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薑妤全神貫注的盯著宗紀, 她本來以為自己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會緊張,不知道宗紀會不會信她,可她此刻心裏異常的平靜。


  甚至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宗紀伸手到帕子裏拿糕點, 薑妤見他雙手被縛不方便吃, 接過去喂他。


  宗紀抿著唇角沒動,長睫微垂,凝著她的臉, 薑妤手又往前湊了些, 若無其事的說:“你看我做什麽,吃啊。”


  “我想。”宗紀勾唇一笑, 坦誠道:“那個位子,我想要。”


  薑妤怔愣的看著他,還以為他要轉移話題或者不承認, 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幹脆的承認了。


  宗紀和薑妤麵對麵坐著,宗紀見她不說話, 心裏也拿不準她是怎麽想的,也許她會把他說的話告訴太子, 畢竟她是宏朝的郡主, 聖上最寵愛的外甥女。


  他麵色無波, 靜靜的看著她, 說:“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圖謀不軌, 要去揭發我, 你放心,無論你怎麽選, 我都不會怪你。”


  薑妤站了起來,宗紀微微偏頭,回避她的視線, 看來他也沒有表現的那麽遊刃有餘,薑妤微揚著下巴,“你與太子之間,我還用得著選嗎?”


  宗紀眼眸微頓,也站起來,似笑非笑地說:“如果我贏了,我們的婚約,依舊作數。”


  他以為她會毫不猶豫選擇太子?

  薑妤微微眯起了眼睛,如果不是他滿身的傷痕,薑妤還真想故意多逗一逗他,看看他是什麽反應,不過他都被打成這樣了,薑妤也沒什麽開玩笑的心思。


  “你在想什麽呢,我早就知道,太子他沒有能力坐穩江山,如今他給自己的親生父親下毒,不管是他自己的想法,還是受他人挑唆,他都不配再擁有那個位子了,至於宗室的其他人,在我心裏,更是無法與你相提並論,我當然選擇與你站在一邊。”


  宗紀看她臉上誠懇的表情,臉上溢滿笑容,“我說了,你可以替聖上做事,幫聖上探聽消息,我不會怪你,但從現在開始,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當真,你如果再騙我,我——”


  “我保證不騙你。”薑妤不等他說完,便舉手發誓,“我確實早就知道,你不甘居於人下,但聖上他沒有懷疑過你,我也不是被他安排故意接近你的。”


  宗紀笑著說:“那麽就是你自己故意要接近我,你喜歡我。”他微微彎著腰,指著自己的唇角。


  薑妤睨他一眼,“幹嘛?”


  宗紀道:“你親我一口。”


  薑妤:“.……”這還聊著謀劃皇位的大事呢,他被打的這麽慘還能想著卿卿我我,看來這傷是真的沒什麽大礙。


  薑妤往後退了一步,沒好氣道:“我和你說正事呢。”


  宗紀挑眉,一本正經道:“這便是正事,我身上疼,你親我一口,給我緩緩疼。”


  薑妤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的說:“現在不是談兒女情長的時候,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這個樣子,這些皮肉之苦難不成也在你的掌控之中,萬一太子再來打你怎麽辦。”


  宗紀看她焦急的表情,低頭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守在牢房外的薑譽餘光不小心瞥到裏麵的情景,慌忙閉著眼,用手捂住耳朵。


  薑妤怕碰到他的傷口,雙手無措的背在身後,陰冷的牢房燥熱了起來,薑妤臉上發燙,小聲說:“好了吧。”


  “再等會。”


  薑譽驚恐的把頭一低再低,這是進展到哪裏了。


  “阿譽還在外麵呢。”


  宗紀鬆開薑妤,看著外麵蹲著的薑譽說:“抱歉,忘了你還在。”


  薑譽擺手表示無所謂,請繼續忽略他,他小心翼翼的往外麵挪了幾步,薑妤尷尬的低咳一聲,“宗紀,我差不多要走了,你有什麽需要我幫你的嗎?”


  宗紀捏了捏她光潔的臉蛋,“你什麽都不需要做,吃飽睡足,等我娶你,過幾日我就出去了。”


  看來他是有十足的把握。


  薑妤鬆了口氣,本來想問問他和聖上之間是不是有什麽仇,聽太子的意思聖上當年看上了姚宛之,清河郡主卻搶先一步討好明德皇後,幫妹妹和心儀的人在一起,後來清河郡主嫁給平陽王,去世之後聖上便將宗紀召到了皇城做質子,表麵上是為了替清河郡主出氣,可真實用意到底是什麽也隻有聖上他自己清楚。


  斟酌再三還是沒問,該她知道的時候,她自然就知道了。


  薑妤從大理寺牢獄裏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潘文遠一直守在外麵,見她出來了,拱手行了一禮。


  薑妤道:“潘大人還真是位盡忠職守的好官啊。”


  潘文遠弓腰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下官應盡的本分。”


  薑妤微微頷首,踩著轎凳上車。


  翌日薑妤進宮看望寧熙帝,決定歇息在華陽公主的儲秀宮,方便照看寧熙帝。


  寧熙帝昏睡幾日,禦醫束手無策,太子能力不足,前朝亂成一片,有朝臣奏請國不可一日無君,讓太子擇吉日登基,遭到部分朝臣的反對,宗紀下毒謀害寧熙帝的事太子一直拿不出證據,他們認為太子應該放了宗紀。


  太子不聽勸阻,下令立即處斬宗紀。


  朝堂之上言官鬧了起來,追到了太子東宮,太子氣急敗壞,一腳踹倒了禦史台的一位禦史中丞。


  那位禦史中丞已經到了快要告老還鄉的年紀,被他踹了這一腳,抬回家當晚就送了命。


  這回算是捅了大簍子,之後又傳出聖上的毒是太子下的,衍慶殿好幾位內侍皆可證明,那日平陽王世子到衍慶殿前,太子在裏麵陪聖上用膳,平陽王府什麽都查不出,太子卻執意要殺宗紀,分明就是蓄意陷害,擱到從前自然沒有人敢如此質疑太子,但現在沒有寧熙帝在上麵壓著,那些早就對太子不滿的大臣聯合起來請奏孫太後,讓孫太後做主將太子禁足看押,另擇明主。


  太後一個婦道人家,能有今日尊榮全都靠寧熙帝,她自想保住太子,奈何麵對那些刁鑽的老臣,她如同傀儡,被牽著鼻子走。


  如今宗室之中,除了太子這位儲君,同寧熙帝血緣最親近的便是肅王和安王,支持這兩位王爺的朝臣爭吵不休。


  肅王府和安王府爭相到大理寺牢獄拉攏宗紀,就在這時候,寧熙帝醒了。


  為了避免別人在謀害寧熙帝,薑妤和華陽公主白天黑夜輪番守著寧熙帝,寧熙帝手指頭動得時候剛好是薑妤在守著。


  “舅舅,舅舅我是阿妤,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薑妤拉住寧熙帝的手,衝著外麵喊,“禦醫,快宣禦醫。”


  寧熙帝睜開眼便看到滿臉激動的外甥女,聲音幹啞的說:“阿妤,舅舅沒事,你不要擔心。”


  “舅舅,你渴嗎?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點東西。”


  禦醫進來診脈,寧熙帝身體裏的毒早就解了的,隻是遭此大罪,身體不比從前,需要臥床休養了。


  薑妤看禦醫躲躲閃閃的眼神就知道不太對,揮手讓他退下。


  能醒過來就是萬幸了。


  宮人端了碗白粥,薑妤親手喂給他吃,寧熙帝吃了兩口便吃不下了,問道:“阿妤,阿沅和太子在哪?”


  薑妤拿帕子替他擦嘴,“舅舅你昏迷的時候,我和表姐不放心別人伺候,便換著在這裏守著,表姐昨晚守了您一夜,現在回去休息了,我剛已經讓人去儲秀宮告訴她了,寶和公主和寶慶公主也來看望過您,但她們倆年紀小,表姐擔心人太多會吵著您,便不讓後宮嬪妃公主過來了。”


  寧熙帝麵上沒什麽血色,嗓子裏像是堵了一口痰,說話微微扯著嗓子,“好,你們都是孝順的好孩子,叫太子也過來吧,朕有話對他說,還有你爹,宗紀,霍英彥,咳……把他們幾個都叫過來吧。”


  這就是要交代後事的架勢,薑妤心裏酸澀,眼淚落在了被子上。


  寧熙帝吃勁的抬手想要擦她的眼淚,薑妤湊近了讓他摸上自己的臉。


  “阿妤,你長得真像你娘,乖巧懂事,他們都說你跋扈蠻橫,說朕偏袒你,可他們懂什麽,朕的阿妤,從小就又乖又聰慧,三歲就會背三字經給舅舅聽,若不是舅舅害了你娘,你一定會像你娘一樣,溫柔端莊,不過你現在這樣也很好,做個快樂的,無憂無慮的郡主,是舅舅,對不起你。”


  薑妤哭著說:“舅舅,你別想那麽多,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寧熙帝眼睛盯著帳頂,“如今朝堂上是什麽局勢了。”


  薑妤據實已告,寧熙帝苦笑道:“這是朕的報應啊。”捧在手心長大的兒子給自己下藥,那些自稱忠心耿耿的臣子在他還未咽氣的時候,便急著另擇新主,這都是他當年殘害無辜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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