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虞度蓮和沈如意直到天黑才回到了城內。
沈府早已經因為大小姐沈如意的任性私自出行而再度陷入恐慌之中。自打晌午在城外荒無人煙的廢棄驛站中發現了消失整夜的沈家二爺沈千山後,沈家眾人已然風聲鶴唳了。
而當沈如意一身江湖人的衣裳跟在虞度蓮身後回沈府時,平日裏最穩當持重的老人也不禁為之咂舌了。
我滴乖乖,這緊張時候,大小姐這可不是在大老爺的太歲頭上動起土了嗎!
沈見岩的家教嚴厲,從未放自己的女兒獨自出過門,雖也在內家院裏教著學武,但著實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寶貝女兒會如同其他在三教九流裏混口飯吃的女子把式一般裝飾,出去拋頭露麵。
這當下裏老爺子又正逢新喪愛弟,凶手尚逍遙法外,更是不由得氣血攻心,直指著沈如意,晃蕩著手隻說不出話來。
沈見岩氣結了一會,一甩手,別過臉去不看沈如意,大聲嗬斥著:“念華,給我把她押回內院去,鎖著,不準再出來半步!”
又補了一句道:“不準給她備吃的!”
一個年輕人應聲而出,衣著收拾的筆直,幹淨爽朗,正是沈府大管家的兒子沈念華。腳步穩健有力但並不發聲,顯然是個很不錯的練家子。
他對著沈如意輕聲說道:“大小姐,回去吧。”
如春風柔情般拂麵,是少年對沈如意充滿著而遠不止於的,寵惜自己親妹妹般的溫和。
沈如意撅嘴強著勁沒有回應自己的父親和打小一起長大的小哥哥,徑直往裏走。
路過沈見岩身側時,老人家又忍不住的嗬斥道:“快把衣服給我換了!女孩子家那裏弄來這麽亂七八糟的衣服穿。”
沈如意像一隻小鹿般腳底抹油,三步作兩步的跑了。
沈見岩直搖頭歎氣。
沈念華衝虞度蓮友好的抱了抱拳,恭敬的退下了。
這是沈見岩的家事,所以虞度蓮半句話也沒有插嘴。
需要他說話的時候他是總能一力擔當說的,從不畏懼任何權勢利弊,他跟從著自己的內心。
“城南的那座荒驛,我仔細查看了現場,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很遺憾。”
他終於說了,懷著很大的歉意。雖然這根本沒有他的任何錯失,但他對於老友的案情仍然沒有線索心中感到不安,道義上他對自己的要求很多,他是多麽希望馬上立刻能抓住凶手為九泉下的大兄弟、忘年交,報仇雪恨。
“但在回城路上的時候,我們遇上了‘寒槍’,是個很特別的年輕人,武功很高。”
沈見岩的目光頓時冷峻了不少,拿出了一張紙遞給虞度蓮。
“‘關中雙龍’沈見岩、沈千山二老啟:
久慕閣下兄弟大名,隻狠不才聲譽未達,欲借二老四十年之功,成我騰雲之勢!城南有一荒驛甚佳,可堪收屍做墓,今晚可敢前來一敘?哈哈哈
關中不肖後生‘寒槍’致上”
“這是下午我在收拾二弟遺物時,在他屋裏發現的,壓在桌案上。”沈見岩沉聲說道。
虞度蓮看著這言辭挑釁之極的一紙書信,緊皺著眉頭,竟然首次冷淡的沒有說話!
沈見岩繼續憤恨說道:“這人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如此挑釁,竟將我兄弟二人已然看作他槍下亡魂!無怪二弟沒有知會我徑自去了,要是看到這封信的是我,也不願再給我二弟看到惡了他的心!隻是不知道這心狠手辣的歹徒究竟設了什麽局,使我可憐的二弟竟遭此毒手!”
虞度蓮噓歎了一聲,正想說點什麽時,沈念華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這年輕人繼承了他父親沈府大管家的穩重,本不該如此大驚小怪的。
果然沈見岩也變了臉色,輕微嗬斥著:“什麽回事?如此莽撞,怎麽給你妹子做好榜樣。”
沈念華自知失態,立步調整氣息後,對沈見岩說道:“府前來了一個青年人,自稱是陳敬莊老前輩的後人。”
沈念華語氣恢複了平淡,沈見岩卻如同聽見了一個耳邊炸雷般呆若木雞。
他不可置信的往前一步用手拍在沈念華的肩膀上,顫聲著說:“你說什麽?陳敬莊的後人,你確定沒聽錯來人說他是陳敬莊的後人?!”
沈念華十分肯定的點頭道:“沒錯,我開始也以為自己聽錯了,特意跟他詢問清楚了,他是陳敬莊老前輩的遺子陳合安,現在已迎在客堂。”
沈見岩喃喃點頭說道:“好啊好啊,這是天意呀,天不絕我陳敬莊老兄弟的血脈,當初陳家滿門被血洗,唯獨不見少子的遺骸,不想今日複能得見,我去看看。”
沈見岩大步往外邁,衝著虞度蓮關懷說道:“虞老弟,來人恐是我失散十餘年的故人之子,我要去看看,你先歇著,稍後咱們一同共商對付‘寒槍’的計策。念華,你給虞老弟安排妥當,另外虞老弟腹側這是著傷了嗎?一定好好修養,老夫一會便回。為了千山的事,虞兄弟,對不起啦,老夫懺愧啊。”
老人說著便對著虞度蓮恭敬抱拳躬身,虞度蓮立刻還禮,躬著腰扶起沈見岩說道:“沈大哥不必見外,但去無妨,我這隻是一點小傷,不礙事。”
沈見岩再度抱了抱拳,這才離去。
虞度蓮看著老人依舊健朗的背影心緒滿懷。之前他和沈見岩並無過多接觸,隻是和健談開懷的沈千山有忘年之交,如今幾番接觸,更感受到沈家這位大家長性情雖然孤直與人交往不多,但也是一腔情義深厚。“寒槍”的事件疑點頻頻,自己和他交過一次手,深感此人並不是盜竊虛名之人,真凶恐仍深藏水下,老英雄前途未卜,如今幾十年一同走南闖北的兄弟二人隻剩下老人一人形單影隻,隻希望能平平安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