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伴君身側:終有一日需別離
看見冷惜言的那一刻,雲傾就再也舍不得移開目光了,對著許久未見的人是一頓的噓寒問暖。一同回來的長孫羽檗和四個男奴卻是徑自上了樓,隻是對在場的人眼光點了點卻未開口言語。
見冷惜言依舊是對雲傾不願理會,往日裏著實很想撮合兩個槿籬,今日裏卻也不知為何竟然心裏都起了幾分酸澀。若是真的不在乎又怎麽會故作冷淡姿態,三師兄他心裏到底還是有著大師兄的吧。
不想男人注意到雲傾和冷惜言之間的怪異、為此傷神,努力讓自己變成那個歡脫的小師弟,槿籬用著“我還從來沒有在京都逛過,大師兄和三師兄今天就陪我一起去逛逛吧。”的理由拉著兩個人出了客棧。
一時間客棧大堂的那張桌上就隻剩下了尋藥和月籠紗兩人。
“公子,其實我也許就沒有來京都了,”月籠沙慢慢地開口道:“不知公子可願陪我一起去這城中逛逛?”
從這段時間的相處裏可以看得出月籠紗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可這人卻也陪著自己在藥仙穀那寂靜裏待了很久,思及此處,男人對麵前人的請求又怎麽會忍下心拒絕,終還是點點頭首肯。
在京都的寬闊路上走走停停,兩人最後竟是看見了一處竹園。
蒼翠欲滴的竹子鬱鬱蔥蔥,在這秋日裏總顯得獨樹一格。
走在竹林間的小路上。
月籠紗看著尋藥的背景久久沒有開口,直到男人突然停下腳步,堪堪要撞上男人的後背時月籠紗才回過神,卻還是隻單單站在那。
早就看出了身旁人的不對勁,現在見月籠紗依舊是安靜一片,男人倒也不出聲催促,又是慢慢地抬步,欣賞起了這鬱蔥的蒼翠美景。
有風拂過竹林沙沙作響,那竹葉是落了漫天漫地,亦是落了那林間的兩人一身一頭。
“公子。”靠近了男人,月籠紗抬手為男人拿去了飄落在他頭發上的竹葉,聲請輕柔繾綣、帶著不舍又似是眷戀。
“若是不想說就不用開口。”若是旁人這幅猶豫不決的樣子,男人肯定是會對那人說“有話便直說”,但對著月籠紗,男人卻覺得開不了口。
月籠紗搖搖頭,“我若真是菊宣閣的一個寢室就好了,那樣就能一直陪在公子身邊了。”說著心底的想象,眼神卻是清醒無比無半點沉淪。
男人沒有回應隻是靜靜地聽著對方的後話。
“我是嬜罹教罰叛堂的堂主,在之前會被公子買下也隻是一個意外,並沒有戲弄公子的意思。”這時候,月籠紗卻是開口慢慢坦白了一切。“我在公子身邊的這些日子每一天都很快樂,就要離開了也尤其不舍。”
“可你依舊是月籠紗。”男人神色依舊如常,看不出一點有被欺瞞了事實之後的氣憤。“在我心裏你一直是小時候我在菊宣閣見到的那風華絕代的紅裳琴師,這與你是何身份、有何目的都無關。”
“隻是小時候的驚豔了一時的記憶而已麽?”月籠紗笑了笑,笑裏有說不出的澀意。“真叫我忍不住想若是那日公子並未見過我該多好,那樣我在公子的心裏就不會隻是久遠的記憶了吧。”
卻也知道這隻是想象,月籠紗又是平複了許久才輕聲開口道:“那若是我接近公子是有目的呢?那這樣公子可願滿足我的目的?”
月籠紗的聲音細不可聞,男人仔細聽了很久才明白了對方的話。
“可我連你的目的是什麽都不清楚,該如何成全你?”
“我的目的是公子的心啊,”月籠紗向男人走進了一步,認真的看著對方道:“公子願意把他給我麽?”
即便知道月籠紗話中的含義,但不知怎的尋藥卻是想起了月籠紗被花瀲當做狐妖的那件事,還想要人心,這不正像是一隻狐妖會做的事麽。即便知道不該,男人卻還是就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月籠紗:“……”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說完對方卻笑了,他現在挺懵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抱歉,”尋藥收斂了好久才收起了樂不可支的姿態,“心不能給你,荷香雞可以麽?”
然而並沒有聽明白對方的難得幽默,月籠紗苦笑,卻也早就料到了會被拒絕,心裏也沒有很大的失望。
接著,再也無話可說,月籠紗那樣眼神深深的看著男人,他知道他必須離開,但仿佛隻要對麵的男人說出挽留的話,哪怕隻有幾個字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留下。可,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
“你永遠是我心裏最好的琴師。”離別之際,男人如是說。
原來從頭到尾我也隻是一個琴師啊……哀莫大於心死,月籠紗此時卻是真正的放下了,也罷,最起碼他在男人的心裏還是有位置的。
風瀟然,竹葉漫天席卷。
那陣淩亂的蒼翠裏,紅衣的美貌公子終是身形漸遠。
許是之前待在男人身邊的月籠紗真的太過細致入微,一時間離了他之後,男人竟是覺得處處都不適。而他讓三個糟心的徒弟之間那種奇奇怪怪的氛圍也是讓男人倍感無力。
一日傍晚,客棧後那片小小的花園裏。
男人盤膝坐在地上,手指時有時無的撥弄著膝上那張七弦琴,盡管琴音通透卻也掩不了裏麵的繁雜音調。
許久,許久,男人撥弄著琴弦的手指始終沒有彈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斷續琴聲裏直到一人來至身前,這才消了那一片輕聲的煩亂音節。
“長孫羽……國帝?”男人抬頭看向來人,逆著光,那人那長及腰下的銀發都被染上了暖色,到真像極了一個溫暖的的人。
“先生喜歡琴曲?”長孫羽檗問道。
“不過偶爾取樂,”把琴放到一邊,男人慢慢的站起身來。“還不知道國帝來找我是為了何事?”
長孫羽檗對男人對他的稱謂覺得有些不喜,卻也沒有說出。“先前,尋先生助我找到了叔父,而後又為我的病開了方子。這些恩情我不知該如何回報,想請先生說說有何想要或者是我能幫您辦的事情。”
“會彈琴麽?”男人卻是問道。
?原本還想直接送給尋藥一柄琴的長孫羽檗,對著男人的話著實是反應不能。“先生想要我彈曲子給您聽?”作為一國之君,還從未有人讓他奏樂彈曲。
“那先生想聽什麽曲子?”
沒想到長孫羽檗真會答應這個要求,男人想了想,道:“鳳求凰,國帝可會?”但隨即想了想才發覺這首曲子貌似並不適合讓旁人談給自己,隻能歎了口氣,不得已的收回了前言。
“罷了罷了,氏殷國帝的一個許諾可比這一首曲子珍貴許多,”男人完了彎嘴角,“那這個條件就等我有一日想到了,再去找國帝實現可好?”
“好。”長孫羽檗答應下了,一國之君的諾言自然是不會輕易違背,但誰又能想得到,之後尋藥請求長孫羽檗為他兌現這個諾言時,卻早就物是人非。
來和男人辭別之後,長孫羽檗和那四個早就難再忍耐的伴奴,就收拾了行裝啟程回氏殷國了。走之前四個男奴又是對男人千恩萬謝,答應若是有一日尋藥如果到了氏殷,他們一定會好好的招待他。
之後又過了幾日,幾乎把京都大大小小的巷子都逛了個遍,冷惜言在外的這幾月裏體會出了世間的美好,一時間竟也沉淪了。又是和男人講明了他仍想繼續在外遊曆之後,也帶著他的包袱和一匹馬消失在了出城的路上。在看到冷惜言離開之後,也不知為何槿籬竟然也別別扭扭的和男人道別然後跟了上去。
一時間一群人就隻剩下了男人一個。
沒有什麽再留下的緣由,也打算即刻啟程回藥仙穀的男人卻是在回房間收拾包袱的時候,見到了一個未曾料到的不速之客。
“二十年前我許諾過你母後的一個條件已然做到,不知皇上今日屈尊寒舍又是為何。”男人即便是對著商堯國最為尊貴的帝皇,仍舊是姿態不變,沒有唯唯諾諾更沒有屈膝跪首。
對男人這個在慌亂之時收留了雲傾的恩人,即便知道那隻是因為自己母後用她手裏的藥仙穀信物交換而來,雲奕仍舊對男人滿是感激恭敬,因為他察覺得出男人對摻於進皇室中事的不喜,卻在這份不喜裏仍舊收留了雲傾,還把雲傾教養的那般好,這足夠為人兄長的他對男人感激不已。
在雲傾回皇宮的這些日子以來,盡管他依舊不愛和自己多談,但從雲傾說過的那些話裏,雲奕也能聽得出雲傾他對他口中的穀主是有多麽的愛戴敬仰。他的弟弟會這麽尊敬的人,想來這人也不會對雲傾置之不理,想到這,雲奕也終於對男人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先生誤會了,我今日來其實為了雲傾。”一國之帝對著男人,卻是字字恭敬。
“雲傾?”男人突然聽到了自己大徒弟的名字,還有些不解。“他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