炎炎正好眠
“你說的皆屬實?”
許是八月末了,暑秋交替的間隔,天也熱的厲害。
男人喝著一杯冰鎮過的涼茶,平常習慣散著的長發也高高束起。
“確實,”夜寒川回答道:“前些日子氏殷國帝一行人就抵達了商河以南,他們的人也進過商河以南藥穀所屬的藥堂,但並未請醫師診治,隻是去買了幾味藥材。”
“是什麽功效的藥?”男人問。
夜寒川:“都是些可治體虛體寒的藥材,而會服用這藥的人想來是那長孫羽檗無疑,打聽來的消息也是,那長孫羽檗的體寒之症是而是就有的,這次來商堯也是來求醫,而且還聽說他們是衝著百裏穀主來的。”
杯裏的茶已經喝完,可男人依舊貪戀著手上的冰涼溫度握著杯子沒有放下。“我都不知道穀主現在是在哪,他們倒真是敢想。”微不可查的搖搖頭,男人示意著夜寒川為他倒上茶。“商河以北太遠,我不想這夏日烈陽裏再出遠門,小夜你去讓人給他們傳個信,如若是他們應了這藥仙穀的約,那就讓他們去睚眥鄉。”
“穀主想為那氏殷國帝醫治體寒之症?”夜寒川手執銀壺,給男人手握著的杯裏倒上八分滿的茶湯隨機就停下動作。
“沒錯。”男人喝下一口茶水,冰涼的滋味順著食道滑落下肚,全身都透著一股涼意,舒服非常。“但也不知他們會不會應我這個百裏穀主弟子的邀約。”從小就纏身的病疾卻直到這時候才來求醫,如果不是真正為了治病那也定是有所圖謀,而且上一任的藥仙穀主——百裏和暢早就有二十年之久沒有在世間出現,又怎麽可能尋得到。
要說一開始是有三分的興趣,現在男人對這長孫羽檗算是興趣滿滿了。
“冷沁呢?”男人這時才突然想起好像是從昨晚就沒看見過自己的這個四弟子。
這問題來得猝不及防,夜寒川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師弟他,他有事出穀了,大概今晚就會回來。”
盡管有些奇怪自己一幹弟子中最會偷懶耍滑的四弟子會有什麽事需要出穀去做,但男人也許是被灌進藥樓裏的風吹的有些懶散了,竟也不再追問。
“月公子呢,用過午膳了麽?”男人自從起了早就一直待在藥樓裏翻閱些醫典孤本,也就一直沒見過月籠紗了。
穀主你自己早上和中午都沒有吃什麽東西,卻對那個月籠紗這麽在意。夜寒川有小情緒了,“他一人去了藥穀東邊的荷花池,弟子不敢打擾。”
也覺得自己這一問有些多餘,月籠紗又不是年少的孩童,自己還是照顧得到自己的。男人笑了笑,放下手裏的杯盞拿起了一本快要看完的醫典,卻沒料一邊的夜寒川卻是徑自奪下了他手裏的書。
男人看著夜寒川,想不出他這是為何。
夜寒川也在後悔著自己怎麽會這樣冒失,可見男人的眼神對著自己,也急忙出聲解釋道:“我是看穀主都幾天午後沒有歇息過,看著穀主的精神都不濟了。”
“天氣太熱了,哪能睡得著。”男人一向喜涼,每年暑季都是他最不喜歡的時候,如果說剛入夏的時候午後男人還能舒服的小憩一會,那到了這夏末近秋就真是閉目養神都做不來了。
“後山山腰的涼亭四麵通透,又是建在山北麵的山腰。”夜寒川不依不饒,繼續道:“穀主去那兒一定睡得著。”
男人真真無奈,又不好負了徒弟的一片心意,“那小夜呢?和為師一塊去?”
“我正要出穀去藥穀名下的藥莊查看賬目。”夜寒川續道:“就不便陪師傅一塊去了。”
收到了徒弟的婉言拒絕,男人又看著樓外的烈日炎炎,滿心都是不情願,又目送徒弟出了藥樓,這才磨磨蹭蹭的踩著樹蔭去了後山涼亭。
鬱鬱蔥蔥的樹叢深處的四角正方涼亭,漆紅的四根石柱間隔還係上了四張薄薄的緯紗,來以防那些被風帶下的落葉會飄進涼亭。
男人的的唇角終究還是帶上了笑意,伸手掀起一角薄紗踏進涼亭,卻又為亭中的布置齊全覺得心暖無比。
夜寒川算不上他的弟子中最優秀的那個,卻毫無疑問是其中最為細心的一個。
寬大的躺椅上鋪著質地柔滑冰涼的蠶絲錦被,涼亭中央的石桌上還燃著一隻小小的香爐,男人聞得出那裏麵是些助眠的藥草。
金質的橢圓高底盤裏麵盛著顆顆飽滿紅豔的漿果,還有摻雜其中的或大或小的冰塊,透著涼氣絲絲。
拈了一粒漿果咬進嘴裏,酸甜冰涼的滋味讓男人滿意不已,又是吃了大半才用桌上的巾帕擦了嘴。
不多時候,加上又是吃飽喝足,男人打個嗬欠倒也真是覺得有了幾分困意,躺到躺椅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慢慢合上了眼。
午後。
林深處,風也輕微。
一座四角涼亭裏,睡著的那人呼吸輕緩,絲毫未曾發覺亭內又多了一著黑色錦衣的男子。
手指似乎帶著無限的眷戀撫上了正熟睡那人的臉頰,盡管早已過而立那人的肌膚卻依舊滑膩,指腹透來的美好滋味讓男子不覺沉淪。
有多久了呢,這樣在暗處偷偷地肖想著這個男人,懷著大逆不道的心思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隻敢把那些說不清的愛慕深藏在心底,從不曾當麵對男人透露出哪怕半分的情意,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那可笑的師徒名分,不敢逾越半分。
又有一陣風吹過,吹皺了涼亭外的緯紗,紗麵浮起了一陣波光瀲灩。
而亭中也隻剩一人,隻尚在睡夢中的男人身上多了一張絲被。
一覺長長眠漸深。
山林樹裏不知年。
難得的午休,男人睡得舒服不已,再醒來的時候卻覺得太過光亮了?慢慢的拿掉了遮在眼上的手背,男人難得皺起了兩道漂亮的柳葉眉。
是還沒入夜的時辰,還未夕落的太陽也沒了多少光亮。
入目的是盞盞遍布在亭外的白燭籠,和十數個懷中抱琴的少年公子,個個穿著輕浮、不能入目。
男人莫名其妙,剛從躺椅上起身想就近問一個少年是何種情況,卻聽見了自己那打昨夜起就不見蹤影的四弟子聲音。彎腰撿起了剛才起身時滑落在地上的薄被放回躺椅上,男人看著涼亭外的那個青年,倒也想聽聽他這是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