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荒宅詭影
“哦。”
嵐曦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抬手從麵前的白玉碟子裏拈出一塊綠玉玫瑰糕遞給她，“嚐嚐看，玉膳宮剛送過來的點心……”
“這都什麽時候了？！”
冬兒恨鐵不成鋼地將她的手拿開，“您要是真的嫁到北黎去了可怎麽辦才好？聽說北黎那邊氣候最是寒冷，您一個弱女子，可怎麽呆的下去呀！帝上也真是的.……”冬兒說著說著居然抹起了眼淚，“再怎麽說您和帝上也是親兄妹呀……”
嵐曦無奈地歎了口氣，將玫瑰糕放進自己嘴裏，口齒不清地問道：“他同意和親了？”
“.……這個.……”
冬兒抹眼淚的動作停了下來，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好像沒有.……”
“.……”
雖然冬兒一向說話不怎麽著調，但有一點倒沒說錯，她和軒轅玦是親兄妹，骨子裏流的血液同屬於軒轅王族，正因如此，她才不擔心。
在軒轅一族中，雖然隻有嵐曦是其一母所出，但二人的兄弟姐妹並不少，寧遠就是其代表之一，更別提那些叔侄輩了。
如果是其他人還好，偏偏所求之人是嵐曦。
世人皆知，軒轅玦前些日子剛大刀闊斧地清除了洛氏一族，如果此時答應了這場和親，無疑是在向北黎示弱，軒轅玦是不會如此做的，更何況，他本就有拒絕的能力。
日頭漸昏，路上的行人開始往家趕，三三兩兩的民居內升起炊煙，已經是要吃晚飯的時候了。
月初城中的一家客棧內，廚子正在後廚燒製客人們的飯食，忙了一天的小二懶洋洋地聞著飯香擦拭桌子，掌櫃的則站在櫃台裏撥拉著手下的算盤算店中這一日的流水，懶散而悠閑的氛圍突然被一行人的到來打破。
掌櫃的眯著眼睛瞅了一下，認出這就是前幾天大手筆包了整間客棧的金主，立刻仰著笑臉迎了上去，結果問安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為首的年輕人冷冷地問了一句：“鬼先生呢？！”
掌櫃的愣了愣，大概反應過來他口中的“鬼先生”應該是那個戴著黑色麵具的古怪男子，剛想回答，可這話卻也不是問他。年輕人身後的一個男子低頭答道：“鬼先生一向行蹤飄忽，屬下也不知他去了何處。”
“哼！”
一向以溫和示人的年輕人此刻顯得有些急躁，連語氣中都多了幾分不耐：“立刻派人去找，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是！”
類似侍衛角色的男子恭身應道，後者一甩袖子回了自己房間。
一直守在旁邊沒有插上話的掌櫃見此情形，忙不迭地溜回了櫃台後麵，世事難料，還是算自己的小賬來得安全。
聽著樓上的房門合上時發出一聲沉重的撞擊聲，身為高驥貼身侍衛的刑風方堪堪鬆了口氣。
今日東極山一行，親眼見到那個傳說中的年輕帝王後，刑風才算真正知道軒轅王朝如此強大的根源。那個剛斬掉軒轅舊臣洛氏一族的男人，不過短短幾句話，便陳述了此時和親於雙方的利弊，既無損北黎顏麵，又不動聲色地堅持了自己的立場，饒是一向以文采風流聞名的北黎二王子，也沒討到絲毫的便宜。如此機智與魄力，在刑風生平所見的人之中，難以找到可與之相匹敵之人。
話說回來，大王子分明交待鬼先生此行中對二王子多加提點，而東極山一行卻未見此人蹤跡，也難怪二王子會生氣。
想及此，刑風瑟縮了下脖子，轉身吩咐手下人先去城中各處打探一番，雖然二王子一向待人溫和，但其手段也不可小覷。
不過是春末夏初，本該是生機黯然的季節，此刻的月初城卻顯得有些懶洋洋的，白日未落幕，一輪朦朧柔和的圓月出現在黃昏裏，視線裏滿是模糊了界限的不真實感。
就在這個時候，沉寂已久的洛府荒宅迎來了一位客人。
說是洛府，門匾上的洛字已除，曾經送出一位帝妃，幾乎進出過滿朝權貴的朱漆大門此刻布滿了灰塵，牆角的蛛網也織出了數層厚度，慘淡的光線透過瘋長的枝椏，將園中的荒涼清楚地呈現在來人麵前。
來人並不是洛水，自洛昀夫一事後，月初城中，東極山上，軒轅族內，已經很久沒有洛水的消息了。
雜草從白石板間的縫隙長出來，原本精致淡雅的清涼閣像是一位久坐蒙塵的麗人，銀青色的窗紗剝落的隻剩下一些邊角，在傍晚的微風中飄蕩，和著來人微微擺動的黑色衣袍，似在低聲訴說著什麽。
“你……你是誰？”
一個顫抖的聲音突兀地在男子身後響起，打斷了他的沉思。
洛氏一族雖滅，此處宅子卻被保留了下來，或許不久後便會被軒轅帝獎給下一個有功之臣。
被分來看管園子的侍衛李二對這裏卻並不上心，誰都知道被分到此次，與流放無異。因此他平日隻是在前院待著和同伴們喝酒賭彩，若不是昨日聽煙花巷中的花娘說這園子裏可能會有些名貴花草器物什麽的，他是斷不會獨自一人到這陰慘慘的園子裏來的。
誰知，名貴器物沒找到，倒是迎麵撞上一個裹了一身黑的人，大驚之下他也分不出這是人是鬼，雙腳釘在原地再也走不動半步，整個人抖成了篩子。
黑色衣袍聽到聲音稍微動了動，似是輕輕歎息了一聲，卻也分不清那是風聲還是歎息聲。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李二手中的燈籠是最簡單便宜的樣式，被園中的陰風吹的明滅不定，越發顯得麵前那“人”詭異可怖。李二等了一瞬，見那“人”沒反應，壯著膽子想上前瞧個究竟，不過身形一動，眨眼的功夫，那黑影便憑空消失在李二麵前。
李二愣了愣，“嗷”地一嗓子拔腿就往回跑，連手中的燈籠都丟了出去。自此以後，洛府荒宅便流出了鬧鬼的傳說，看管園子的幾個士兵紛紛請求調離，洛府，便真的死寂了下來。
雜草戚戚，一盞燈籠歪斜著倒在此間，螢火一般的燭光在風中搖曳了兩下，終歸為一縷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