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信陽侯看著女兒害怕自己的樣子,伸出的手頓了下,放回去搭在腿上。


  薑妤也覺得自己身為一個女兒,剛剛的反應怕是有點傷一個父親的心了,信陽侯肩寬背闊,常年待在軍營中,眉眼不怒自威,渾身透著寒氣,乍一看是很懾人,但他本是要過來問罪的,卻第一眼注意到了自己頭上的傷,不問緣由便要給自己出氣,可見他是很關心自己女兒的。


  薑妤往信陽侯跟前挪了挪,手摸著頭說:“不是別人傷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薑譽和信陽侯看到薑妤的舉動俱是一愣,從前薑妤見著她爹都是躲著走,從來不肯跟信陽侯好好說話,更別說像剛剛那樣主動往信陽侯身邊湊了。


  信陽侯常年不帶表情的冰山臉也難掩激動,雙手交疊的敲了敲。


  “爹,我剛剛跟您說的事您聽見了嗎?”


  信陽侯怔了下,完全不知道薑妤說的是什麽事,但又不能失去一個做父親的穩重,端起茶盞淺啜了一口,不動聲色的說:“什麽事?”


  薑妤想著自己剛剛已經說完了,言簡意賅道:“嚴禦史被打的事?”


  信陽侯神色平淡,“你打的?”


  薑妤一言難盡的看著她爹,合著說了這麽多,她爹這是一點都沒聽進去啊。


  薑妤幽幽的說:“不是我打的,不過我恰好路過那裏,嚴禦史便誤會是我派人打他,把我罵了一頓,現在進宮告禦狀去了。”


  信陽侯詫異的看著薑妤,明顯的不信任,又問了一遍,“真不是你打的?”


  薑妤挺著胸膛肯定道:“我發誓,嚴禦史不是我派人打的。”


  信陽侯嗯了一聲,薑妤以為他是信自己了,正要說話,外麵傳來信陽侯身邊管事的聲音,說平陽王世子和嚴禦史奉聖上旨意前來問薑妤話。


  薑妤聽到宗紀的名號身體僵了一下,一股驚恐從心底湧上。


  為何宗紀會和嚴禦史一起過來?

  難道嚴禦史真是宗紀的人?今日這事就是宗紀設局?那麽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宗紀心機深沉,覬覦帝位已久,他這樣的人是不會浪費功夫做沒有意義的事情的。


  薑妤一時心緒難平,信陽侯和薑譽看到她這樣子以為她是心虛了,至於剛剛她解釋自己恰好路過的話,信陽侯在沒查明真相之前,更偏向於是她派人打的,他實在不能相信嚴禦史把她罵了一頓還能安然無恙入宮告禦狀。


  信陽侯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此事交給爹,你待在屋裏休息,不是什麽大事。”


  信陽侯聽到宗紀和嚴禦史來了,神色沒有一絲動容,吩咐幾個婢女照顧好薑妤,轉身闊步向院外走去。


  薑妤看著他那寬闊的背影,一股無法言說的安全感漸漸籠罩自己,如此威武又信任自己的爹,讓她對書中後來宗紀帶來的恐懼少了一分。


  薑譽湊到薑妤耳邊,輕聲問,“姐,人真不是你打的?”


  薑妤鄙夷道:“當然不是我,你中午才跟我說他早朝參奏我的事情,我哪能那麽快就動手。”


  薑譽覺得有道理,手指捏著下巴想了一會也沒想明白這皇城還有誰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毆打當朝禦史。


  他捏著把扇子在薑妤麵前走來走去,分析最近嚴禦史在朝堂上參奏過的人,有誰最有可能報複嚴禦史。


  然後他就發現,小半個朝廷的官員最近都被嚴禦史給參了。


  “戶部的程大人上個月連著被嚴禦史參了七次,聽說他這個人心眼比針眼還小,會不會是他?”


  薑譽一連說了好幾個薑妤聽都沒聽過的人,他分析的頭頭是道,但嚴禦史身為言官,平日裏得罪的人太多了,看誰都有可能。


  薑妤不好明說自己懷疑宗紀,暗示道:“你不覺得嚴禦史被打這個事發生的太過巧合了嗎?剛剛好發生在他參了我之後,讓人一聽就懷疑這事是我做的。”


  薑譽雖然是個遊手好閑的紈絝,但腦瓜子轉的特別快,“姐的意思是說有人要陷害你。”


  “對,你覺得我得罪過的人裏誰最有能力做出這種事?”薑妤繼續往宗紀身上引導。


  薑譽歪頭盯著他姐,神色有些崩潰,“這誰想的出來啊,姐你得罪過那麽多人,皇宮裏的公主,王府世子郡主,公侯府公子小姐,這些人想要收拾嚴禦史都是輕而易舉啊。”


  這樣啊?

  薑妤臉上有些尷尬,訕訕的說:“那這樣一來還真不好猜,不過看你平時和那些酒肉朋友在一起鬥雞走狗,無所事事的樣子,這消息倒是挺靈通,朝堂上嚴禦史參了哪些人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薑譽笑著說:“我可是侯府二公子,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跟我做酒肉朋友的,誰家還沒個在朝為官的爹啊,似我們這種遊手好閑的官家子弟最不招禦史待見,沒事就揪著我們參兩本,當然要多打聽打聽每日早朝有哪些人被禦史給參了,好在外麵躲一躲。”


  他將手中把玩的折扇掛到腰間,站起身道:“姐,我去育德堂瞧瞧嚴文軒那個龜孫子有沒有滿嘴噴糞,你就在院子裏別過去。”免得當場對嚴文軒出手,太後那裏就不太好交代了。


  育德堂是信陽侯府待客的正廳,正對著門的堂中掛著一幅畫和兩幅字,布置端正大氣,不似武將之家,倒有一股書香門第的氣韻。


  隻是上首坐著的信陽侯麵容緊繃,看著人的眼神都帶著陰惻惻的身森冷,兩條腿大咧咧的岔開,右手搭在腰間的配劍上,聽了他自家女兒的劣行,一絲內疚也無,輕飄飄的說:“沒有證據證明是我家閨女打了你,汙蔑當朝郡主,欺君罔上,是死罪。”


  嚴禦史背脊升起一股涼意,平日裏朝堂上對著聖上發怒都毫無懼意的禦史在信陽侯的威勢下腿肚都有些打顫了,但是他瞥了眼身側玉樹臨風的平陽王世子,頓覺有了些底氣。


  平陽王世子高風亮節,必會為他說話。


  “永安郡主在聚賢堂門口派身邊隨從毆打下官,很多百姓都看見了。”


  信陽侯拇指撫了撫劍柄,“誰——你說誰看見了?”


  他一副誰看見了就要殺誰滅口的架勢,嚴禦史算是看出來了,這人維護自家女兒,是要不講道理了,信陽侯戰功顯赫,他敢在朝堂上參奏永安郡主,卻不敢說信陽侯半個不字。


  早朝上信陽侯也沒什麽話,偶爾在聖上問到他時他才敷衍的哼兩聲,將冷漠進行到底,平時有人在朝堂上參奏永安郡主他也不說什麽,都是聖上維護永安郡主,嚴禦史還以為他是個講道理的人,沒想到竟是這樣霸道,難怪永安郡主如此驕橫。


  嚴禦史求救的看向宗紀,宗紀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隻是衝著信陽侯微微拱手,“信陽侯,晚輩奉聖上旨意,要問郡主兩句話,可否請郡主出來。”


  信陽侯一本正經道:“事情的經過阿妤已經同本侯說了,有什麽話問本侯即可,男女授受不親,阿妤不便麵見外男。”


  嚴禦史:“.……”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就你女兒那天天在外麵調戲民男,欺街霸市的樣子,什麽男人沒見過,你還好意思說不便麵見外男。


  嚴禦史試圖跟信陽侯講道理,但無論他說什麽信陽侯都端坐在那裏,八風不動,你說我女兒毆打禦史,行,拿出證據,說服我。


  你說有人證?

  不好意思,人證在哪裏?得先和我對峙哦。


  就信陽侯府這個門楣外加永安郡主凶名在外,那些普通的圍觀百姓誰敢羊入虎口到信陽侯府作證。


  嚴禦史說的口幹舌燥,信陽侯淡淡的說:“說完了,你們可以走了。”


  嚴禦史:“.……”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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