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共話桑麻
葉寒盤腿坐在石桌旁，在自己的小屋邊，看著外麵其樂融融的景象，紅茵已經完全融入這個小村落了。
日出而作，歲月如梭。
葉寒盯著遠處的紅茵，紅茵正蹲在小石板凳上，著一身青色的裙衫——那日葉寒買來的，認真的看著旁邊的一個老奶奶手中的東西，天真的眸子靜靜的忽閃著長長的睫毛。
自那次風波過去之後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紅茵漸漸熟悉了這裏的生活，與世無爭，歲月靜好，他們漸漸習慣著最平淡的相守，不時而望眼相放，才知道家國雖大，卻不及你一句共話桑麻。
那天過後，那隻小狼狗被認為是它自己走丟了，所以那戶人家並沒有過多追究，隻是搜遍了漫山遍野也找不到了有些遺憾，而葉寒也將紅茵介紹給了村中的人，稱作失憶了，便將紅茵的身份掩蓋了過去，畢竟多一個人知道，就是多一分風險。
小村落的人都信任葉寒，畢竟曾經是葉寒將他們安定在了這裏，看著紅茵天真的眸子，不醒世事有些懵懂的樣子，普遍接受了紅茵的到來。
葉寒看見紅茵伸手去拿了什麽東西，很是感興趣的低頭擺弄，搖頭晃腦，那奶奶看著紅茵這麽喜歡，揮了揮手，仿佛是將那東西送給了紅茵，紅茵慌忙擺了擺手卻被硬塞了過來，紅茵似是愣了一愣，對著那奶奶說了什麽，轉頭看向葉寒，葉寒的目光愣了愣，但還是回應的一笑。
紅茵看到了這個笑容，提著裙擺，拿著小玩意兒，歡快的跑了過來。
“主人，主人，你看這是紅茵在旁邊家看到的，那個奶奶給紅茵的。”紅茵歡快的從橋頭跑了過來，手裏拿著一隻鳥兒一樣的東西，像是撥浪鼓。
“謝謝那奶奶了嗎？”葉寒看著紅茵，九 這孩子在這裏生活了一個星期了，看樣子適應的不錯，他漸漸帶著紅茵去接受各類的人，紅茵不過是個十五六的女孩子，多少有些活潑，雖然臉上的表情是木訥的，但是能感受到紅茵的真心，所以大家對她的到來並未感到太大的吃驚。
“謝啦！謝啦！”紅茵高興的擺弄著新拿來的玩意兒，到底是小孩子，對這些東西都很稀奇。
“主人主人！你看看這兩隻小麻雀好看嗎？”紅茵指著撥浪鼓上的裝飾，兩隻鳥成雙在用顏料塗成的水上嬉戲。
葉寒看了一眼，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
“紅茵。”
“啊？”
“那叫鴛鴦。”葉寒撇了撇嘴，努力維持自己高冷的形象，皺了皺眉，看著這小丫頭連鴛鴦都不認識，無耐地笑了笑。
“鴛鴦啊！其實紅茵知道的，是鴛鴦的，是鴛鴦……鴛鴦喝水嘛！”紅茵的臉上雖是什麽表情也沒有，但語氣中充滿了俏皮味，葉寒不過用了短短的一個星期，就將紅茵從黑暗中拉了出來。看著紅茵有些理直氣壯的樣子，葉寒很是滿意。
“鴛鴦戲水。”葉寒心裏是笑得不行，麵上卻要裝出一副認真的樣子，葉寒哭笑不得，這紅茵當真是忘了不少的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紅茵有些支支吾吾地，好像是對自己的回答有些困窘，本想讓葉寒誇獎誇獎自己的，沒想到卻出糗了。
“不怪紅茵的，慢慢地紅茵就都懂了，才一個星期，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葉寒摸了一下紅茵的腦袋，有些讚賞的看著紅茵。
那次意外之後，葉寒時時刻刻都要小心翼翼地看著紅茵的動向，不知是自己的原因還是別的，紅茵竟然在夜晚再也沒有失過控，雖然有些意外，但這也是葉寒所希望的，便沒有多想。
如今更是活潑，就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還沒有長開，葉寒經常盯著她看，因為紅茵實在是像極了一個人，可他卻不記得那人姓什名什。可紅茵的臉頰終究是木訥的，她從未學會一個表情，唯一學會的表情竟然還是哭泣。葉寒想到這裏不由得有些責備自己，那日是他對紅茵太嚴肅了，他可不希望紅茵再有這樣的表情。
“主人。”
“怎麽了。”
“我想知道那個特別好看的表情是怎麽做出來的？”紅茵歪著頭，努力做出剛剛學會的疑惑的神情，卻有些過了頭。
“這個啊，是笑。”葉寒認真的對著紅茵說。
“笑，就是這樣嗎？”紅茵認真的咧開嘴角，努力改變自己的麵部表情，卻做出了一副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葉寒對著紅茵淡然一笑，卻生生讓紅茵看出了神，她有些入迷了，當真是好看。
紅茵又努力的開始改變自己的表情，奈何就像是硬生生擠出來的笑容，可她並不覺得她的快樂是硬生生裝出來的，可她卻怎麽也學不會。
“傻丫頭。”
葉寒有些寵溺的摸了一下紅茵的頭。
“紅茵不傻。”有些倔強的語氣卻沒有活靈活現的表情，葉寒不禁有些可惜，不過想想卻釋然了，這樣不好嗎？她是紅茵，是最好的紅茵，不是世代紛爭的陰陽人。
紅茵摸了摸頭，想嘟一下嘴，卻不知道怎麽做，怕是做錯了不好看，於是便抬頭帶著埋怨的眼神看了一眼葉寒。
“主人，紅茵矮就怪你。”
葉寒笑了一下，他第一次覺得紅茵撒嬌真是可愛，卻猛然收住了，等到紅茵尋過去的時候，她看到的神情仍是有些淡然的輕挑嘴角。
葉寒和紅茵便在這個小村落生活下來了，與世無爭，葉寒每日都會翻閱一些史料，他想多了解一下紅茵。
紅茵在葉寒的指導下，學著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並且學習了不少東西，並且乖乖聽話，學著保護自己並且掩飾自己。
“紅茵，你喜歡哪個？”
“這是什麽？”
“油紙傘。”
“好好看，紅茵喜歡這個。”
“好啊，一把傘也能最為兵器。”
葉寒抿嘴一笑，這傘是姑娘家常見的物件，平日裏帶在身上也不會惹嫌，那麽紅茵就算是平日裏也可以帶著，有備無患，防止那些人找到紅茵，正好可以作為一把很好的武器，絕對會有用的。
“好，這是你自己選的，這些是書，先看完再說。”
葉寒從書櫃的最底下抽出一小摞書，看樣子好久沒有人翻過，上麵積攢了不少的灰塵，葉寒輕輕拍了一下書的封麵，粉塵撲撲地向下掉。
“咳咳——咳咳——”紅茵來不及捂好鼻子，吸了一點粉塵，不住的咳嗽起來，咳嗽得臉頰通紅，還不住的叉著腰。
“小心點。”葉寒輕輕拍著紅茵的後背。
紅茵剛剛很想感激地看葉寒一眼，卻看到了葉寒遞來的一遝書，她真的不想看書啊，況且還這麽多，她抬起頭來翻了個白眼，接過書有些抱怨的放到書案上，出門折了根狗尾巴草，含在嘴裏，有些不情願。
“那，那些都需要多少書？”紅茵想了想，說不定她可以挑一件書少一點的。想著想著，她的眼睛轉了轉。
葉寒看著紅茵，有些哭笑不得，難道她認為自己這麽好騙，那轉了一圈的眼珠就表示這她絕對沒想什麽好的事情，最起碼對自己絕對不算多麽好。果然，她竟然打著這個小算盤，那葉寒就實話實說了，但，也要順便加上點東西。
“劍。”葉寒從書櫃上方拿下一摞書，看上去都是經常翻看的，紅茵想了想，說不定主人就是以劍為武器。但紅茵看了看那些書，好像比自己的少了一點，更何況和主人的一樣多好。
“主人，紅茵想……”
“彭——”葉寒又從自己的書案下麵拿出一摞書，擦擦汗，抬頭看向紅茵。
“嗯？”
“沒事了，沒事了……”
“這是戟。”葉寒轉身將戟拿下來，哐當一聲便摔了下來，葉寒順著正要去拿書。
“不用了，主人！還有別的嗎？”紅茵坐立難安，剛剛站了起來卻被這沉重的兵器震了一下，大腿一軟又坐下了，嚇得慌忙擺手。
“扇子。”葉寒又抱出一摞書，比紅茵的那些多多了。
“針。”書還是一如既往的多。
“弓箭。”葉寒指了指剩下的一些書，還是那麽多，看樣子紅茵是選了一個少的。
“蕭……沒了。”葉寒剛剛拿出來就塞了回去，紅茵隻是聽到了一點點聲音。
“主人？什麽？蝦？”紅茵有些納悶。
“不，什麽蝦啊，紅茵，你聽錯了。”葉寒用笑來掩飾剛剛的尷尬，蕭可不能讓紅茵學，自己控製自己，她當真是要好大的本領，怕她走火入魔，還是一步一步教起為妙。
“主人，紅茵還是學傘吧。”紅茵翻了翻那幾本書，被保存的極好，雖然有的頁都脆了，甚至不小心碰就會掉，但是每一頁都認真撫平，沒有一絲褶皺。紅茵歪著頭感慨了一下自己，還要學習，好累。
主仆二人說笑了幾日，誰知道城中已是滿城風雨。
“易子楓這幾日的動向是什麽？”
“屬下不太清楚，但他應該還沒有找到葉寒，否則就不會滿城搜捕女子。”商單膝跪地，在沉重的大理石板上印著沉重的身影。
冥已經研究出來了那泥土的成分，千年僵屍的屍毒，說出來時連他自己都震了一震，這怎麽可能呢？那個女子當真是純陰之人？那她絕對難逃易子楓的掌心，他手中的蕭魂定時會有極大的反應，那是純陰啊。
他不清楚是不是那個女子逃了出去，但他隻能堅信這一點，既然亂葬崗中沒有，那定是還活著，隻要還活著，不管是不是傀儡人，他都會得到她。
“皇上也真是好騙，這樣輕易地相信了易子楓。”
宮主輕聲不屑的說了一句，轉身坐在紫檀椅上。
“吩咐下去，加緊督察，宮角去尋找葉寒的下落。”
與此同時，在隔壁的宮殿卻傳出震震的責罵聲，宮主皺了皺眉，起身離開，去看看出了什麽事，若是他沒聽錯的話好像是幽的聲音。
他推開門，看到的是幽大聲斥責著徵，徵單膝跪地，十分惶恐。
“做事小心這句話你怎麽記得！”
“屬下，屬下實在是慌了手腳……”
“屬下該死。”
“若不是那易子楓沒注意，幽冥宮的人先他一步去了亂葬崗他一定會生疑！以後一定要小心！”
“算了，以後小心就是了，出什麽事了，讓幽生這麽大的氣。”宮主覺得他若不插一句話幽是停不下來了。
“屬下該死。”徵看著地麵。
“怎麽了，幽。”
“主上！那日去亂葬崗徵取泥土的時候留下了一個小瓷瓶！那瓷瓶上寫著冥字！一看就是幽冥宮的東西，若不是泥土腐蝕隻剩下了一個六字的麵，那易子楓恐怕早就察覺到我們的行動了！”
“罷了，現在不是沒事嗎。”宮主想了想，幽擔心的不無道理，隻要有心人都會去仔細琢磨一下空蕩的泥土路怎會有一個小白塊，還好這易子楓目中無人更何況是在那樣受了驚嚇的情況下。
“下次注意。”宮主這樣說了，幽自然不好追究下去，嚴厲的聲音透露著不滿。
“屬下明白。”
“明白就好，下去吧。”宮主揮揮袖子讓徵下去。
宮主和幽商量了一下便走了，似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幽的眼神透露出無奈和焦急，卻又什麽也不說。
“子奴呢？”易子楓不高興地拍了拍桌子，上麵的茶水震了一震，穩定下來。
一個小廝緩緩上前，跪地，咽了一口唾沫。
“子奴大人好像去休息了，奴才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易子楓什麽也不說，就坐在這裏，連空氣都充滿著尷尬和火藥味。
易子楓皺了皺眉毛，他已經下令搜捕整個長安城中的女子，重新搜捕一遍，並不是製為傀儡人，隻是找找有沒有體溫冰涼的女子。
一周過去了，一個一個府上幾乎都查完了卻是什麽也沒有找到，不知道是他的方法問題還是別的，蕭魂明明有了反應，若實在長安城裏它便指向城外，若是在長安城外它便指向城裏，弄得易子楓滿頭霧水，什麽也不清楚，他隻能搜捕整個城裏的女子，正因為如此，皇上又怪罪了下來。
“易子楓！看看這些折子！全部是彈劾你的！”葉子祁沒有好臉色，對著奴才也不需要什麽好臉色，他將案子上的折子一掃而下，砸到地上，易子楓的腿上，還有一本砸到了易子楓的臉上，易子楓麵子上自然過不去，可人家是天子，你又能怎麽樣呢？
“皇上……不是說找……”
“這還是怨我啊！”葉子祁將手一拍，震得易子楓一顫。
“是臣……奴才的錯！奴才罪該萬死！奴才一定抓緊時間找到那女子！”易子楓也顧不上臉麵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保命要緊。
“下去吧！朕乏了！”皇帝並不想聽易子楓花言巧語，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將易子楓像是轟蒼蠅一樣轟了出去。
易子楓心裏也是不爽，他並不清楚皇帝為何要找這樣的一個女子，傳聞是充納後宮，那易子楓便是想盡了這皇帝的昏庸，將自己請來皇宮卻要殺了自己，易子楓更是恨得牙根癢癢。
他回到了自己的宮殿，看著主子生了這麽大的氣，小廝們都不敢言語，生怕惹到主子，惹了什麽事端。弋宮裏寂靜得讓人害怕，連呼吸聲都聽得見，偏偏連子奴都沒有在宮裏，聽說是家裏人出事了連夜趕回。這下可好，更是沒有一個能讓易子楓痛快點的人了。
過了不到一刻鍾，易子楓便受不了這沉悶的氣氛，自己推開殿門，出去轉轉。
他花了一刻鍾登上了七星台，這是皇宮中最高的地方，在這裏幾乎可以看到整個長安城，可由於皇帝無心看管這個地方，這個朝代建立起來之後，幾乎就荒廢了，現在也是一個看管的小廝都沒有。
易子楓看著七星台上雜亂的草和不幹淨的扶手，歎了口氣。
他看到了有幾家人被推搡著出來了，應該是他自己手下去抓的人，在這裏不能說看得清清楚楚，但看清楚在哪個方位還是可以的，整個長安城已經粗略的搜捕了一遍，沒有找到。從明天開始，便是地毯式的搜查。
他看向長安城外的山上，久久不言語。
他並沒有看見，那裏的人，那裏的葉寒。
當然。
還有紅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