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別來無恙
葉寒似是有些察覺到了易子楓不尋常的動向，準備出門去觀察一下，再大的風險他也要擔當一些。
夜深了，他看著床上熟睡的紅茵，心中卻有著不明的感覺，有些擔心，他剛剛離開屋子卻聽到了一絲哢嚓的聲音，回頭從窗戶看時，紅茵便已經坐了起來，兩眼空洞。
“不好——”葉寒來不及多想，快速推開門，坐到紅茵旁邊。
“醒醒紅茵！紅茵！”葉寒望著眼中隻有深邃的眸子，沒有一絲光彩，便知道紅茵又是被控製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難道自己身上有什麽可以克製住紅茵的東西？
但他現在並不能多想，把紅茵喚醒才是上策，他終於有些慌張了，卻不知道這慌張是關心紅茵還是關心村落的人。
“紅茵？”他試著輕聲喚醒紅茵，卻是無果，紅茵的眸子有了一絲光亮卻又滅了。
“紅茵！”他隻能厲聲嗬斥紅茵，除了這個方法他已經想不到別的，其實他可以用蕭控製住紅茵，就算是普通的蕭也應該可以控製她這個級別的傀儡，剛剛變成傀儡不久應該可以，但她是純陰體質啊……
況且葉寒並不想控製紅茵，她並不是他的傀儡。
葉寒看向冥水玉，那玉顫抖著，似是在抗拒什麽，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寒水玉，將玉解開，放在床上，他怕這玉太過於陰性讓紅茵著魔，看向紅茵漆黑地讓人害怕的眸子。
葉寒伸開手臂，在黑暗中，緩緩抱著紅茵。
“紅茵，醒醒，我是葉寒。”他溫柔的對著她的耳朵輕嗬，以此喚醒紅茵應當會比嗬斥醒要好得多。紅茵抓住了他的袖口，似是害怕他的離去。
紅茵突然身處黑暗之中，什麽也不知道，仿佛是什麽她所摯愛的東西突然離開，像是抽走了她所有的空氣，讓她難以呼吸，窒息的感覺一遍又一遍地襲向胸口。
“紅茵，是我，你還記得我嗎？”
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紅茵並沒有太大的詫異，她已經經曆過一次，紅茵覺得她自己可以控製好情緒。
“紅茵，怎麽不說話啊？”
那聲音有些挑逗般的意味在紅茵的耳邊纏綿婉轉，久久不肯散去。
“紅茵，別怕，我陪著你呢……”似是空氣中的什麽冰冷的東西猛地親近了紅茵，紅茵突然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明明是夏天卻是如同冬季一樣的冰冷。
那聲音慢慢消失，身體卻不自主地動了起來，紅茵控製不住自己了，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她有些懊悔自己的無能卻表現不出來。
“紅茵！”她聽到有人在嗬斥她，是主人嗎？是葉寒嗎？他是不是又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失望了？他是不是不再理會紅茵了？想到這裏，紅茵前方有些光亮的東西卻驀然消失了。
“你的世界不需要光明，紅茵。”
聲音慢慢顛倒升騰，如此不安分地蠱惑著紅茵。
“紅茵，醒醒，我是葉寒。”紅茵又感受到了光亮，比上一次更加明亮，讓她感覺這黑夜都失了顏色，光亮如白晝。
“主人？主人……紅茵害怕……”她慌忙找到唯一的光亮處，抓緊她所能觸碰到的東西，黑色慢慢褪下，紅茵終於幽幽轉醒。
葉寒看到紅茵恢複了光亮的眼眸，放下心來，將手撒開，看著這個有些迷糊的女子，皺了皺眉。
她的處境太危險了，沒有了陽氣簡直不能受到自己的控製！
這是葉寒萬萬沒有想到的事，葉寒以為上一次失控隻是出了什麽差錯，剛剛變成陰陽人多少都會有不受控製的時候。可這一個多星期裏，他教會了紅茵這麽多東西，自然不會忘記讓紅茵學會如何控製住自己，顯然她的自製力已經非同小可，可如今卻仍不能夜晚獨自處於這裏。
這樣的紅茵，像是個不定向的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危及的是整個村落的人的性命。
紅茵醒了，也知道自己是做錯了什麽事，紅茵認為是自己的不用心學習才會失去自製力，可葉寒不這樣認為，他看著紅茵低著頭就像是犯了什麽錯的小孩子，低頭說。
“紅茵已經做的很好了，這是我的錯。”
葉寒隻能這樣說，他不想讓紅茵過於自責，因為這件事情本來就不是紅茵所能預料到的。現在他必須要專心去找一下關於純陰之人的書，必須找到別的東西來壓製紅茵體內的陰氣，否則他就算是出門也不會放心，易子楓的事情可以暫且拖一下。葉寒並不相信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易子楓能夠這麽快找到這裏，盡管他手上有指明方向的蕭魂。
想到這裏他的眸子暗了暗，但還是閉上眼相信自己的判斷，況且這個時候他不得不相信自己，若是連自己都不相信，他又能相信誰呢？他自嘲地笑了笑，安慰著紅茵，讓她快點睡下，自己則在書案邊點起一個小小的燭燈。
紅茵不久便睡下了，看見紅茵睡得很安詳的樣子，葉寒淡然一笑，看樣子隻要自己在這裏紅茵就不會出太大的問題，他又重新將那塊寒水玉係在腰間，他自小佩戴著，剛剛摘下來一小會都有些不習慣，感覺少了點什麽一樣。
葉寒在書櫃重新拿出一些關於偃師和傀儡之術的書，想要研究一下傀儡為何有時是不會受控製的，說不定和她純陰體質有關？
想著，他取下了書櫃下麵的一些書，放在書案邊，一頁頁地仔細翻看，稍微有一點關聯的，便將幾片葉子夾在書裏麵，想著天亮了之後再細細品讀。
小屋裏是寂靜的，隻有一個女子安靜平穩地呼吸聲和書頁一頁頁簌簌翻過的聲音，燭燈慢慢燃燒著，不言不語。
幽冥宮。
“若是如此，就更要找到葉寒了。”
“當然，可葉寒他所居之處誰又知道呢？”
“隻要這女子和葉寒在一起，那麽就好辦了。”
說著話，宮主深邃的眼睛眯了起來，泛起一絲危險的光芒，仿佛是嗅到了獵物一樣。
“冥，你吩咐下去，讓幽快點回宮，我要和他商量點事。”
“是。”
宮主盤著腿，仔細思索著對策。看著窗戶外緩緩西沉的斜陽，似是想到了什麽，轉身去了藏書閣。
“冥。”
“啊，主上。”
冥也沒想到主子會過來這個地方，他就是想偷懶看一會兒書，卻不巧碰上了帶著同樣目的來看書的宮主。一個麵具映照在黑暗中，迎著一點點太陽的光，顯得這麵具如鬼魅一般可怖。
剛才那幽幽的聲音輕聲吐在冥的耳邊，讓冥自己嚇得魂都快要跑出來了，皇帝太傅出入還是有腳步聲提醒自己快點躲一下，哪知道這平日裏玩世不恭的主子會悄無聲息出現在這裏。
“那人會在夜晚失控嗎？”
冥仔細斟酌，他自然是知道宮主說的那人是誰，應該就是他檢驗出有千年屍毒的陰陽人，他仔細研究了一下偃師和傀儡的各種史料，這人必定是有這幾近純陰的體質才可以會在變到傀儡時產生這樣的毒素。
“應該會。”
冥思索著得出了這個結論，這個人是純陰體質的，若是未製成傀儡人時也應該會讓周圍人感到不適，為何卻遲遲沒有人發現？這應該就是她的身世秘密了，她身上一定有帶有陽氣的東西壓製這她自己的陰氣，否則陰陽失衡，她自己也命不久矣，早應該歸身九泉之下。
可如今——
冥轉動了一下眼珠，看著自己主子狹長的眸子，定了定神。
這人已經被偃師所控製，而且是葉寒這等的人，並非易子楓這些等閑之輩，而葉寒心慈手軟應該不會將這女子看做傀儡對待，那麽這女子很有可能在晚上會失控，在葉寒不在的這段時間失控。
“有什麽控製住這個女子的東西嗎？”
宮主看見冥低頭深思，應該是在仔細搜索自己頭腦中的知識，來回答這個問題。
“有，一是冥水玉，可已經失傳……二，便是蕭魂，或者控製陰陽人的蕭；三，便是幽冥宮中藏有的青龍纏鳳的簪子。”
冥低沉著聲音，緩緩道來。
宮主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好像那日她看見那女子身上……是有一塊玉，不知道是不是那玉，若是，那女子一定是他要找的人了……宮主啟齒道。
“那簪子，取出來，帶上，你我還有幽，我們去找葉寒。”
“宮主！那簪子——是前任皇帝留下來的——前朝之物若是被有心的人看見了……”
“不用管這些雜事！”
說罷，甩了一下衣服，起身，離開。
見狀，冥才知道了宮主不是來看書而是專門找他的……看著宮主已經慢慢離去了，他加快了步伐，輕快的從閣頂躍出，去取那青龍纏鳳的簪子去了。
“幽，查到了嗎？”
“城西。”
“走。”
宮主看到早已在大堂內等候多時的幽，欣慰的笑了一下，算好時間，剛出門口便碰上了取下簪子的冥，三個人飛快的趕往城西去了。
易子楓從亂葬崗回來後，搜捕了一兩個星期的女子，根本沒有找到所謂的陰陽人，氣得發燒了，而子奴卻遲遲沒有回來，易子楓更是惱怒得發瘋，心都不時地有些絞痛，但又有什麽辦法，隻能躺在床上，聽進來的小廝沒日沒夜地匯報女子的情況。
身旁的蕭魂他看得很緊，若是連這蕭都沒有了，他可就一點勝算都沒了，他隻知道的是，這女子應該還在城中，因為這蕭魂的焰色一直指著城西，可是他加大了搜捕的力度也沒有找到可疑的女子。
陰陽人，去哪裏了呢？
很快，思緒混亂，他心煩意亂，不想再想這些事情了，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此時，三人各駕一匹馬，飛速地趕往城西的邊境處，不過日落到山頭，他們就已經趕到了地方，一座十分雜亂的小山坡，巨石毫無順序，散亂的排放著。
“幽，確定是這個地方。”
“屬下確定。”
宮主眯上了眼睛，透露出危險的光芒。看著這裏的情況，應該好幾年都沒有人出入，雜草瘋長著，掩蓋著所有的曆史。他們已經在這裏路過了三次了，絕對沒錯，他剛剛進去的時候也認為這個地方隻是長得像而不是上一個地方，沒想到又走了一遍，並且沒有剛剛自己走過的痕跡，若不是第二次路過時他為了留個記號讓馬兒留在這裏，他還真的不知道自己迷路了，而且，完全沒有自己剛剛走過的痕跡。
幽冥兩個人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幽看著日漸西沉的太陽，不由得皺了一下眉。
“主上，明天找吧，今日怕是不行了。”
宮主看了看太陽和四周的環境，不由得想咒罵這讓人煩躁的迷路，但是天色漸晚，再走可能真的會有危險，於是他點了點頭，算是默許。
幽冥收到信息後各自分頭行動，一個去找一個比較舒適的地方留下來，一個去找一些柴火來取暖，盛夏已過，天氣漸漸轉涼。
不到一刻鍾，便找到了可以安身的地方。
柴火堆上，慢慢點燃，三個人等待黑夜過去，漸漸沉睡於深山之中。
太陽剛剛出來一點點，細碎的陽光剛灑到了幽的身上，幽便猛地睜開眼睛，似是察覺到了什麽，宮主自然感受到了幽的不自然，冥也坐了起來，輕輕地聞著林子間的味道。宮主靜下心來，感受到了來自不遠處刺骨的寒冷。
“冥，你感覺到了嗎？”
“是，屍毒。”
幽和冥的對話讓宮主閉上的眸子瞬間睜大，看向遠處。
“走。”
在樹林裏跌跌撞撞地走，自然不快，朝陽全部露出來時，他們找到了來源。
在日出的時候林子裏的空氣是最新鮮的，也是最令人感到舒適的，可幽和宮主感到了刺骨，而冥聞到了屍毒的味道，尋著這個來源一點一點的走，他們找到了這一片小小的土地。
看上去的確沒什麽不一樣。
冥早有準備，拿出一個黑色的小瓷瓶，為了這次出行他特別準備的小瓶子，將一點土小心翼翼地倒入瓶子中，在旁邊盤腿坐下，慢慢分離泥土中的成分，幽看著這塊泥土，陷入了深思，而宮主緊緊盯著冥的動態，一眼也不離開他的動作。
過了一刻鍾多了一些，冥已經有了之前的經驗，自然是快了一些。
他很高興的單膝跪地，快速的說，有些欣喜浮上眉眼，他們終於找到了一絲線索。
“回稟主上，的確是千年屍毒。”
“主上，有腳印。”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冥的欣喜若狂和幽的沉著冷靜，讓宮主狹長的眼角微微眯了一下。
“我們順著腳印走。”
因為擔心迷路，幽特地做了記號，每走過一塊石頭便打一個叉，可在半個時辰裏，他們又回來了。
宮主微微笑了一笑。
“幽，你發現了嗎？”
“的確。”
宮主和幽對視了一眼，冥有些茫然，發現了什麽，他怎麽不知道。
宮主和幽起身將身邊的石頭一顆一顆地打飛，脫離原來的位置，有的甚至碎了，考慮到葉寒這樣費盡心機實在難得，便是小了幾分力氣，不到半刻鍾，便全部失去了原來的樣子。
“好了。”
冥漸漸明白了什麽，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景物的變化，其實並沒有多麽大的變化，隻不過景色看得越來越遠了，他才恍然明白，這些石頭讓他們產生了一個繞不出去的圈子，像一個球的兩端，從這一段走著走著便可以到另一段，但怎麽也不會走出這個球，因為根本沒有出去的地方。
而現在打破了，便可以了。
他們順著路走到了村莊，那個與世隔絕的村莊，西山原來竟然藏著這樣的地方，宮主不由得有些敬佩葉寒的技法，不愧是真傳弟子。
葉寒，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