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日 記（一）

  十天後，李玉與劉中來到一個小城鎮。


  又兩天後，劉中找到一份工作：到一個建築工地給人看料場。


  李玉也在一個機關大院找到一份打掃衛生幹雜活的工作。


  兩個人為了節省開支，劉中搬到工地旁邊的一個工棚裏住，李玉則住在機關大院的招待所裏。


  李玉仍然堅持寫日記。


  2017年6月8日 晴


  我特別懷念在華夏中學教初一(11)、(12)兩個班語文課的日子，雖然隻有短短的五十一天，可這幾十天卻叫我終身銘記在心，成了我一生中最最幸福的回憶。我能背出我教的132名學生每一個人的名字，能想得起他們每一張可愛、單純的麵容……我喜歡教師這個職業，我夢寐以求的是永遠地站在講台上，撒播知識的神聖種子……無論條件多麽艱苦，物質生活多麽貧困，我都不能放棄自己的理想，都要堅持學習。我已經自學完了大學一年級的基礎課程，正在抽時間攻讀二年級課程。我熱愛學習，我會終生學習，活到老，學到老……


  與丁蘭蘭中斷了聯係，不知道她會不會如願以償，實現她自己的嫁入豪門的夢想。


  2017年6月9日 陰


  今天身穿工作服走過一扇大玻璃門，門上映出的我的樣子，不免讓我大吃一驚。我像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身著不合體的已經發白的藍工作服，頭上是一頂白色的護士帽，頭發零亂地從腦後露出來。臉上的皮膚變得缺少光澤而且有些粗糙，眼角似乎也添了一些魚尾紋。僅僅幹了半個多月的粗活，我就像老了十多歲。


  樣子變老怕什麽？隻要劉中不嫌棄，隻要身體健康。


  我扛著鐵鍬掃把與兩個女工去清理我們要住的房間。


  前兩天我們住招待所，管理我們的頭頭說，住招待所太花錢，今天要我們搬到另一個地方。


  我們繞過一座破舊的大樓，穿過一條長滿冬青的甬道，走進一座又舊又黑的二層樓房。這幢樓房很不顯眼地座落在機關大院的東南角，幾十棵大樹的枝條伸到朝北的幾十個窗戶前麵，不少窗戶上的玻璃已經破碎，熱風呼嘯卷裹著沙塵直朝樓房裏麵灌。


  走上二樓，光線越來越昏暗。地麵上堆滿黑色的破碎的煤球，散扔著破舊的報紙，有一隻大老鼠在垃圾堆上跳來跳去。打開靠筒子樓一頭的一間房門，我們進去一看都驚呆住了。北麵的窗戶釘了一塊塑料布，風拍打著破塑料布發出拉風箱一樣的響聲。


  房間內有三張木床，有一張床上有一條花被子，被子沒迭，胡亂堆在床上。另外兩張床上堆滿幹麵條、大白菜、粉條與沒有刷的碗筷，還有做飯用的菜刀砧板鍋碗瓢盆什麽的。


  房間正中放著一個蜂窩煤爐子，爐旁邊有兩張小木椅，靠窗放著一張三鬥木桌，桌上擺著一個圓鏡子，一個保暖水瓶，一袋沒有吃完的方便麵。


  望著這又髒又亂又熱的房間，一個女工說：“打死我我也不住這裏。我回娘家睡。”


  另一個說：“我寧願每天出兩塊錢坐公交車回家也不住在這裏，我不打掃了。”


  兩個人轉身走了。我沒有地方住，隻好一個人打掃，清理房間。


  聽說這裏原來住了幾個參加高考補習班學習的學生，可能他們都考上了好的大學，連被子也不要就走了……


  2017年6月11日


  有幾天沒有寫日記，太累了，胳膊疼得抬不起來。


  今天好了一些，就寫……


  老實說，我住的這個地方很不安全，我住的這層樓聽說原來是鎮文教衛辦公樓，新樓蓋好了，吃公家飯的人搬走了，就又入住了十幾個在大院幹雜活的男民工，還有我。他們那些男民工見我一個人就想調戲我，我半夜常常聽到有人敲我的房門，還有人學鬼叫嚇我。我真想另外搬一個地方，可搬到哪裏呢？


  我白天幹活還沒啥，一群人嘻嘻哈哈挺熱鬧，晚上女工們都回自己的家了，就剩下我一個女人住在這裏，連電視也看不上。我真的很害怕，緊張不安，感到自己像個沒有窩的鳥兒……而吃飯與打開水呢？更像打仗。一響鈴就得跑快點，去晚了就沒有好菜了。有時搶不到菜，我就隻有用白開水泡方便麵……


  生活如此艱苦，我卻毫無怨言。為什麽？為了每周有兩天時間能與劉中相聚。


  劉中是沒有星期天的，我有。一到周五晚上，我就來到他住的工棚裏，做上一頓好吃的，然後看電視。到了夜裏十點，我讓劉中鑽進被窩，我替他看守料場的同時看我的《教育概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