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解夢(1)
山穀鬱木蔥蔥,滿眼的綠色使人看地神清氣爽。
茶茶木回了捉妖天書。
嬋嬋與司溫初漫步在花海,有老嫗佝僂著背,睜著那雙渾濁無神的眼睛看著他們。
“你們從何方來?”
老嫗的拐杖噔噔作響,她上前仔細地端詳著,灰青色的眼眸暗淡無光。
“山穀之外。”
嬋嬋怕老嫗一個不穩,攙起了她。
老嫗笑了笑:“你們不是夢境中人,和我來吧。”
他們跟上老嫗的步伐,在她的口中對步夫人的夢境有了了解。
老嫗說,這是她記憶所結成的夢境,每個千年的妖怪都能自己創造出這樣一個境界。
嬋嬋問她又是誰,老嫗卻不說話,隻順著自己的話說下去。
“凝蝶本性不壞,自她與步學文成婚後,再也沒有食人精魄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桃桃。我想,她使用幻術讓你們進入她的夢境,就是想告訴你們,在她身上發生的一切。”
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那男女老少熱鬧處。
有嘈雜聲傳來。
撥開人群看,是五個扭打在一起的孩子。
“放了它!”
一個看起來略強壯威武的男娃娃占了上風,他指著那個被他打趴在地的黃皮膚男娃娃,男娃娃手呈拳頭狀,手指間的縫隙中似乎能看到裏麵有什麽東西。
黃皮膚男娃娃撇了撇嘴,鬆開了手。
一隻彩鳳飛了出來,輕盈自若,翩然舞起。翅兒上閃著亮光,有如珍珠般光輝剔透。
它絢麗多彩的翅膀在陽光映照下好似極美的花朵,眾人都看地癡了。
山穀裏還有這樣漂亮的彩鳳。
它翩翩地停在了那男娃娃肩上,輕盈地撲閃了幾下翅膀,仿佛在表示感謝。
不一會兒,它又飛了,尾翼長如絲帶,臨風飄動。
嬋嬋的身子在那一瞬間,好像失去了所有重量,輕飄飄地浮了起來,司溫初拉住了她的手,一同往彩鳳飛往的方向漂去。
而老嫗卻站在原地:“去吧,去看看發生了什麽,等一切結束,我就會帶你們出去。”
冬天寒霜,漫天飛雪。
草木皆枯了,隻有那看似纖細的柳樹還依舊身著一身綠裳,柔嫩的枝條在北風的呼嘯中款款搖擺,輕快溫柔。
彩鳳棲息在柳樹的枝幹上,與一頭白色的鳳尾蝶一同依偎著。
“幼白,等我化形後,我就要嫁給他。”
“你是說那個救你的男娃娃?”
“對啊,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
“你可打住吧,柳樹爺爺與我們講過,人類男子有多薄情寡義,還記得清清嗎?她就是為了報恩,嫁給了人類男子,被婆家發現是個妖怪,被火活活燒死了!”
“他不一樣。”
“就算他不一樣,你離能化形還要兩百年的修煉,人類才短短幾十年的壽命,他等不到你。”
彩鳳略挫敗地垂下她光彩四溢的翅膀, 柳樹絲絛,有藍鳳蝶飛來。
她飛旋自己的翅膀,在柳樹枝幹上變了身。
白裏透紅的杏仁小臉,逶迤拖地錦紅湘裙,身披孔雀紋薄紗,腳踩月牙花蝴蝶小靴,整個人委委佗佗美也。
“藍藍!”彩鳳精神抖擻地圍著白雪轉。
女子伸出了手,彩鳳與幼白一同停在了她那柔若無骨帶著溫度的手上。
女子說她吸了人類的精魄,修煉突飛猛進,已經能化形為人了。
彩鳳的翅膀忽地撲閃兩下。
畫麵跳轉。
歌舞升平,雲煙繚亂的紅屋碧瓦。
六尺寬的沉香闊木床上躺著相擁對臥的一對人兒,香豔芬芳。
彩鳳趴在床頭,小心又謹慎地吸取著二人的精魄。
今日吸完了這二人的精魄,彩鳳就可以化身為人。
她迫不及待地飛出窗去,臨街的石道上,有高大男子騎馬前行。
身材偉岸,膚色古銅,臉部的輪廓鮮明如刀刻。
是年輕時候的步莊主。
在他的馬下,是梨花淚雨,弱柳扶風的女子。
“姑娘可有何處受傷?”
步莊主下馬虛扶了一把,女子忙躲開,垂下眼眸:“腳踝處有些腫,該是扭了,煩請公子帶我的侍女去府上叫些人來。”
女子行為舉止皆像書香門第的大家出來的,進退有度。
步莊主想看她的傷勢,卻又被她躲了過去。
女子背後的侍女站出來想要推開步莊主:“哪裏來的登徒子,想占我家小姐的便宜!”
步莊主笑,側身躲過,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他直盯盯地瞧著那姑娘,直把姑娘的臉紅快滴血般。大手往她細腰間一摟,抱了起來。
姑娘驚訝地叫了一聲,黑葡萄般的眼睛也看向了他,滿眼的驚嚇、疑惑、羞怯……
“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小生將你送回去,並帶上聘禮如何?”
姑娘將小臉都塞進了他的懷裏,步莊主哈哈地大笑幾聲,就將姑娘帶上了馬,揚塵而去。
姑娘是祝家的姑娘,名祝凝蝶,是祝家的掌上明珠。
見自家的明珠被一陌生男子挾持回來,祝老爺怒發三尺,抽起木板子就要打步莊主,被“明珠”給攔住。
“爹爹!”祝凝蝶拉住祝老爺,附在耳旁說了一些。祝老爺的臉色才平靜下來,讓步莊主進了門。
嬋嬋也要跟著進去,卻被司溫初拉住。
“看那彩鳳。”
彩鳳停在了祝家小姐的後背,透過她的青絲偷偷看著走在前頭身軀凜凜的男子。
奇怪,祝家小姐名叫祝凝蝶,那不就是後來的步夫人。可步夫人是妖啊,這彩鳳又是怎麽回事。祝凝蝶與彩鳳之間發生了什麽?
祝凝蝶與步莊主的婚事定了下來。
祝家熱熱鬧鬧地張羅起來。
彩鳳在祝凝蝶的窗台邊定居,日日夜夜陪伴著。
祝凝蝶欣喜有這麽漂亮的彩鳳相隨,每日麵帶桃花,體態也逐漸豐腴起來,氣色極好。
一轉眼就是深秋,每日起來落葉都堆滿了院子。
彩鳳也被祝凝蝶接進了房間養著。
一次去後花園遊玩,不小心跌進鯉魚池,救上來的時候秋寒已經滲進了肌膚,祝凝蝶大病了一場。
步莊主聽聞,忙趕過來。
二人再一月不到就要成婚,結果出了這樣的變故,祝凝蝶自責委屈地很。
“步郎,都怪我一時貪玩才跌進了池裏,現在還受了風寒,讓你平白擔心,我真沒用。”
凝蝶縮在錦被裏,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勁說胡話,隻要你沒事就好。”
兩人依偎著,郎情妾意,好不溫馨。
此時,彩鳳正撲閃著翅膀停在祝凝蝶的妝奩上,忽然來了一陣冷風,將祝凝蝶床對角的窗戶吹開,刮來寒風。
祝凝蝶一個哆嗦,步莊主則快速關上了窗。
彩鳳已經飛了出來,她早就能化作人形,待飛到那日祝凝蝶落水的池子時,才化成人的樣子。
彩鳳長得著實豔麗,比起祝凝蝶的溫柔,彩鳳便顯得風情萬種許多。
池邊坐著一對少女,見彩鳳過來,笑著打招呼:“彩鳳!”
見到她們,彩鳳臉上才有了光彩,是幼白與藍藍。
她與她們說了近日的事情,幼白義憤填膺地讓彩鳳快些離開步莊主,不必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多的是帥氣風流的鳳蝶呢。
藍藍相比之下,就顯得沉著冷靜。
她並不勸彩鳳,隻問她:“你是真心喜歡他?想嫁給他嗎?”
彩鳳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藍藍摸了摸彩鳳柔軟的頭,思緒萬千。
九月十二,祝家小姐風光大嫁了。
新郎官豐神俊朗,一身大紅婚服,是人群中最顯眼的。
彩鳳一直跟在步莊主的後麵,忽然,一陣香風吹來。
是藍藍。
藍藍化作白鳳蝶停在婚轎大紅色的彩綢上。
“你化作她,作為祝凝蝶嫁給他。”
彩鳳詫異,鑽進那大紅色的彩綢,婚轎裏麵竟然沒有人!
“祝凝蝶呢?”
“此後,世間隻有你一個祝凝蝶,再無他人。”
藍藍的意思彩鳳懂了,與祝凝蝶朝夕相處的這些年,祝凝蝶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她都熟悉到骨子裏。
她不再詢問祝凝蝶的下落,戴上那大紅蓋頭,此後,世間再無彩鳳,隻有祝凝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