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王敏之和李靈芝的感情發展非常迅猛，他們手拉手到城北犁頭灣的高崖上尋覓北宋大儒周敦頤刻寫的“萬古堤防”，到放生閣遠眺夷江落霞孤鶩的美景，石幕扁舟、金嶺的崇山幽穀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一個美麗的黃昏，他們撐船到對岸的柳樹林裏去。到達岸邊的一個緩水灣，小船悠悠地晃蕩，濃鬱的柳樹華蓋似的，灑下大片的陰涼。李靈芝坐在潔淨的船板上叫道：“好舒服啊！”王敏之棄了篙，在李靈芝身邊坐下，樹葉篩落的細碎日影，在他們身上形成了斑斕的迷彩。小船輕輕地搖，和風柔柔地吹。王敏之激動起來，將李靈芝的手握住。李靈芝閉了眼，一動不動。王敏之發抖的手指，滾燙燙汗涔涔，強大的電流從那裏源源不斷地湧過來，刺激她的神經。她強烈地預感到，自己一直焦灼等待的那個時刻就要到來了。她微微張開眼睛，迷離的波光裏，王敏之的頭像出現許多重影。重影一迭一迭向她靠過來，近了，更近了。她又閉上眼睛，將所有的知覺集中在嘴唇上，準備接受幸福的降臨。李靈芝如蘭的氣息撲在王敏之臉頰上，他癡癡呆呆的，竟然失去了思維和感覺，那麽一句在他心胸間蘊積了無數個日夜，由他生命的精血凝結而成的話語，左衝右突也無法撞破身體的銅牆鐵壁，難產的痛苦使他大汗淋漓。一滴清淚從李靈芝的眼角湧出來，像一顆珍珠，晶亮晶亮地嵌在那裏。
“靈芝，你怎麽啦?”
李靈芝睜開眼睛，猛地抽出手掌站了起來。王敏之不知所措，場麵一下子顯得很僵。為了打破僵局，他拿起身邊那支溜圓黃亮的竹篙說：“靈芝，說個迷語你猜猜：年少時綠影婆娑，老來青少黃多，煙波江上幾經風浪，往事莫提起，一提起眼淚滴清江。”
“敏之，你喜歡打謎語?為什麽要打謎語?彎彎曲曲，躲躲閃閃，似是而非，磨得人好沒勁!”
李靈芝說著跳下船，往柳林裏奔去。王敏之將竹篙插進船頭的圓孔裏，趕緊追上去。柳樹東一棵西一棵，出奇的粗，也特別的高，枝葉在高空交織成一片綠蔭。間有老柳，殘軀斷幹，老態龍鍾，猶如飽經滄桑的長者。縮肩禿尾的鷺鷥，在樹林中嘎咕嘎咕地叫著。一條小溪，從金子嶺的峽穀間蜿蜒而來，穿林而過，清冽有聲。柳樹底下是細沙或卵石，偶爾有幾株帶刺的小灌木。沒有樹蔭遮蔽的地方，是厚厚的草地，有成片的無名小花，黃的、白的、翠藍帶粉的，花朵細碎而嫵媚。一隻小蜜蜂在一朵白瓣黃蕊、水仙似的花芯中一動不動，微風襲來，輕輕拂起它柔軟的翅膀。
“你看這小生靈，難道它也知道，應該把靈魂寄放在美好而潔淨的地方?”李靈芝癡癡地看著小蜜蜂，濃黑的長睫毛一睒一睒，波光水色的亮眸閃耀著，然後笑著將王敏之拉倒在花叢中。小蜜蜂被驚飛。王敏之摘了一朵玫瑰紅的小花放在李靈芝的鼻子尖上，李靈芝用很重很長的鼻息將花瓣吹得發抖，花粉兒四散地飛揚開來。
他們一直玩到暮雲低垂，才從柳林裏回來。吃了飯，李靈芝想去跳舞，說好久沒跳了，腳好癢。王敏之為難地說：“我不會。”李靈芝說：“我教你。”
舞廳裏光線比較暗淡，許多人在翩翩起舞，旋轉燈隨著音樂的節奏，發出多彩的夢幻般的光亮。他們在旁邊的皮沙發上坐下，李靈芝小聲地介紹各種舞曲的名稱及特點。當慢四的樂曲響起，李靈芝就將王敏之拉進舞池。李靈芝帶著王敏之跳，教他如何踩著音樂的節奏邁步，如何轉體，如何將身體放鬆。可是，王敏之不是踩了李靈芝的腳，就是多走了步子。舞場裏的人奇怪地看著他們，隻有男人帶女人跳舞，哪有女人帶男人跳舞的?王敏之有點不自在了，李靈芝卻一點也不在乎。一曲下來，回到沙發上坐下，兩人都氣喘籲籲，大汗淋漓。王敏之左顧右盼，站起來說：“我去要瓶飲料來。”
要了兩瓶健力寶回來，見一個油裏油氣的伢者在糾纏李靈芝。王敏之一把將那伢者推開，喝道：“你要幹什麽?”
“你小子有種!”伢者凶狠狠地盯了王敏之一眼，肩膀一聳一聳地走了。王敏之覺得實在無味，用探詢的目光望著李靈芝。李靈芝被痞子這麽一鬧，也失去興頭，兩人便從舞廳裏走出來。萬萬沒有想到，伢者帶了四個人圍了上來。李靈芝嚇白了臉，王敏之用高大的身軀擋在她的麵前說：“別怕，有我哩。”伢者伸手來抓王敏之，被王敏之一掌推了個趔趄。那些痞子就笑起來。
“老鼠，怎麽抽了筋似的沒一點力?”
“下午那個妞，老鼠連放五炮，哪還有力?”
一個瘦高個子笑著走過來，腿一伸，王敏之還沒弄清怎麽回事，就被勾倒在地。他想爬起來，卻被一隻腳踩住，無法動彈。李靈芝高聲喊救命，但隻喊了一聲，就喊不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頂住了她的下巴。王敏之不知哪來的勁，一個翻身爬起來，要去救李靈芝。但他還沒站穩，胸脯就挨了重重的一拳，仰麵倒下。高個子飛腳正要踢王敏之，被一個聲音喝住。
“高哥!”伢者點頭哈腰向來人打招呼。
“王老師!”
王敏之抬眼來看，原來是張誌高。張誌高把王敏之扶起，揚手就給高個子兩耳光，又一腳把他踹倒在地，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我老師!”罵著，像踢足球似的踢得高個子在地上喊娘喊爹翻滾。痞子全跪下，都喊：“高哥饒命。”張誌高卻不罷手，一腳比一腳狠，直往死裏打。王敏之忙把張誌高拉住。
“王老師，你沒事吧?”王敏之忙說沒事。張誌高對跪在地上的痞子喝道：“你們這些狗娘養的，竟敢打我老師，看我不剝了你的皮!”罵著又把一個痞子踢倒。痞子都喊“饒命”。張誌高說：“除非我老師開恩饒了你們。”痞子全都跪在王敏之麵前，頭在地上磕得一遍響。王敏之不忍，向張誌高求情。張誌高讓那些人起來，對他們說：“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這是我的班主任，今後誰要無禮，別怪我張某手狠。”痞子們唯唯喏喏地散去。張誌高對王敏之說，今後遇到什麽難事，隻管找他，在這個小小縣城，他張誌高也算得上一個人物。說著，給了王敏之一張名片，開一輛黝黑發亮的轎車走了。王敏之借助昏黃的路燈，看名片上寫著：大華貿易公司總經理張誌高。李靈芝說，想不到張誌高有這樣大的神通。王敏之卻像吞了個臭蒼蠅，說不出是啥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