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再逢木槿
城中仍舊有著無能的易子楓每日每夜地搜尋他們的下落,每十日便抓十個女子做放血實驗,但這裏似乎是一方淨土,紅茵從未聽聞過這些事情,知道的不過是葉寒罷了。
門外一個世界,門內又是一個世界。
葉寒已經將紅茵所列的清單上的東西都派人買來了,並且每天早出晚歸不知道幹什麽去了,紅茵去問山茶山茶也不知道,無文更是跟著葉寒走了,整個內閣裏就隻有山茶陪著她,實在是無聊,院子裏的小廝她也不知道叫什麽,也不想命令別人,也就沒有管,於是整日遊手好閑,無所事事。
這幾日紅茵不過就是玩弄一下花花草草,苦了整個院子殘存的幾朵野花,都被紅茵做成花環了,偏偏葉寒還不管,莫名心疼。
“山茶,山茶!這個好看嗎?”
紅茵在銅鏡旁將自己剛剛編好的一個淺藍色的手環給山茶看,上麵不僅有可憐的小藍花還有一個小小的鈴鐺,叮當作響,可愛極了。
“當然,小姐心靈手巧。”
紅茵滿意地別過身去,繼續編她的小玩意,山茶欲哭無淚,她這幾日都已經用光了她的知識儲備去誇獎紅茵,這原因竟是葉寒一句話的事。
那日早上她剛將挑燈夜戰罰抄的史書交給了葉寒,對於她這種暗衛來說,從小到大除了密信之外就沒有寫過字,抄書什麽的最恐怖了。
“山茶,抄的史書不錯,看得出有些文化底蘊。”
葉寒把玩著手中的小酒杯,看著山茶抄的史書,這字的確是爛了些,不過對於山茶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主上,屬下知錯了。”
山茶單膝跪地,這是她從小到大的習慣了,卻聽見頭頂上傳來一道陰森森的目光,夾雜著好聽但卻讓人心驚的話。
“那就繼續幹件事吧。”
恭敬不如從命……反正沒有好事,硬著頭皮先接下吧。
“主上請吩咐。”
“這幾日讓無文回來,你就負責誇獎紅茵,不管做什麽都誇她。”
“啊?”
山茶也很是納悶,卻不敢反駁。
“屬下知道了。”
葉寒也是無奈之舉,紅茵若是一件事上受挫,不知道能再找出什麽別的事來幹,這幾日已經讓他頭暈目眩了,實在是不能讓她受挫,一件事上鑽牛角尖就好,各個都鑽這還得了。
於是這差事可是苦了山茶,每日每夜都是想進方法誇獎紅茵,搜腸刮肚才把她肚子裏不多的油墨都擠了幹淨。
“小姐天資聰穎……小姐這般定是伶俐得了……心靈手巧這詞就是專門來形容小姐的……這樣的作品非尋常之人所能及……”
到最後山茶已經心力交瘁,每天晚上開始苦讀詩書,不知道這樣的苦日子到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這個時候,突然到來的白衣男子勝過她心中的菩薩,在紫檀木門吱呀一聲開的那一瞬間,山茶的眼睛都是雪亮雪亮的,似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隻不過是葉寒來了,帶著紅茵去采購一些東西罷了。
“主上。”
山茶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語氣都是興奮的,語速都快了許多,葉寒瞥了一眼山茶,不由得感歎這差事原來如此難做。
“你先下去吧。”
“是。”
山茶似是得到了什麽特赦令一般,飛快退出了相憶閣,在出門的時候險些被絆倒,看得出山茶是怕了這個小主子。
“主人!主人你來啦!今天出去玩嗎?”
紅茵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的海螺,興奮得跳了起來,看樣子這幾日是悶得無趣,去外麵走一走,也倒是個好方法。
“是。”
平靜的聲音如同在大海上扔了一塊小小的石子,一圈一圈泛起了漣漪,隻是水紋太淡,慢慢地就消失了,若不是紅茵激動的聲音作了石子,恐怕葉寒的聲音是不會有一絲波瀾的。
紅茵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不算是失禮,正要出去時,葉寒皺了皺眉將門旁的披風拿著,幫紅茵穿上。
紅茵不知道為何總覺得和葉寒待在一起的時間很是漫長,感覺自己身上的溫度開始升高,是不適應嗎?她也不清楚,這樣奇怪的感覺已經有了好幾天了。
“走了。”
紅茵乖乖地跟在葉寒身後,葉寒曾經說過不能闖禍,上一次辦過的事情可不能再發生一遍,太多人的注意總是讓紅茵不太舒服。
葉寒也吩咐了幾個暗衛跟著紅茵,若是在人群中走散了,人潮人海萬人空巷他怎麽能立馬找到紅茵呢?隻能以防萬一,若是被人發現了紅茵的存在也是可以護她周全的。
她自從到了這個城府就沒有出去過,如今邁步出去,抬頭看了一眼府上的牌匾,仍舊是空空的,這樣不會被人懷疑嗎?
出門是一條古色古香的小胡同,她竟然走暈了,但是在葉寒的方向感下,他們還是走出來了,隻不過紅茵卻是很納悶。
這小胡同越走越窄,最後他們竟然是從兩棟府宅之間走出來的,縫隙很小,若是胖人根本進不去,誰會注意一個這樣的小縫隙,那日來的時候天色剛剛有些明朗,還看不清來路,便沒有在意怎麽能進來的,如今看來,這小縫隙裏麵是別有洞天。
人潮喧囂,比那時的千竹街還要勝上幾分,紅茵再次被這繁華驚呆了,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隨後跟著葉寒從各個小鋪前走走停停。
“這條街是什麽街?”
紅茵有些不解,千竹街也是東南西北四大街之一了,可這條街卻是更加的繁華。
“百梅。”
“東百梅?四大街之一?”
“是。”
紅茵沒想到葉寒的住所竟然離著長安城最繁華的百梅街如此近,百梅街是長安城皇宮腳下的一條長街,四大街之首,王侯將相的住所幾乎都與百梅街相靠,地處東方,地勢高所以登上整個長安城最高的地方——七星台才能看得更遠。
紅茵依舊玩得不亦樂乎,小販的姿態都是謙卑有度的,或許是因為在這裏所居住的人一般是大家小姐之類的,所以不敢輕易怠慢。
“我想……養隻兔子。”
紅茵指著小販攤前的一籠肉乎乎的小兔子們,帶著一些乞求的語氣看著葉寒,用手拉著葉寒的衣角,不肯放開。
“去挑兩隻吧。”
得到了葉寒的許可,紅茵迅速鬆開了葉寒的衣角,跑到小販麵前,開始拿著幾根青菜逗著兔子玩,葉寒從她的旁邊麵無表情地看著,眼神卻是有一絲鬆動,所幸不去看紅茵,看著他多年不曾來過的京都,是否變了些。
是變了,變得更加繁華了,不知道是好是壞,原本的百梅街是一條高雅之路,雖是萬丈繁華,卻從來不會有喧嘩之聲,隻是輕聲細語,文人墨客,才子詞人,在茶樓一談,在戲樓一看,便是一日。
如今熱鬧非凡卻沒有了原來的景象,人雖多了起來卻充滿了銅臭味。
“表哥,這兩隻這兩隻。”
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紅茵已經挑了兩隻小兔子,都是純白色的,血紅色的眼睛澈淨,和紅茵一樣的幹淨。
葉寒付了錢,紅茵高高興興地抱著兩隻小兔子,不過比巴掌大一些,一個人完全抱得動,於是便一邊一個,邊走路邊逗著兔子玩,過了不久有個小販那裏賣著胡蘿卜,紅茵便自作主張買了一筐胡蘿卜和青菜葉,讓葉寒背著蘿卜,自己抱著兔子。
葉寒臉色變得不太好看,這是把他當做小廝用了,早知道就應該帶一個暗衛當做奴才來背這些東西的。
看見紅茵興高采烈,葉寒也沒有去打擾她,罷了,這樣也好,卻不知道有人已經注意到了他們,而這個人雖然對他們毫無敵意,卻是疑惑重重。
“紅茵?是你嗎?紅茵?”
有些疑惑的聲音來自於後麵一個身著明黃色衣裙的女子,不過十一二歲,眉眼間還有些稚氣,身旁的一個婦人可能是她的母親,身著華麗,出手綽約,大概不是小官之家。
葉寒聽到了這不和諧的聲音,寒冷的眸子對上了那女子探究的目光,嚇得女子一哆嗦,躲到了婦人身後去,而婦人這是具有深刻的探究意味地看了這男子一眼。
“叫我?我不叫紅茵啊?請問小姐是誰?”
紅茵按照葉寒一開始教的禮法,自己的名字堅決不能認,在外她的名字叫做楚茵,而葉寒則是楚寒,若是女子便是小姐,若是男子便是公子,所有不記得的人都說不曾謀麵,不曾相識就可以。
“我是你的主子啊!我是白府二小姐啊!”
聽到這句話,葉寒對著藏在暗處的無文使了一個眼色,並且讓淩,傲兩人一起跟從無文走了,隻留下了兩個女子作為暗衛。
“我不記得我曾在白府謀生,是否是小姐記錯了。”
紅茵仍舊想不起來自己怎麽會在別人家謀生,說不定是失憶前的事情了,如今已經忘了就忘了,混過去就好。
“小姐,這是我家表妹,想必是你認錯了。”
葉寒謙遜有禮,一看便是出身不低的公子,書香門第或者是皇權貴族也不一定,白木槿卻是從未見過如此貌美的男子,謙謙君子的風度印入了她的心裏,多年後也未曾散去。
“對不起,想必是我認錯了。”
白木槿也就順勢道了歉,紅茵現在生死不明,她雖然與紅茵關係甚好也不至於為了一個小小的奴婢而失了自己的風度,身旁的婦人眼眸深邃,一直打量著紅茵,並不去注意葉寒,葉寒也注意到了婦人的目光,於是便要帶著紅茵離開。
“雖然有些不合禮法,可我還是要冒昧地問一句,請問小姐名字是何?”
“楚辭。”
葉寒看見這婦人竟然低下身來詢問紅茵的名字,便不好阻止,隻能讓紅茵用一開始的謊言慢慢編。
“她不是。”
那婦人便是白夫人,她卻在心裏暗暗地說了一句話——她,肯定是紅茵。
雖然比前幾個月消瘦了些,卻仍舊是那般澄淨的眼眸,為何會完好地在這裏生活,她身旁的這個男子到底是誰?這些疑問她隻能自己查找,現在不能驚動她身旁的男子,這個人,恐怕是有不小的來頭。
二人便是轉身離開了,走的時候白木槿似是不舍一般,含情脈脈的看了葉寒一眼,葉寒皺了皺眉,並沒有理會白木槿的眼神,拉著紅茵快速消失在了白氏母女的視線中。
經曆了這番小小的風波,紅茵心裏也沒有了逛街的閑適,便將兩隻小兔子放進了葉寒身後的竹筐裏,催促葉寒抓緊回府。
葉寒自然也是不想在這裏待著了,這必定會引起一些風波,還是避一避為妙。
二人隻不過從百梅街閑逛了一上午就回來了,隻帶來了兩隻小兔子和一大框兔子吃的胡蘿卜和青菜葉。
院子裏的小廝和丫鬟都是驚呆了,但也不敢反駁什麽,他是主子,他幹什麽都是對的。
葉寒並沒有跟著紅茵去她的相憶閣,將那些東西放下後,便回到了毓寒軒,整個下午都沒有出門,隻有幾個形色匆匆的人進進出出,不知道在幹什麽,若是仔細看,能看出這裏麵有一個女子是有些熟悉的,便是無文。
彼時白木槿母女二人仍舊在百梅街閑逛,今日茶樓有人對弈,她們便是去看看的,這三四個月裏,新來的先生想盡一切辦法讓白木槿懂得出風頭是多麽地重要,能讓自己名揚天下是多麽好,白木槿天真的眸子也被渲染上了一絲急功近利的神色。
“母親,那人當真不是紅茵嗎?”
“是。”
白夫人眼中透露出了一絲陰狠的光芒,為何紅茵會記不起她們,那個樣子不像是裝的,可是為何會有人救了紅茵,那人到底是誰?
“為何母親說她不是?”
白木槿有些不解,她說不是,完全是因為那男子的風度讓她有些神魂顛倒,而白夫人卻是思索了一番之後否定了紅茵。
“回府之後我自會去打聽紅茵的下落……”
還有楚家是否真正的存在。
她曾經問過自己的大女兒,歌兒仍舊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貴妃,每日養尊處優,而後宮除了鬧了笑話讓宮女爬上床被抬成答應,常在,貴人之外就沒有別的妃子了,所以那些女子應該是
生死未卜,更確切地說是應該都死於非命。
可紅茵不應該也是死於非命嗎?
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還和一個看似出身不錯的男子關係親密,她被人就出來了?逃過一劫?那又為何會失去了記憶?
越來越多的疑問讓白夫人有些頭疼,若是她闖了禍,連累了白府,這可不是好事,她的眼神不由得變得狠厲了些。
“走吧,先去茶樓。”
“好的,母親。”
葉寒在毓寒閣中坐立不安,一件一件的密信似是在揭露什麽重大的秘密,紅茵身上的秘密也就由此揭開,葉寒攥緊了拳頭,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麽辦,是告訴紅茵她的過去,還是就此隱瞞打開新的生活。
“報告主上,紅茵的確為前朝遺孤,並且在前朝查不到一絲身份信息。”
“什麽——”
葉寒心中閃過一絲疑惑,紅茵,到底是什麽身份,前朝竟然可以隱瞞她的身份,她到底是什麽身份,她到底是誰?
失憶前的紅茵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失憶後她還會記得嗎?
肯定不會了。
她,會是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