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回煉獄
紅茵輕輕頂開水缸的木蓋子，細細地搜索著這個小院。過了不到一刻鍾，紅茵確信這裏應該是沒人了，便將蓋子放在一旁，翻身出來了。
“好險。”紅茵擦擦汗，笑了笑，看看天際，已經有一絲太陽的蹤跡了。
這個晚上過的太漫長了。紅茵自嘲的笑了笑，若不是有生的欲望，她怎會從進宮開始便仔細地計劃逃跑的路線，要知道這麽累，還不如老老實實去宮殿裏當個傀儡快活。她隻是這樣想著，毫不鬆懈自己的警惕。
第一步已經邁出來了，我就不能回頭。
紅茵根據記憶找到了出口，能成功嗎？她不由得歎了口氣，現在，就算是不成功也要試，她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裏，不能。
紅茵的眸子透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堅定。官兵已經把這個院子破壞了，那些封鎖的地方已經被打開了，並且好像因為走的匆忙，那些人並沒有重新鎖上那些屋子。紅茵想了想，一個一個屋子地找，卻一件能穿的衣服卻沒有，但她找到了當時挖的密道。
“在這裏。”紅茵自言自語，拉開床頭旁邊的鎖環，吱呀一聲，有東西動了。
紅茵轉身看向床前的玉蘭鸚鵡鎦金立屏，屏前的地板凹下去了一塊，紅茵皺了皺好看的眉毛。
“鏽掉了啊。”紅茵伸手摸了摸那塊石板，又走過去，用腳使勁踩著那塊石板，終於石板，“吱呀——”向下開了，紅茵猝不及防趴在了地上。
“嘶——”紅茵看了看磕紫了的膝蓋和手臂，輕輕摸了摸，又皺了一下眉毛，這代價可真大。
紅茵爬起來，勝利的一笑，隻要能到這裏，跑出去的概率就很大了。台階上長滿了青苔，潮濕的環境讓紅茵有些不舒服，她原來點在這裏的蠟燭都因為陰氣太重而不能再次點上了。很久沒有人打理過這個暗道了，暗道上到處都是淩亂的雜草，還有些濕滑，紅茵扶著牆壁慢慢地走。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麽，也不知道出口是否已經被堵死，但她必須嚐試。
“是這裏嗎？”易子楓邪魅的眼睛輕輕的向上挑，他看著這條暗道，想著那女子的身份，眼熟但是的確不記得在哪裏見過了。
“回主子，的確是這裏，屬下看見那個女子進去了。”蒙麵人依舊是單膝下跪，雖是屬下但骨子裏有著連易子楓都沒有的傲氣。
“你們幾個，從這裏追下去！查清楚這條暗道的出口了嗎？”易子楓不慌不忙地安排到，仿佛紅茵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
“城門。”
“好，我們去城門。”易子楓轉身就走，並沒有讓蒙麵人起身的意思，蒙麵男子也什麽都沒有說，自己起身後，飛速踏著磚瓦，從各個宮殿上方輕巧的踏了過去。
“幽冥宮的人還是這麽不服從管理。”他輕聲哼了一聲，但沒有多少的怨言。畢竟幽冥宮的人要不是有皇帝聖旨，怎麽會有人聽命於他。
“快到了，快到了。”紅茵在這裏麵設置了很多岔路口，要不是記性好，她自己也走了兩次岔路口才走對，這裏應該是了。
“快！跟上！”後麵傳來的聲音和腳步聲讓紅茵大吃一驚，怎麽會這麽快就追上？難道！壞了！紅茵暗暗想到，她加快了步伐，現在不容得她多想，隻能快點找到出口，就算是出口有多少官兵鎮守著，她也隻能向前跑，她沒有退路了。她若是停了下來，在這黑如地獄的暗道裏，還不知道會有什麽下場，就算死也不可能有多麽好的結局。
“出來了！”紅茵輕聲說，她剝開雜草，終於見到了光明，卻是刀劍相向。兵刃迎著陽光，銀光色讓紅茵睜不開眼，但她的心早如死灰般不再有任何波瀾。她料到就算跑出來也會被抓到，但，她還想盡自己的全力拚一拚。她被利刃逼迫這收索了一下手腳，但還是能活動的，被人控製，這滋味還是不舒服。
“這位姑娘，別來無恙啊。”易子楓搖著紫檀嵌玉宮扇，笑得很張揚也很放肆，他終於找到了那隻漏掉的小魚兒，長的很機靈，果然是那個冷靜的女子，當他看到那身墜地裙是就想起了身著水藍色的那個人。
“你的計謀可算是精妙啊，從離開到現在，半天的時間，瞞天過海暗度陳倉，身為一個姑娘家，能這麽冷靜的計算出這些，著實不易。”易子楓頓了頓，拿著扇子輕輕地敲擊著另一隻手的手背，有些玩味的看著那被捕的魚兒，那魚兒的臉上還帶有這一些倔強和堅忍，他不禁有輕挑著嘴角笑了笑。
“讓我們也是好找啊，要不是幽冥宮的人警覺。我還真的發現不了你這條小魚兒能這麽機靈，皇宮的路線這麽清楚，你是早就布好的吧。幽冥宮的人早就發現了這條暗道，這個院子就沒有上鎖，想知道是不是你連這個都發現了，沒想到啊，沒想到，你一直在碎影閣連出去都沒有出去，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躲過了一劫。”
易子楓堅定的說出了真相，紅茵不覺握緊了拳頭，在有人追上來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為何逃跑的如此輕鬆，原來是已經布好了所有的路線，等著自己跳。
“失誤。”紅茵堅強果斷地說出兩個字，抬頭看向易子楓，眼神中流露出一些可惜與遺憾，但更多的是堅定。
“哢——”
“抓住她！”“你們這群廢物！”“快！快！快！”
紅茵趁著兵刃遮擋著不嚴密，易子楓又沒完沒了地說個不停，她看準了左側兩個兵刃的交點，像是這裏麵最容易突破的地方了。從這裏若是可以出去，翻過城牆跳到古門烽火台邊上，從烽火台那裏向下跑，不過十多米就可以繼續翻越城牆，這時也應該距地麵有三四米的距離，應該不會有事。
可是就算跑的出皇宮，她跑的出這長安城嗎？
她還能想出什麽？她隻有這一條生路了。
一，二，三。她在心裏默默地數著，反正事情已經到了最壞的地步了，拚死一博說不定還會有轉機，反正她已經沒有什麽可以留戀的了。她看清兵刃，向下猛地一蹲，將身子從束縛中解脫出來，士兵們正慌張，她用手強硬的把那出口掰開。掌心被尖銳的兵刃劃破，灼熱的鮮血噴灑而出，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已然顧不上這些，隻能按照腦中的路線翻越城牆。
“好啊，好，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情逃跑。”易子楓擰了擰眉毛，戲謔地看著掌中之物逃脫，有些懊惱但又傲慢地笑了，天子腳下，你能逃到哪裏去呢？
果不其然，在烽火台上，士兵圍堵了紅茵，有一人直接將利刃刺入紅茵的左胳膊，又將利刃拔出來。紅茵支撐不住，跪了下來，右手撐著地，不至於讓自己太過於狼狽。滾燙的獻血流淌了下來，浸濕了灰色的衣服，紅茵大口的喘息，呼吸已經不再平穩，失血過多讓紅茵眼前都是黑暗的。
大概就要死了吧。紅茵歪了歪頭，被重新抓捕到城牆之上。
“真是有膽量。”易子楓有些佩服這個女子，不過豆蔻年華，卻能這般鎮定的看清自己所處的局勢，想出最好的方法，的確是難得，隻可惜再難得也要香消玉損了。
“你，叫什麽名字。”易子楓難得有些玩味地觀察這個女子，灰色的夜行衣上無聲地開滿了血紅的曼陀羅花，發絲有些淩亂的貼在蒼白的臉蛋上，冷目灼灼地看向自己，透露出的仍是不甘願與堅定。
“你，不配知道。”紅茵甩了甩緊緊貼在臉龐的發絲，用比之前更加淩厲的目光看向易子楓。紅茵現在全身都被控製住，手上的鮮血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她，已經沒有任何逃脫的辦法。
大概是卯時了，旭日慢慢升起，她當真還是沒有逃脫這個命運，僅僅過了一天，她卻感覺像是過了一年一樣。
“哦，是嗎？我現在不想知道了，押下去！嚴加看守！”
“是！”
紅茵被鐵鏈拷上，為了不讓她逃跑，易子楓命令幽冥宮的人將穿骨鎖鎖在她的手腕上。鐵索插入紅茵手腕的那一瞬間，紅茵痛的全身都沒有了力氣，好疼，好疼，紅茵第一次有些想哭，但她忍住了，她的腳上也被拷上了鐵鎖。她流了這麽多血，自然是沒有逃跑的力氣，易子楓這般看守，自然是很懼怕她的思維能力。
給她穿鎖的蒙麵人有些猶豫，但還是用力快速地將鎖穿過去了，他從心裏敬佩這個姑娘，但卻隻能讓速度快些，讓她忍受的痛苦少些。
紅茵被秘密地押送到了宮殿，她走的這條道上一個人也沒有，隻有荒蕪的雜草，十多個士兵押著，她每走一步，都是蒼涼和悲寂。
“哢噠——哢噠——”腳鏈拖在地上，發出有規律的聲音，她走得很慢，沒人催她，所有的士兵都準備著逮捕她，預防她逃跑。
“進去吧！”易子楓把紅茵使勁推到了她逃跑時來到的宮殿，仍是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嚎哭。她踉蹌地跪在地上，和昨日一樣，但紅茵的心已經木然。
紅茵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她想，我大概不會再睜開眼睛了。
宮殿內仍是血腥，易子楓叫來小廝，將這些女子放血，連肢，看看有無存活。
這次，紅茵，在裏麵。
幽冥宮。
宮中傳出兩個男子的對話聲，清冷，幾乎不像是人的聲音，更像是來自於地獄。
“回宮主，昨晚的大搜查是在搜捕一女子。”
“找到了嗎？”
“找到了，女子不知為什麽會如此清楚皇宮的暗道，她順著雪見閣的暗道跑到了城牆處。並且穿著幽冥宮的夜行衣。”有一個帶著麵具的人，單膝跪地，眼中流露出了可惜和疑惑
“我昨晚是碰到的那個人，的確是她。”
“最終沒有逃脫追捕，被扭送至冷宮旁新建的宮殿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自嘲的笑了出來，昨天晚上碰到的女子竟然是那易子楓連幽冥宮的人都發動了才抓到的女子。他不禁有些可憐那女子，他徹夜翻找了傀儡術的史冊，直有幾本記錄了零星的一點，但這一點都指向了一個本源。
那個女子，必死無疑。
純陰體質的女子百年難遇，她若不是，便沒有存活的可能性。這人不禁有些後悔，若是他跟著女子，說不定這女子還能保全性命。沒想到，沒想到，一個晚上而已，就是陰陽相隔了。那人閉上了眼睛，坐在大殿上的流蘇寒玉椅上，不言語，陽光透過一絲窗縫照了進來。
那人腰上掛著一個‘笙’字的令牌，黯黯生光。
宮殿裏。
“怎麽？還沒有成功嗎？”易子楓有些不耐煩，若是這些女子都不行，那麽隻能從那些已經婚配的女子中找了，這樣惹來的麻煩太多太多，他不由得皺緊了眉毛。
“回主子，仍……無一人存活。”小廝有些結巴地輕聲回到，他知道有幾個奴才已經被當做試驗品了，他不想就這樣死去。
“廢物！廢物！一定是有差錯出在你們這裏！我的技藝不會出錯的！”
“滾！”
宮殿的門打開又關上，宮殿裏隻有屍體的腐臭味和血腥味，所有那日抓來的女子都已經失敗了，無一人存活。易子楓緊緊盯著自己身旁那傳了幾百年的魔蕭，無一絲受到牽引的動作，這蕭是用滿月時照下的第一塊玉製成，渾然天成的純陰之器，蕭魂。若是有陰陽人，這蕭應該是有著似有若無的聯係，並且有著不一樣的反應，幾百年來，卻毫無跡象。
“我的技藝是不會有問題的……懂得這技藝的人還有誰？還有本座的師弟……”易子楓想了想，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在黑暗中，透露出不一樣的詭秘。
一小廝歎息道，“這些女子也怪可憐，前幾日被抓來，就……”
旁邊的小廝安慰道，“皇上既然下了命令，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隻做好自己該做的便好。”
傀儡師語，真正的傀儡是無溫無心，亦可存活的陰陽人，而一萬個人之中隻有一個陰陽人，所以當朝皇帝下令，封易子楓為首席幻化師，尋天下未及笄或未婚配少女，放血而歸，其手段慘絕人寰。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到頭呢？”
“誰知道呢？”小廝手腳麻利的將這些屍體裝到馬車上，用黑布覆蓋上，來掩蓋住這些女子極其恐怖的麵孔和殘破不堪的身體。
來回數幾趟前往亂葬崗，才將屍體處理完畢，而那些女子多數是因鮮血放盡而亡，麵容猶如鬼怪，十分駭人。
“可能從明日開始便沒有這樣的差事了。”一小廝在搬運著最後一趟屍體，對著另外一個小廝抖了抖肩。
另一個小廝十分納罕道，“為何？”
“你不知道嗎？這是最後的一些女子了，結果都失敗了，若是主子沒有慘絕人寰到要將已經婚配的女子製成陰陽人，以後就沒有了。”那小廝輕聲道，被易子楓聽見又可能是一頓好打。
誰都沒有看見，黑布下，有一女子的手指輕輕的抖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