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李靈芝蹲在那盆茂盛的蘭花前發呆,她感到自己的內心空蕩蕩的,腦殼裏有團麵在發酵,鼻孔裏有條小蟲子在蠕動。她的淚水出來了,滴落在蘭花的葉片上,晶瑩透亮的一滾不見了。她端起蘭花狠狠地擲在地上,隨著“碰”的一聲,陶片和泥土四處飛濺。她又瘋了似的去踩那株蘭花,潔白的根,青翠的葉在她的腳下破碎了。接著打開抽屜,拿出一本精致的日記本,撫摸著有蘭花圖飾的光潔封麵,發了好一陣呆,然後打開日記,看一頁撕一頁哭一陣。不一會,房間裏落滿了碎紙片,厚厚的像下了一場雪。?
烏雲布滿天,李靈芝像遊魂似的走出來,在校園前麵的田壟裏亂走。閃電在她身邊燃燒,雷聲在她頭頂炸響,傾盆大雨澆在她的身上。她全然不管這些,像具行屍走肉。後來,站在新寨河岸的草地上一動也不動,閉上眼睛,任暴雨狂澆。這時,一把雨傘在她頭上撐開,李靈芝扭頭來看,是徐運清。? “靈芝,這樣會淋出病的。”
“走,走開,不要你管!”
李靈芝將徐運清推開,又站到雨林裏。徐運清趕緊用雨傘給她遮住。她又將徐運清推開,然後發瘋似的往馬頭橋方向跑。徐運清一邊叫喊著一邊追上去,終於把她抓住了。李靈芝拚命想甩掉徐運清的手卻甩不掉,就伏在徐運清懷裏嗚嗚地哭。徐運清抱著李靈芝濕漉漉的身子,什麽話也不說,隨李靈芝哭去。李靈芝哭累了,不再哭了,雨也停了,兩人緩步回到學校來。?
李靈芝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衣服,正在打掃房間,徐運清來了。
“靈芝,中午休息快過去了,食堂裏沒有了飯,我們到馬頭橋吃去。”
“不吃,一點胃口也沒有。”
無奈徐運清軟磨硬纏,李靈芝隻得跟著去了。
來到榮昌酒店,徐運清選了靠河邊的僻靜房間,十分殷情地給李靈芝倒茶,找一些有趣的話題哄她開心。可是,李靈芝麵無表情,端著茶杯一聲不吭。菜很快就擺上來了,滿滿的一桌,就是十個人也吃不完。徐運清給李靈芝要了瓶酸奶,自己則要了瓶四星開口笑。?
“靈芝,我們第一次單獨吃飯,值得慶賀,我敬你。”徐運清端著酒杯,李靈芝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徐運清正在尷尬,李靈芝將茶杯裏的茶水潑了,斟上滿滿的一杯開口笑。?
“靈芝,你不能喝白酒。”徐運清站起來想製止,可是,李靈芝已將那杯白酒一飲而盡。
“啞炮,給我倒酒,我同你飲三杯。”徐運清看著李靈芝滿麵紅暈,如一朵剛剛綻放的桃花,這般美色,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不覺得就癡了。?
“啞炮,你不給我倒?我自己來!”李靈芝從啞炮手裏奪過酒瓶,就往口裏灌。徐運清一驚,趕忙把酒瓶搶去。李靈芝伏在桌子上嗚嗚地哭,哭了一陣,抬起頭來,滿臉都是淚珠。桃花帶露,更有一番迷人的風韻,徐運清又呆了。?
“啞炮,你說說,人為什麽這麽善於偽裝?”?
“真屁不響,響屁不真。你平時總是責怪我和快樂器他們說話粗鄙,不像知識分子,但我們實話實說,直來直去,率真本色,放的都是響屁。不像有些人專放蔫屁,放了之後又不承認,還捂住鼻子,環顧四周,裝模作樣說:是誰放的屁,臭死人了!這種人最虛偽、最陰毒,是悶鑽子,專幹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你們平時說的,我始終不相信,可是——”
“鄭娟秀已被公安局帶走了,沒有問題能被帶走嗎?和學生發生性關係,不管何種情況,一律以強奸論處。老夫子這一次不死也要脫層皮。”
“有這麽嚴重?”
“去年有個教師奸汙學生已被槍斃了,老夫子不被槍斃也得進監獄,沒有十年八載的出不來。”
李靈芝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正要往口裏倒,被徐運清奪過去喝了。?
“老夫子的溫柔敦厚都是裝的,不過他的演技確實高明,許多人都被他蒙騙了。大儒朱熹整天把‘存天理滅人欲’掛在嘴上,可是,他卻迷倒在美貌有才的營妓嚴蕊的石榴裙下,六十多歲還娶了個小妾受用,大寫香豔之詞。大凡口口聲聲仁義道德者,都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靈芝,吃菜,吃菜。什麽君子小人,見鬼去吧!來,我敬你,你喝酸奶。”?
李靈芝拿起酸奶同徐運清的酒杯碰了一下,肖美娥突然推門而入。
“運清,你躲在這裏,讓我好找啊。這麽多好吃的東西,我的運氣真好,碰上了。”肖美娥故意不看李靈芝,伸手抓了支雞腿咬起來,邊啃邊對徐運清說,“鄭娟秀回來,哪有那種事,全是別人胡說八道!她還是正宗的黃花閨女。”
徐運清目瞪口呆地望著肖美娥,李靈芝霍的站起來衝出門去。她回到自己房裏,把那株被她踩壞的蘭花拾起來,輕輕地撫弄著,鼻子一酸,淚珠子撲簌簌地落。她為自己竟然輕信謠傳,感到十分的痛心。她將蘭花用手帕包好放在枕頭底下,把破陶罐和泥土倒到垃圾堆裏,鎖上門下城去了。李靈芝走了好幾家花店,終於買到了和王敏之送的一模一樣的蘭花。?
第二天,鄭娟秀來上課,破例沒給王敏之送花草。放學的時候,王敏之找鄭娟秀,鄭娟秀猶豫了好一會才跟王敏之進房來,進來時,特意把房門全部敞開。王敏之叫鄭娟秀坐,鄭娟秀也不坐。王敏之就問昨天怎麽回事?鄭娟秀沒有回答,隻憂心忡忡地說:“有人要害你。”?
王敏之嚇了一跳,他一個教書的,害了他又有什麽好處?王敏之想問詳細些,鄭娟秀再也不肯說。鄭娟秀走後,王敏之去倒開水,卻被什麽東西擋著,一點也不暢。正在狐疑,一條黑色帶子順水而出。他捏住帶子輕輕一拉,一個被開水泡脹的小老鼠在他手裏直冒熱氣。王敏之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嘔了出來。
晚上,劉承祖、唐明鋒、周興平三個又來了,他們全不是昨天那副樣子,個個喜笑顏開,談笑風聲。王敏之心中有事,不言不語。
“老夫子,你該高興才是。俗話說,人害人害不到,天害人草不生。”劉承祖說。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不告訴我,我可要瘋了。”?
唐明鋒就告訴王敏之,有人把他告到公安局,說他奸汙鄭娟秀。昨天,警察對鄭娟秀軟硬兼施,搞了一個鍾頭,鄭娟秀就是不承認。王鬆提出到醫院檢查,鄭娟秀竟接受了。檢驗的結果一出,一切誣陷不攻自破。王敏之一聽,氣得差點昏倒,想不到竟有人無恥到了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