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車撞上石壁
晨曦明媚的陽光灑在身上，一點暖意讓凍結的血液再度流動了起來。雲歡顏呆站在窗邊，已經不知維持著這個姿勢多久了，手腳俱已麻木。
昨晚對赫連玦說出那樣絕情殘忍的話，看著他滿臉沉痛地鬆開她，默默離開。那孤寂得有些佝僂的背影，深植入她的腦海，怎麽也揮不去。
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痛那麽強烈，那般深刻，將她的靈魂都剜空了。原來，她比她想像中的更在乎他。
她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恨是雙倍的愛。如果不是愛得太深太濃，就不會有那麽多的怨和恨。
也正因為有那麽多的恩怨情仇，她才無法和他在一起。有些痛隻能讓時間去愈合，哪怕終其一生。卻別無更好的特效藥。
傷害一個人自己並不能得到絲毫快意，反而痛不欲生。
但如果這是必經的痛，那麽她會毫無遲疑將刀插入自己的心髒。因為她再受不了那一次次的淩遲之刑了。
“安琪，你在嗎？”陸明川有些焦急的聲音自樓下傳來，喚回她飄在地獄上空的靈魂。
收起所有情緒，努力擠出一個自以為很自然的笑：“我在。”一夜的海邊寒風凍結了她的思緒，也凍結了她的語言。
她的聲音很不對勁，陸明川顧不得紳士，推開門。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安琪美麗無瑕的臉上此時慘白一片。
尤其那兩瓣如花蜜唇，似風幹的臘，白得驚心動魄。眸子已經失去了一貫的靈動，唇邊僵笑著，她的樣子如同剛從棺材裏爬出來的吸血鬼，沒有半點生氣。
幾個箭步將她摟入懷裏，陸明川被那冰冷的觸感嚇得魂飛魄散：“安琪，安琪，你怎麽了？”
費力地張了張嘴，終是無法吐出寬慰別人的句子。倒在陸明川懷裏，任仁慈的黑暗將她帶走，暫時結束痛苦。
“水……水……”喉嚨裏有把火在燒，雲歡顏忍不住喊著。她以為自己喊得很大聲，事實上隻是細如蚊蚋的輕呢。
“安琪，你醒了嗎？好些了嗎？”焦急的男聲在耳邊，時遠時近。攪得雲歡顏無法安睡覺，眉頭鎖得緊緊的。
她好累好累，她需要一個長長的睡眠。不要吵她，不要吵她。
無奈，男子聽不到她的抗拒，叫得更加大聲，更加急切。被黑霧掩埋的記憶浮了上來，是陸明川的聲音。
眼前黑霧重重，她根本看不清前麵的景色，更找不到出口。無邊無際的黑暗包圍著她，身子輕飄飄的。意識已經有些感覺。
陸明川痛苦的呼喚一聲比一聲急切，焦慮又惶恐。
她好自責，好內疚。為什麽要連累他？明知道赫連玦不會放過自己，她的事應該自己去麵對，她為什麽要拖一個無辜的人下水？
不行，她不能有事。一旦她出了什麽事，以赫連玦的狠辣，他一定會對付陸明川的。她要醒過來，馬上醒過來。
不顧一切往前衝，跑得很快，完全沒有看到前麵的是斷崖。
“啊……”感覺整個身子不斷往下墜，狂風呼呼刮過耳畔，將內心的脆弱完全暴露了出來。忍不住尖叫出聲。
“安琪，安琪……”雲歡顏蹙緊眉頭突然尖聲叫了起來，陪在一旁的陸明川嚇了一大跳。忙喚著她，輕輕搖晃，一邊按下急救鈴。
男聲溫柔又焦慮的在耳邊一遍又一遍輕喚，驅散了她腦中的混亂和驚恐，費力睜開蓋住自己眼球的眼簾，陸明川焦慮不安的俊臉就在咫尺間。
見她醒了，驚喜交集：“安琪，你總算醒了。”釋然的笑蕩在唇邊，長長籲了一口氣。
“我怎麽了？”頭很痛，渾身綿軟軟使不上半分力氣。視線裏一片熟悉的白，還有空氣中彌漫的消毒劑味，讓她清楚地意識到這裏是醫院。
陸明川還沒來得及回答，醫生趕來，仔細幫她檢查了一遍。臉上的凝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微笑：“安琪小姐燒已經退了，不過，她身體虛弱，需要好好靜養。”
“謝謝你，醫生。”陸明川含笑送走醫生，才在雲歡顏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柔聲問：“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自始至終他沒有問為什麽，隻關心她的身體狀況。這樣的細致體貼讓雲歡顏很感動，盡管身體仍十分疲憊，軟綿綿提不起力氣，她仍搖搖頭：“我沒事了，謝謝你，明陸。”
昨夜的一幕幕又重返腦海，都是她的錯，她不該繼續受赫連玦的影響而枉惘顧自己現在的身份和別人的關心。
再次肯定自己不會給旁人帶去任何好運，隻有傷害。
“安琪，跟我別這麽客氣，我答應過亨利會好好照顧你的，如果讓他知道我沒有盡到義務，他不會饒了我的。”誇張地聳聳肩，一副無奈的表情。
陸明川體貼的舉動讓雲歡顏有些忍俊不禁，嘴角溢出淺淺的笑：“遇見你們是我的幸運。”由衷感激。
不想再讓安琪說這些客套又疏離的話，陸明川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上麵不再是灼熱滾燙的溫度，緊繃的心才鬆了一點點：“一天沒吃東西了，餓了吧？想吃些什麽？”
愣了一下，望著沒有拉緊的窗，才發現天已如墨。驀然驚問：“我昏睡很久了嗎？”
“整整一天。”淡淡的語氣沒有流露出絲毫不耐，隻有濃濃的關切。
“那沐小姐呢？”由陸明川的樣子不難看出，他一直陪著她。
“她已經出院回家了。”一語帶過，顯然不肯多談。
收起愧疚，她知道事已至此，再說的自責隻會給彼此徒增麻煩而已，倒不坦然一點。她相信陸明川不願意看到她的感謝和愧疚。
“被你這麽一說，還真有點餓了呢。麻煩你給我弄碗粥吧。”她需要一個屬於自己安靜的空間好好想一想，明天她就要回意大利去了。
來這裏要辦的事，一件都沒辦成，還惹了這麽多麻煩。
“好。”陸明川淺笑著起身，自始至終對她的失態自虐，絕口不提。
因為愛，所以尊重。
空氣一旦冷清了下來，紊亂的思緒就又占據了腦海，將她撕扯得四分五裂，可這樣的感覺除了獨嚐外，根本沒人可以訴說。
不管是已知曉她所有經曆的亨利，還是現在對她幫助很大的陸明川，都不是可以傾吐的對象。一個人封閉的世界裏沒有朋友，因為她已無法對人敞開心，付出信任。
一團混亂裏，她還是得做出一個決定。離開抑或承認，她已不能再自私連累別人了。安於現狀是最好的選擇，她並不勇敢，亦沒了那份選擇的勇氣。
突然，一陣香風刮來，雲歡顏隻覺眼前一花，隨即被人提了起來。林微微美麗的臉就在咫尺間，呼出的熱氣如火噴在她臉上，紅通通的眸子有怒，更有悲。
被人莫名地提了起來，對於這樣的情況，她似乎已經習慣，並沒有流露出太多懷疑。隻是，自然的驚愕一閃而逝，就靜待林微微的開口。
她知道她在這裏，更沒有掩飾身份地闖入，實在有違她的行事作風。抓著她衣襟的手，一寸寸收緊，似恨不能掐死她，卻終究留了幾分力。
林微微綰起的發已經散落了下來，妝有些花，胸膛起伏得很厲害。
“不管你是不是雲歡顏，一定要把玦救回來！”咬著牙，一字一字吐出，噬人的目光裏含了幾分祈求。
雲歡顏被她的話嚇到了，顧不得會暴露自己的身份：“你說什麽？赫連玦他怎麽了？”語氣又快又急。
“他……他……”林微微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被林微微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得毛骨悚然，背脊一陣陣發涼。“快說啊，他怎麽了？”
“他撞車了。”一字一字說著，顫抖的聲音泄露了深深的驚恐。
“轟”地一下，雲歡顏腦子一片空白。一個屬於自己如魔鬼般的聲音，一遍遍回響：“既然你認定我是小顏，那麽我就是小顏，我現在要你去死，你能不能做到？”
整個人呆呆愣愣，三魂丟了七魄。那個時候她真的是太害怕了，她不想回到以往的生活軌跡裏去，她隻想遠離那些是是非非，孤獨而平淡地走完一生。
如果她知道那番話會對赫連玦有那麽大的影響力，她一定不會說的。天知道，她寧自己去死，也不想他出任何意外。
即使對他常常恨之入骨，然，恨的反麵是愛啊。
“他的車技一向很好，不知為何會撞上石壁。昨晚到現在他一直昏迷不醒，醫生說他的求生意誌太薄弱，再不清醒的話恐怕就……就……”說到這裏，林微微再一次哽咽了。
“他嘴裏一直念著雲歡顏的名字，我實在沒辦法了。請你救救他，救救他。”她現在無比希望她就是雲歡顏，是可以把赫連玦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天使。
從沒有過如此恨自己的時候，緊咬著下唇，雙眸空洞地望著一片漆黑的夜空。心中隻有一個想法，他若因此而死了，她必定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