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鳳求凰曲:旁觀者清琴音裏
十月中旬。
已經在柳莊待了好些天,尋藥覺得自己也該回藥仙穀了,可就在他有了這個打算的時候,他的大徒弟雲傾也就是現在的順安王爺,竟然就要在京都舉行他的認封大典。
看著剛被人送到手裏的大紅色燙金請柬,男人卻是皺起了眉頭,他並不喜歡皇宮這個地方,也包括不想參與進皇室中人的家事,可雲傾又是他的徒弟他不能不去……陷入了困擾的男人,向來心如止水的心境也起了幾分躁意。
過了一會。
男人把手裏的請柬放到了桌上,想著幹脆讓月籠紗給他拿一個主意,反正他們是同行。可敲了隔壁的門幾下都沒有人來開,推開門男人卻發現了屋子裏並沒有人。
就在男人仍在想月籠紗的去向之時,一陣耳熟的琴聲卻是飄到了男人的耳中,不自覺露出了一個笑,男人順著琴聲在一處池塘邊上的樹下,果然在那裏看到了一個盤膝撫琴的紅色身影。
盡管這秋日裏並沒有風,可月籠紗所在的那棵樹卻時不時地又枯黃的葉片飄落,洋洋灑灑的,更是襯得樹下那人、樹下那景美不勝收。
“你今日怎麽穿了紅衣?”男人輕輕踏上了那鋪著落葉的草地,聲音輕輕的像是把打擾了這片安靜祥和。
聽見了來人的輕緩腳步聲,月籠紗撥弄著琴弦的手指慢慢停下,悠遠的琴聲也漸漸消去。
“不好看麽?”月籠紗歪著頭對男人露出了一個魅人的笑,“那我會很傷心的,畢竟這可是我最喜歡的顏色。”
“不是。”男人搖搖頭,卻是說了堪比甜言蜜語的實話,“你穿什麽顏色的衣服都很美,但是紅裳是最為適合你的,就像血澆灌出的豔麗花朵一樣,漂亮奪目得讓人移不開眼。”
“公子總是不自知的在撩撥別人,”月籠紗還在笑著,臉上的笑意卻已經淡了幾分。“當初我不就是被這樣公子給迷了心,然後就跟在公子身後了麽。”
對著這一番稱的上指責的話,男人難得迷茫了,他並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裏錯了。“你生氣了?你不要生氣。”
月籠紗這時臉上早就隻剩下無奈了,他也是傻,這些日子以來都忘記了男人根本隻會撩人卻不會哄人麽,也是自討苦吃。
掩去了心底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月籠紗臉上重新掛上了三分笑意,對著男人招招手,道:“公子不是一直很喜歡這曲《鳳求凰》麽,那今天我就教公子彈吧,公子快過來。”
“可是我隻會吹簫。”沒想到自己會被邀請學琴,男人有點緊張。“你彈出的曲子很好,我怕我學不來你的三分。”
“那就我教公子彈琴,公子之後教我吹簫不就好了。”月籠紗難得看見男人緊張模樣,竟然還覺得有幾分可愛。
能這樣?男人順著月籠紗的招呼,順勢坐在了他身邊就要點頭答應,卻才想起來他山上並沒有帶蕭。
“無事。”月籠紗從腰間解下了一個長布袋,解開了布袋之後裏麵赫然是一根通體血紅的短蕭。
男人有些驚訝,“你一直都帶著它?”
“當然。”月籠紗把血玉短蕭裝回了布袋,又把布袋放到了兩人身後餘下的軟墊上。“這可是公子給我的唯一一件東西,我自然是萬般重視,時刻都要帶在身邊。”
記憶力,似乎他確實是說過要月籠紗好好珍惜這短蕭的,但也沒想到對方會愛惜到這般地步啊。男人抿了抿唇,似乎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好啦。公子快靜下心來和我學曲子吧。”月籠紗不讓不會讓男人覺得難為情太久,很快的就單手環過男人的肩膀,手把手的開始教男人學琴。
荷塘邊斷斷續續的琴音裏。
不遠處的長廊轉角。
銀發銀眸的冷漠男子看著荷塘邊相擁的兩人,眼底說不上是什麽情緒。
原本長孫羽檗是在收到了商堯的順安王爺任封大典的請柬,因為他知道來送請柬的人同樣也給尋藥送了一份,雖然不知道尋藥和商堯王室的關係,但想著能商定好時間一同出發也好,但看著現下的畫麵,長孫羽檗卻是覺得現在根本不適合和對方交談。
能欣賞懂琴曲的人對琴的了解不會太差,那自然對學習彈奏的造詣也不會太淺,更何況是由月籠紗這個琴技上等的人親自教授。不過一會,男人竟也就能自己斷斷續續的彈奏出一小段的曲子了。
月籠紗笑了笑,對男人毫不掩飾他的讚賞,眼神卻是悄悄地瞥過長廊轉角卻沒有再看見那個銀發的高大身影。
又過了半個時辰。
在尋藥已經大致熟悉了整首曲子之後,月籠紗忽而問道:“聽說這次的順安王任封大典那氏殷國帝也接到了請柬,公子是要和那國帝一行人同去麽?”
聞言,還在專心彈奏曲子的男人卻是停了手,琴音驟停。“我原本還是打算來問問你的意思,這下子卻是身份都調換了。”
月籠紗聽了這話卻是愣了愣,有些沒有意料到的驚喜。“公子是說原本打算來問我的意見,然後再行決定要不要和那國帝同行?”
“是。”男人言簡意賅。
那這說明我也算是在你的心裏有了幾分位置的人了對麽,月籠紗的嘴角彎起,卻又是一陣酸澀浮上心頭。尋公子啊尋公子,你為什麽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隨意給予旁人溫柔,你可知這樣會讓人明知是飛蛾撲火也甘願沉淪。
更何況你心裏早就有人停駐,隻是你不自知。
而在一處即便已經深秋時分也依舊是鮮花載滿的院落裏。
長孫羽檗剛踏進院子就被四個伴奴團團圍上了,七嘴八舌的開始問起例如——
“國帝您怎麽回來的這樣早,您見到尋先生了麽?”
“尋先生有沒有答應和我們同我一起出發去商堯京都啊?”
“國帝您怎麽不說話了?”
“是不是尋先生他……”
四個伴奴嘰嘰喳喳、吵擾不已,不勝其煩的長孫羽檗麵色愈發冷了起來。“離魅、紫苜、花瀲、葵紗。”
“是,國帝。”四個原本還在問個不停的男奴,聽到長孫羽檗的話頓時就低眉順眼的站在了一邊。心裏卻是不明白到底怎麽了,他們國帝這一趟出去怎麽就變得脾氣這麽暴躁,往常就算是周圍的人在吵鬧他們國帝可也是麵如寒冰、麵不改色。
四個噤了聲的伴奴麵麵相覷,解釋不懂他們國帝是受了什麽刺激才這樣,有了算是發脾氣的行為,簡直十分好奇!
所以直到長孫羽檗進了他的屋子關上了門之後,四個男奴才小心翼翼的輕聲交談了起來。
“你們說國帝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紫苜想皺了兩道長眉也還是想不到緣由。
葵紗也表示讚同,道:“對啊,根據國帝的性子就算是尋先生直接拒絕了他,國帝也不會是這樣啊。”
“你說會不會是哪個長得像狐狸精的月籠紗搞的鬼,”花瀲說著自己的猜測,“我就一直覺得他和那個柳忘笙很像,都看上去不是什麽好人!這次國帝的失態肯定是和這個月籠紗有關,別忘了月籠紗可是一直都和尋先生寸步不離!”
似乎是覺得花瀲這樣的說法有些武斷,離魅開口道:“也不一定,那位月公子看上去並不是什麽會像在背後搞鬼的人,而且花瀲你不應該隨意的貶低別人的容貌。”
“離魅你不會喜歡上他了吧?”葵紗更是直接。
花瀲:“……我們可是一模一樣的同胞兄弟,你要不要眼光這麽獨特!月籠紗是好看不假,但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好重,雖然旁人是聞不出,但那味道我敢肯定沒有四十年的血也起碼得有三十年才能浸染出這樣的味道。”
他們四個之所以能成為一國之帝的伴奴,自然是經過了層層的篩選和訓練,對月籠紗他們當然能夠看得出這人不簡單,以往是不在意,但現在卻是忍不住要在意了。
“但他人明明看上去就很年輕,”紫苜也有些困惑了。
“說不定他就是一隻修煉成人的狐狸精!”花瀲自始至終都固執己見,非常的固執。
葵紗已經開始擔憂起了尋藥,“那既然這人這麽危險,我們不妨就去告訴尋先生吧,尋先生那麽好的人萬一再被月籠紗傷害了怎麽辦!”
“可能現在尋先生沒有發現他的真實身份,如果我們貿然告知,”四人之中還是紫苜最為冷靜,“這樣反而不是會讓月籠紗發覺,繼而害了先生麽。”
這樣說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啊,其餘的三個更加的頭疼了,該怎麽辦才好!
“我有一個好主意!”好一會,花瀲麵露迷之微笑道:“明早你們就看我的吧。”
其餘三個都有些懷疑,但看花瀲這麽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就勉強信了。結果第二天一早,紫苜、葵紗和離魅都覺得昨天沒有阻止花瀲的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一張餅那麽大的辟邪玉盤被猝不及防掛到胸前,被突然的重量墜的脖子一沉、一臉懵逼的尋藥還沒得反應過來,他身旁的月籠紗就被貼了一臉一身的黃色符紙。
場麵驟然由一臉懵逼變成了兩臉懵逼。
“花瀲你這是在做什麽!”長孫羽檗看著自己的伴奴奇怪的舉止,終於忍不住出聲嗬斥了。“快把兩位公子身上的東西拿下來,然後道歉。”
遠遠躲在一邊的三個伴奴都是一臉慘不忍睹,在心底歎息著花瀲自求多福。
還在翻著沒有拿出來的符紙的花瀲,聞言卻是一臉委屈道:“國帝,我這可都是為了保護尋先生!”
正把自己臉上的幾張黃色符紙扯下的月籠紗,聽見這話笑了,“你說你要保護尋公子?那這些符紙是為了對付我?”
長孫羽檗聽了花瀲的話是一臉的冰冷,“莫要再胡言亂語。”
“我沒有胡言亂語!”花瀲大聲地為自己辯解道:“這個人可是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