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大難不死
李玉消失在茫茫無際的黑暗的激流中。
“李玉，你在那裏？”劉中麵對洶湧的河水大聲哭喊，雨水淚水糊住了他的雙眼，他的心如刀剜一樣疼。
可惡的水麵再也沒有出現李玉的身影。
劉中像一個木頭人盯著河麵，喊啞了嗓子。
又一個大浪打來，船翻了，幹草團落入水中象一頂巨大的黑帽子。劉中猛喝幾口水失去了知覺……
天亮後，劉中醒來，發現自己、四輩和海伯躺在河北岸一片空曠的沙灘上，他們的南麵，是一望無際的河水。
四下看看才猛然意識到少了李玉，劉中跳起來大喊一聲沿河岸向東狂奔。
“李玉……”他高聲呼喊，忘記傷疼忘記疲勞忘記饑餓，他那稍帶沙啞的喊聲在空曠的河灘上回蕩。
混濁的河水拍打著堤岸，蒼茫的河麵濃霧彌漫。霧海深處雁聲淒涼，應和著劉中的呐喊。
嗓子喊啞了，腿上被荊棘劃出無數道血口子，口幹舌燥渾身無力，劉中望著蒼茫的河麵痛哭失聲。
李玉不知是死是活，回憶往事，回想李玉的音容笑貌，回憶從家裏跑出來找到她並在垃圾場、在河灘上一塊奮鬥的情景，劉中聲嘶力竭地說：“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不能沒有她！李玉，你在哪裏？”
他邊走邊哽咽不止。他在半尺深的淤泥裏艱難地跋涉著，飛濺的河水與泥點塗滿了他的臉龐，他用手拔開茅草叢，拔去蒿蓬；他仔細地搜尋著流水湍急的溝渠，他的衣服從上到下無一處不被汗水河水浸得透濕。
他找了整整兩天。餓了，他就去臨近大河的村莊找點吃的；渴了，就趴在沙灘上喝渾黃的河水。從小長到現在，他頭一次經受了如此嚴重的因為追求愛情而遭遇到的磨難。
他不怕這些折磨，他心裏此刻隻有一個人，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我一定要找到李玉。
晚上，他就坐在沙灘上靜靜地等待。他總覺得麵前這片黑暗籠罩的河灘上和波光鱗鱗的河麵及神秘的灌木叢中很快就會出現一個黑影，這個黑影會像電影裏的慢鏡頭一樣緩緩地朝他飛來，他也會輕飄飄地飛起來迎上去。
近了近了，來的正是他的好李玉，正是他日思夜想千方百計要尋找的心上人。他把她抱在懷裏，李玉也用她那柔軟溫熱的雙臂象箍子一樣套在他的脖子上，兩個火熱的嘴唇緊緊地貼在一起。
他於是聽到了她的心跳，感覺出了她那沒有言語卻勝過千言萬語所表達出來的無限戀念的脈脈溫情……
他閉上眼睛睡著了，大河上的冷風吹醒了他。
他縮成一團歪在沙坑裏，亂發蓋住了他那蒼白的臉，耳畔傳來深更半夜孤雁悲涼淒慘的叫聲和浪濤衝刷堤岸的響聲。被河水衝鬆掏空的堤壩成批成批向水裏坍塌，巨大的響聲如雷吼山崩。
他嚇得不敢再睡，他不時探長脖子東張西望，可最後終於抵抗不了瞌睡的襲擊又昏昏入夢。
第三天，他一步路也不能走了，渾身高燒使他神誌昏迷，除了一連聲地呼喚“李玉”外，他頭腦裏一片空白。
他身上被劃破的傷口經河水浸淹開始感染化膿，成群的蒼蠅在他身邊身上亂飛狂叮，他倒在沒過腳脖的河水裏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四輩和海伯一直跟在他的身邊，但兩個人勸阻不住他。現在，眼看他身體不行了，才硬把他抬進了附近一個村莊的衛生所裏。
醫生給劉中輸液，連續輸了四天。
五天後，劉中身體好了些，三個人帶上幹糧繼續尋找李玉。
第六天，下遊五十公裏處的吉鎮渡口走過來兩個收購豬皮羊皮的生意人，聽說海伯他們要找一個落水的姑娘，就很認真地告訴他們，吉鎮渡口前幾天撈上來一具女屍，後來埋掉了。
“埋在那裏了？我要去看看，我要親眼看看是不是李玉。” 劉中眼晴血紅大聲喊叫。
四輩和海伯找到一輛平車，兩個人拉著劉中來到了吉鎮渡口。
找到掩埋女屍的幾個船工，船工們指著一片汪洋大水說：“那天埋人的時候，那個地方還是一個大沙灘，唉，一夜之間上了大水，把沙灘全部淹沒了，現在，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找到埋屍的準確地方了。”
“是不是一個年輕姑娘？有二十歲多點，白襯衣，黑褲子？長頭發，塑料涼鞋？”劉中急忙問。
“是呀，一點沒錯，可能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個……唉，隻是我們沒有能把她運出河灘，埋得太匆忙了些，現在，連墳包都給淹沒掉了。”
劉中大哭一場，然後跟海伯和四輩往回走。一百六十裏路，三個人走了五天。
可當劉中他們來到距離縣城二裏路的一段河堤上，在一棵開放著香椿花的大樹下，站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在向劉中招手。
劉中一見這個人突然驚呆了。
他麵前，正是一臉笑容的李玉。
懷疑是做夢，他就問海伯與四輩。
四輩與海伯也都以為是做夢。
直到李玉撲進劉中懷裏，吻他拍打他，他才如夢方醒，摟著李玉大聲哭起來。
李玉說，她落水後，很快抓到了一根木頭，借著木頭，她朝下遊漂了數百裏，後來被一條大船上的人救起……她是搭一輛貨車回來的。
兩個年輕人飽經磨難，虛驚一場。現在意外相逢，喜淚縱橫。
“我們有緣分，上天在幫我們。”李玉說。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我們肯定有大福氣。”劉中說。
告別四輩與海伯，小兩口又走上新的謀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