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時日不多
赫連皇知道後想回來看看，可是，赫連老爺子怎麽都不肯。甚至登報與他脫離了父子關係，並刪除了他在祖譜上的名字。
恰恰因為赫連皇的事成就了周海藍的姻緣。赫連老爺子被氣得病入膏肓，家族生意又出了嚴重問題。萬不得已赫連寒不想讓老爺子死不瞑目，因此聽話娶了周海藍。
知道自己氣死了父親，赫連皇很自責，也很想回來看看。然，家族所有人都一致將槍口對準了他，說他大逆不道，不忠不孝，不許他回來。
為怕犯眾怒，赫連皇不敢回來。父親死了，母親不肯原諒他，赫連皇隻有從自小與他最親的哥哥那得到渴望的消息。
那一天周海藍的情緒接近崩潰，一聽到赫連皇的聲音，她就控製不了。因為她曾看過赫連皇給赫連寒寫的信，他勸赫連寒與她離婚，追求自己的幸福。
還說什麽沒有愛的婚姻是可恥的。
她恨，好恨。她恨李秋怡的淫蕩勾引，恨赫連寒的寡情薄性，恨赫連皇的慫恿鼓吹。是這些人聯合起來製造了她的悲劇，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在電話裏與赫連皇大吵一架，具體說了些什麽周海藍記不太清楚。隻是，事後想起來總覺得心慌慌。
她怕赫連皇會回來，不管是揭穿她的行為，還是接管赫連家對她都是沉重的打擊。赫連家是十分保守，家規甚嚴的大家族。
族中的長輩自然希望家族生意由家族男丁經營，而赫連寒死後，赫連皇就是第一繼承者。盡管他被逐出家門，刪除族譜，但他身上畢竟流著赫連家的血。
她可以阻止一時，卻阻止不了一世。
因此周海藍去了一趟英國，她見到了赫連皇和他美麗的英國妻子，米雪兒。
初次見麵並不愉快，赫連皇毫不客氣地指責她，說是她害死了赫連寒。是她自私自利，斷送了赫連寒的幸福。
說他一定會找到證據將她繩之以法。
赫連皇的措辭很強硬，對周海藍的敵意很深。敏感的周海藍有種很強烈的預感，肯定是赫連寒在死之前對他說了些什麽。
她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惶然。她已經沒有了丈夫，不可以再失去赫連夫人的頭銜。這是她拿一切去換來的，哪怕隻是一頂無用的帽子，她也要戴得牢牢的。
死後葬進赫連家的祖墳，那是正室才可以得到的殊榮，絕不是李秋怡那種賤人可以企及的。
於是，她派人在赫連皇的車子上動了手腳，使刹車失靈，當時車上還有他最愛的妻子米雪兒。不知是緣還是孽，他們的兒子沒在車上。
後來才知道為了和赫連皇在一起，米雪兒也與家人鬧翻，他們一起葬身車禍後，沒人願意收養他們的兒子。
一見到那個孩子，周海藍就決定收養他。因為他長得跟赫連寒好像好像，除了眸色不同外，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若不是十分清楚赫連寒沒有離開過漓城，她甚至都懷疑這個孩子是赫連寒的種。
隨著赫連玦一天天長大，他跟赫連寒越來越像。周海藍將對赫連寒的恨通通轉嫁到他身上，每當心情不好時便開始鞭打他，折磨他。
故事很長也很短，長的是那些痛，那些傷，那些永難以抹去的疤痕與烙印。短的是講述的時間，一句話的真相，他追尋了三十幾年。
那麽艱難，那麽煎熬，傷痕累累，痛徹心扉。
整個講述的過程，赫連玦始終閉著眼，一動不動，仿若睡著。可林微微十分清楚他醒著，他無比專注和認真，聽進她的所有語言，包括每一次呼吸的停頓。
故事結束了，話音消失了，空間再度陷入一片死寂裏。
“對不起玦，我……”她想說她不是故意的，可不是故意又是什麽？她明知道他是為了得知身世才令周海藍予取予求，不敢反抗。
而她卻自私地幫她死守，美其名曰：要當成結婚禮物送給他。
其實，她的所做所為和周海藍有什麽分別？她一次又一次傷害他愛的女人，讓他痛苦不堪。她不懂愛是成全和退讓，隻想得到。
是的，她同海藍嚴一樣卑鄙無恥，一樣蛇蠍心腸。
過了好半晌，赫連玦才緩緩睜開眼睛，眸中的顏色很深很濃，充了血的藍十分詭異，如魔。此時此刻的脆弱卻不讓人害怕，而是心疼。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語氣相當平靜，其實，他已經調查到了自己與赫連家的血緣關係。因為赫連家特殊的繼承方式，若不是因為這樣，周海藍也不可能讓他坐上赫築總裁的位置。
隻是，之前她隱瞞得十分巧妙，他一無所有。一年前，權威機構找他協助，他才知道赫連家還有這麽一條如此嚴格的規定。
每五年查一次，確保赫築的掌舵者擁有赫連家的血統。
得到這一消息後，他開始派人到英國去查。隻是，時過境遷，在陌生的國度裏去找尋一個已死三十幾年的人是件相當困難的事。
不過，隨著這幾年的心緒沉澱，他已經沒那麽強烈的渴望了，隻想完全一樁心事。畢竟，為此他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一切。
準備承受赫連玦的指責，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向自己道謝，一時間林微微愣住了。望著昔日意氣風發，現在卻病入膏肓的神話，她的心好痛好痛，好後悔，更恨自己的愚蠢和周江風的卑鄙。
“玦，你不怪我？”怯怯的問，她根本不敢奢望他的原諒。
藍眸終於望向她，裏麵的詭異顏色嚇了林微微一大跳。她一直相當喜歡他的眸色，清澈而神秘，深邃如宇宙黑洞有種吸引人的魔力，讓人忘了危險，忘了防備，任其吸走靈魂。
“說不怪你信嗎？”淡淡反問。他不是聖人，做不到以德報怨。但不可否認，林微微會成為現在的模樣，他也有一定的責任。
“玦，請我給一次贖罪的機會，讓我試試去尋找，我可以找到周江風的藏身之處。你可以派人監視我，隨時抓我回來，或將我交給警察。玦，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於事無補，但我真的隻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從沒想過要你死。”垂下眸子讓悔恨的淚水滑落。
“我相信。”輕輕的三個字激蕩著林微微的心，劃出一圈圈血痕，那是後悔的痕跡。
“謝謝你，玦，謝謝你。”將臉埋入掌心，低低啜泣。
*
處於這樣的危難中，卻得知了自己追尋不到的真相，赫連玦真想感歎一句，世事無常。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幾乎已經無法站立。
東方煜不肯讓他起來，他卻堅持要去陪雲歡顏。他的時間不多了，他沒有多餘的時光可以浪費，可以揮霍。
身世之謎給他的衝擊並不大，他很平靜地接受了。因為周海藍已死，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已灰飛煙滅，不剩任何痕跡。
要怪也隻能怪命運的無情與捉弄，但他現在隻想懇求他再給自己一點時間，讓他多陪陪他的小顏。
柳依諾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赫連玦進來，雲歡顏依然呆呆望著窗外，隻是，一向平靜的臉上充滿了悲傷。
陽光折射出臉上的晶瑩，濕痕裏全是悲傷。
近些日子以來她的反應越來越明顯，似有清醒的痕跡。以前一直盼望的事，如今卻希望它不要發生。他不要她再經曆這些痛苦，她已經承受了太多太多的磨難。
如果這是他逃不掉的劫，那麽，他希望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她再醒來。那樣，她會輕鬆一些。
拉住雲歡顏的手，她轉身，水眸望向他的時候濃濃哀戚。
努力扯出笑：“小顏，我現在不能陪你去湖邊了，我們就在這裏坐坐吧。”一貫的溫柔似水，看看柳依諾眼眶泛紅。
為防止自己忍受不住哭出來，她匆匆出了房門。
原沒有指望得到回答，沒想到雲歡顏竟朝他點點頭。“小顏……”暗啞的聲音裏滿是驚喜。
與雲歡顏一起躺在床上看電視，如同以往，將她圈在懷裏。以前單純的幸福時光，此刻染上了濃濃的悲涼。
原來。他一點都不灑脫，他貪求很多。
他不想死，想和小顏在一起。看著她慢慢走出陰霾，一點點好起來。然後，他要帶她去環遊世界，將她美麗的倩影定格在相片裏。
等他們老了，走不動了，就一起坐在搖椅上相擁講著曾經的點點滴滴。
隻是，這樣單純的畫麵對現在的他而言已太奢侈。
電視裏演了些什麽，他一點都沒在意。全心全意都在雲歡顏身上，而她如同以往，任他抱著安靜如同沒有知覺的娃娃。
感覺一股熟悉的腥甜湧上鼻間，赫連玦忙拿起床頭櫃上的毛巾捂住自己的鼻子。雪白的毛巾很快變成紅色，而鼻腔內的血怎麽也止不住。
喉嚨間一陣陣騷癢，可他一直強忍著，不想破壞這一刻難得的溫馨，更不想因此嚇到小顏。
隻是，他的意誌力抵抗不了病毒的無情攻擊，驚天動地劇咳了起來了。血，噴湧而出，怎麽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