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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花自飄零

  夜深了,又變淺,不過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吧,葉寒暗暗地想,看了一眼床上的紅茵,不言不語,杏眼張著,沒有一絲睡意。


  紅茵偌大的眸子,在黑暗中顯得由為澈淨,黑夜裏,除了月光所能及的部分,剩下的應該都是黑暗的,但紅茵的臉色蒼白,顯眼,並且葉寒突然覺得這樣白的近乎透明的臉色有些刺眼。


  “起來吧。”


  剛剛葉寒強迫紅茵睡覺,既然沒有睡意那就不要睡了,紅茵呆板的眸子突然有了一絲光亮,快速從床榻上爬了起來。


  從這裏她一點也睡不著,總感覺危機四伏,而葉寒卻偏偏逼著她睡覺,剛剛她可鬱悶壞了,慌忙起身,她不想再睡覺了,紅茵第一次覺得睡覺和上刑一樣。


  盡管她沒上過刑。


  想到這裏她吐了吐舌頭,可不能在主人背後說壞話,哪天他察覺到了,紅茵肯定又要被罰做抄書,她抄書抄了好幾次了,那些比較有名的詩詞幾乎都可以倒背如流。


  想到這裏,她翻身下床,看了一眼葉寒,這一眼,似是驚動了浮生蒼茫中的一片落花,珊珊來遲,驚豔了她的心。在月光映照下的那個男子,是葉寒嗎?


  隻見見窗戶棱旁,一男子眸色深幽,如墨暈染,白衣如雪,黑發如瀑,風華自內而外地散發,不收斂一絲光芒,讓明月都失了顏色,細碎的月光灑落在他的發梢眉眼,此時月圓之夜,月色朦朧,在葉寒的身上勾勒出深深淺淺的光影,明明是蝴蝶身,卻是孜孜不倦地沉迷於紅塵,明月如雪,遺世而獨立。


  羽化登仙又能比得上這眼前的白衣嗎?

  紅茵愣了一下,接而卻不願意將眼眸離開這男子的身影,她曾以為世界上最美好的便是仗劍走馬,高歌天涯,詩酒花茶,對弈琴家。


  可如今卻敵不過葉寒清冷的身影。


  這世間偌大,卻求不得你一句共話桑麻嗎?


  葉寒似是注意到了紅茵的目光,轉身看了一眼,隻是這一眼帶著的平靜和淡然讓紅茵的胸口有些痛。


  她怎麽會心痛呢?葉寒這樣對她已經是極大的恩慈了,她怎麽會心痛呢?她隻是個陰陽人,她沒有心。


  “主人,你看什麽呢?”


  她所能做的,就是多看他一眼罷了,她所能做的,就是不要讓葉寒失望就好。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


  葉寒將眸子輕輕閉上,又緩緩張開,看著黑夜中,眾星拱月,那一輪圓月對於四處奔波,顛沛流離的他們來說,簡直就是笑話,可紅茵不知道,她隻知道這輪月亮很好看,她隻想多看幾眼。


  在葉寒的默許下,紅茵做到了葉寒身前,趴在窗柩前,抬頭看著圓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葉寒看著紅茵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微微上揚,眸色也溫柔了些許。


  月亮卻沒有紅茵想象的那麽圓,感覺還有些不完美,但月色溫柔,在紅茵的眼瞳中,隻能看見一輪皎潔的玉盤,一番星羅棋盤的景致。


  黑色的瞳孔也變得虛幻了起來,她才明白人長久月長圓,這一句話,是她的可望而不可即,也是人世間最美好的事情。


  眼光中有些落寞,她沉沉地想著這些複雜的事情,卻突然覺得這月光有些礙眼,驟然緊張後又放鬆了下來,是自己警惕心過重了。


  月色朦朧,窗外除了淡淡地影像之外,隻有深不見底的黑暗,什麽都看不到,本應該寧靜安逸的小城卻有些恐怖,不知道葉寒是不是這樣想的,但紅茵卻是這樣想。


  小小的燭燈照亮了整個小屋,這般黑暗中隻有這一方淨土是可以安身的,紅茵有些乏了,不知道是不是奔波的勞累還是如何。


  彼時月光正好,溫柔地照在紅茵身上,紅茵有些乏了,剛剛緊張的心情在葉寒身前卻一絲也感覺不到,他身上好像有梨花的香味,讓紅茵很是安心,她似是想起一句詩,卻已經無力說出來,眼眸緩緩閉上,眼前的景色重新歸於黑暗。


  花自飄零水自流。


  葉寒看見紅茵剛剛還精神著,如今卻乏了,成了一隻脫了力的小野貓,剛想要將她抱起,放到床上,彎腰的時候,他聽到了紅茵斷斷續續的呢喃聲。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葉寒卻渾身像是麻木了一樣,觸電般地想要鬆手,但卻隻是愣在那裏,思緒萬千,若有所思地看著紅茵,眼神中的黯淡無光讓紅茵不自覺的縮了一下身子。


  紅茵斷斷續續隻是重複著這一句話,葉寒的身影頓了頓,還是將紅茵抱到了床上,將外衫輕輕地披在紅茵的身上。


  葉寒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有些瑟縮的紅茵,暗暗地想,天氣應該是漸漸轉涼了。


  眼前是黑暗的,漫無邊際,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有一個紅衣的小姑娘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她不甘於緩慢的行走,磕磕絆絆地跑著,邊跑邊呢喃著。


  “我是誰?”


  “我是誰?”


  “我是誰?”


  聲音越來越大,大得就要震碎紅茵的耳膜,說是杜鵑啼血猿哀鳴也不過如此,紅茵被這聲音嚇到了,這是誰的聲音,這是紅茵的聲音!

  紅茵有些害怕,她看不清那個紅衣的小姑娘是什麽樣子,紅茵跑過去想抓住那個小女孩,可是卻在撥開重重濃霧後,連她的衣袂都碰不到,她輕輕地一個轉身,紅色的曼陀羅花如同鮮血般綻放,阻擋住了紅茵的手,仿佛是因為那女子站在太過於高處,連觸碰都碰不到。


  突然——


  黑暗被撕裂了,滾滾的岩漿噴湧而出,紅茵一不小心落在了涯邊,用手使勁抓著碎石,那個紅衣女子轉身了,紅茵看到了那個女子,女子冷清的臉上掛著一副精致的麵容,這副麵容似笑非笑似是她,有不像是她。


  臉上似夢非夢的笑容不可能是她。


  那個有些恐怖的麵容讓紅茵不禁有些害怕,她竟然害怕她自己?這是為什麽?女子的笑容越發的燦爛,紅茵越是感到不舒服,她身上的汗毛都束了起來。


  女子並沒有計較紅茵拒絕的眼神,伸手似是要幫紅茵一把,拉她上來,她冰冷的手觸摸到了紅茵,紅茵沒有感覺到溫度的傳遞,這個人也沒有體溫,這個人難道真的是她自己嗎?

  她用手抓住紅茵,笑容突然凝滯了,替代的是如青麵獠牙般的恐怖,隨後又恢複了平靜,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紅茵有些心驚,想要擺脫她,卻無力,女子反手向後推去,紅茵驚恐得眸子驟然放大,她醒了。


  那個女子冰冷的手讓她害怕,那個人是她自己,她自己為什麽將自己推入萬丈深淵之下呢?這個夢到底是教給了她什麽意思,冥冥之中是不是和她的身世有關聯呢?


  紅茵鎖眉,什麽都想不起來,雖然這個夢有些恐怖,但她已經做慣了噩夢,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紅茵看向窗外,太陽已經生的高高的,已經快要正午了,葉寒不知道幹什麽去了,紅茵發現這一點後,有些慌張,立刻起身,身上的白衫被這動作掀掉了。


  恰巧這個時候,葉寒推門而入,看到了這一幕,紅茵不覺得有些尷尬,便將衣服撿起來,緩緩放到床上,她眼尖地看見了葉寒手中拿著的東西,是一碗紅豆沙。


  主人原來是去買吃的了,剛剛嚇了紅茵一跳,她自己都不知道剛剛為何會如此慌張,是在害怕什麽嗎?她本就無依無靠,是葉寒給了她一個家,她是在害怕失去這份溫暖吧。


  葉寒什麽也沒說,瞥了一眼紅茵,臉上沒有一絲情緒的波瀾,對於自己的衣服被弄髒也沒有什麽怒色,這讓紅茵看不懂葉寒的心。


  她跟著葉寒已經兩個月多了,可是她從沒有讀懂過葉寒到底想要什麽,甚至她都不知道葉寒為什麽要以身試險,救她,她隻不過是一個陰陽人,如果將她交給傀儡師,不僅可以可以獲得一生的榮華富貴,還可能走入仕途。


  可他為什麽要救自己呢?


  紅茵不敢深思,也不想深思,她這條命都是葉寒給的,所以葉寒讓她做什麽她去做就好,別的不要管了。


  “不餓嗎?”


  葉寒看著紅茵看著碗中的紅豆沙都能出神,正午了,晚上還要趕路,不充饑根本不能達到他想要的效果,越晚暴露的可能性便是越大的,所以早點去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地方才是上策。


  紅茵點頭點得像小雞啄米般,葉寒的嘴角輕輕地向上挑了一下,紅茵便下床來到小木桌旁,聽話地吃飯,也不計較剛剛想得那些雜事,既然自己已經安定了,就這樣便是最好的。


  擔心別的又沒有什麽用處,她隻是在紅塵中如曇花般開放,以她自己的特點,孤芳一世,轉瞬飄零,純白色的花瓣全部展開又繾綣在了一起,一片一片的落在了水中,水中倒映出了一個男子白衣而立的身影,高傲,不可一世的姿態,精致的輪廓,那是葉寒,是她的主人,花自飄零葉寒隻是見證了這一幕的人罷了。


  紅茵的心情也放鬆了許多,萬事隨緣,她忘記了從哪裏看到的這句話了,當時她還覺得寫這書的人沒有反抗精神,原來是因為已經反抗過了,才得出了這個結論。


  “什麽時候走?”


  紅茵吃完紅豆沙,將手邊的手絹擦了一下嘴角,抬頭看向正在望向遠處的葉寒。


  葉寒沒有轉身看紅茵,仍舊是冷冰冰地盯著窗外的風景,但啟齒輕輕說出了答案。


  “如同昨日一般,日落時。”


  紅茵也猜到了這個答案,不過就是為了緩解一下氣氛而順口問一問,又要奔波了,想起昨日那夜晚有些膽戰心驚的經曆,紅茵的臉不覺白了一個度。


  葉寒看到了紅茵煞白的臉,本來就因為製成傀儡人毫無血色,如今更是蒼白得如一張白紙一般。


  “今日走的是街,不是林間小路,不必擔心。”


  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解釋一番,說不定可以讓紅茵安心一些,那樣可能會走的更快吧,早點離開這樣的是非之地。


  “嗯。”


  紅茵的臉色正常了些,但還是有些擔心,她不知道前途如何,隻知道現在唯一一條出路便是跟著葉寒,才能有一條生路。


  葉寒給紅茵檢查了一下身體,昨日在林間難免會有擦傷,簡單的進行了一下包紮和處理,防止傷口進一步感染。


  紅茵閑來無事,隻是坐在窗戶邊上看著風景,昨日晚上看不見的景色在陽光下十分地清晰,紅茵仔細欣賞著,倒也是派安寧和諧的樣子,和昨日的印像完全不一樣,說不定是夜色過於幽深,平添了孤寂。


  葉寒將紅茵的傷口處理好之後,起身便將自己的白衫從紅茵床上拿下,重新穿上,那身白衫不知道為何,總感覺是一道薄薄的屏障,隻這一身白衫,就感覺相隔了整個天涯。


  杏花的輪廓簡簡單單地用金邊勾勒,淺藍色隻是輕輕點綴了一下衣袂,葉寒有很多白色的衣服,在紅茵看來,都大致一樣,可仔細地尋一下不同,可以看出,所有衣服上的花紋幾乎都是金色勾邊,但刻的花不同,桃花,杏花,最多的是梨花,但卻從未見過葉寒刻有梨花的衣服。


  梨花?梨花白,紅茵不覺得聯想到了葉寒送給自己的那把竹骨傘,叫梨花白,上麵也刻了梨花,主人似是很喜歡梨花呢。


  想著便看了葉寒一眼,葉寒低頭正忙,隻不過不知道忙的什麽,紅茵也不想去看葉寒在幹什麽,便坐在窗邊,看風景,直到日暮時分,葉寒才抬頭看到那個百般聊賴的小姑娘,光著腳丫,看窗外的景色。


  還是一句極其普通的話,輕輕地說出時,紅茵早已有了準備,離開也好過於此。


  “走了。”


  還是那身行頭,二人下樓,給老板打了一生招呼便走了,在外麵的包子鋪買了幾個包子,葉寒並沒有吃,全部給了紅茵,紅茵邊吃邊走,但卻一點也不影響速度。


  二人在路上並沒有碰到什麽強盜劫匪,自然是走的飛快,夜色漸漸黑了,小路上的人反而不減卻增,大概是快要到達這整個祁國最繁華的地段了,夜市也是如平日一般繁華。


  紅茵有一絲不適,他們是逃亡至此,這樣難道不會被發現嗎?葉寒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低頭看了一眼紅茵,正對上她那有些慌張的眸子,這大概是以動作告訴她,不要害怕罷了。


  “快到了。”


  這夜色漸漸褪去的時候,葉寒看著遠方,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話,帶著一些悵然和向往,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說給紅茵聽。


  紅茵有些麻木的腿腳終於有了一絲動力,加快腳步跟上了葉寒,在經曆了幾個小胡同後,彎彎曲曲繞得紅茵有些暈頭轉向,最後來到了一間不起眼的小屋子麵前。


  這屋子大概是一個四五品官員住的小宅院,看上去要比那個小草屋好太多,不過為什麽這裏有一個這麽好的宅院卻要住在遠離京都的小草屋裏呢?


  話說紅茵仿佛一點也不了解她的主人,她隻知道葉寒是那個不知名的小村落的小領袖,隻知道葉寒好像對傀儡幻化術很有研究,但她並不知道葉寒有沒有家人,不知道葉寒為什麽住在那裏,不知道葉寒的身世,不知道葉寒的經曆,不知道……


  紅茵猛地受到了驚嚇,她仿佛從來都不知道葉寒這個人的一切,葉寒也從未告訴過她,她在之前也沒有過多的計較,如今想起來卻讓紅茵有些害怕。


  葉寒到底是什麽人?


  可她卻隻能選擇相信葉寒,因為隻有葉寒是她的依靠了,所有的接近她的人都帶有目的性,不知道葉寒是不是,可最起碼他給了紅茵一個安定的家。


  可是,這個家,真的安定嗎?


  紅茵愣了一下,葉寒拉著紅茵,輕輕叩了一下門,門開了一個小口,看到是葉寒之後,立刻打開。


  “主子,您回來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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