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你是真,她是假
“貓兒的失蹤實屬意外,是應山看上了他,想抓來給夾穀做人肉粑粑吃。”
“對了,夾穀就是那隻雪球。”
“之後,鯉魚精因看戲聞到了木蘭身上的桂花味,就一路尾隨到了客棧,把她捉走,我剛好就在她房間旁,衝了進去想要救她,卻沒想到,這鯉魚精用的還是幾十年前的迷藥,那種迷魂草磨成的粉,撒了滿屋子,所以……我誤吸了些進去,也被她帶到了漁船上。”
“我沒多久就醒了過來,於是製服了他們,想著要給你些磨練,就讓他們把我綁起來,鯉魚精便跳到海裏和你們纏鬥。”
“整個事件就是這樣了。”司溫初有些委屈地撅嘴,“人家也想享受一下那傳說中美女救英雄的感覺如何。”
嬋嬋的頭上不知有多少黑線密布,她又問道:“你怎麽可能就這麽被迷藥給迷暈呢!”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輕飄飄的一句堵住了嬋嬋的嘴。
嬋嬋隻覺怒火中燒,一口氣堵在胸膛下不去,索性背對著他,拿腳底的石頭出氣。
“最近還做夢嗎?”司溫初依舊笑嘻嘻地去拉嬋嬋的手,黑眸又幽深了幾分。
夢?
那個紅衣女子的夢嗎?
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粉雕玉啄的小女孩,麵容略顯稚嫩,但還能從她清秀的臉龐中看出之前那位紅衣女子的模樣,這該是她的小時候,在人間熱鬧的燈會裏,穿著最華麗最出眾的衣裳,靈氣逼人的麵孔癡癡地仰視著茶館上那抹白色的身影。
驚鴻一瞥,情之所起。
“敢問姑娘芳名?”白衣男子倚靠在茶館門窗上,笑著問。
女孩羞紅了臉,撇開了頭不敢看他,跺跺腳就要跑開。
還沒跑幾步,人就被拉了回去,與男子撞了滿懷,男子清冽的味道瞬間侵襲了她的五髒六腑,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
“我乃……”
男子的嘴巴還在張合,嬋嬋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麽,整個世界仿佛沒有了聲音,隻能聽到自己徐徐的心跳聲。
一快一慢,三秒之差。
麵前的場景被忽然出現的黑洞全部吞噬,粉衣少女沒了,白衣男子也消失了,花燈節熙熙攘攘的人也全都憑空不見了。
整個世界是黑色,是寂靜,是空曠。
就連嬋嬋也被這黑色所感染,她的皮膚變成黑色,她的衣服變成黑色,到最後,她那最為澄澈的雙眼也變成了毫無雜質的黑色。
她被這個世界所同化。
憑借身上微弱的心跳聲彰顯著黑色的不同。
孤獨衝破心靈的堤壩,她是深陷海水的孤舟,是連綿沙漠瀕死的駱駝,是荒野最後的一棵草。
“貝子……貝子……”
是誰在黑暗之中呼喚。
努力地睜開眼向聲音源頭看去,是方才那個白衣男子。
他站在世界的邊際,是這世界獨一無二的白。
男人的麵容看不真切,臉上帶了霧蒙蒙的麵具。
嬋嬋想要近距離看清他的模樣,掙紮開覆蓋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奮力地向他跑去。
“該醒了,貝子。”
白衣男子在她微微汗濕的背後輕聲說道,側眸看他,咫尺之距,她能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揚的笑,哧哧地偷笑。
多麽似曾相識的笑。
嬋嬋忍不住伸手要取下他的麵具,卻在麵具離開他臉的那一刻,被老牛拍醒。
她自己也是苦惱了很久,無奈,之後一直沒有再做夢過。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才是真正的貝子,而在鬼村的那一個則是假的。”司溫初冷不防說了一句,眉眼深深,宛若夢中的黑洞,吞噬所有。
“江程之所以接觸你,是因為聞到了你身上龍族血脈特有的海鹽味,但那個在鬼村的貝子則沒有。”
“你若是個普通凡人,資質算你上佳,怎麽你家道士師傅教了數十年的道法,你一竅不通,在短短這幾月卻學會了破界咒、水箭咒這般高階仙法呢,明明連仙法基礎——五靈術都沒有學過。”
“你可以說是因為道法基礎正氣難練,但仙法所需的靈力全看自身資質的如何,你的道士師傅和你朝夕相處了這麽多年,難道還看不出來你適合修煉仙法而非道法呢?或者說,他是故意為之,想讓你被奪取三魂的時候毫無反抗能力。”
“當然這些都可以說成是貝子的三魂在你身上給你帶來的異變,那你頻繁所做的夢又是為何?據我所知,那是龍族公主貝子當年的經曆。”
“你常說,做到這種夢的時候胸腔會一陣難受,又是什麽導致你與夢中的貝子產生共鳴?就那所謂的三魂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量。”
司溫初頓了頓,又道:“鬼村有口輪回井,喝完井水之人能回憶起前生的事情,若你不相信我,就去嚐一口那井水,看看你的前世又是怎樣。”
“我是……”他麵露難色,又改了口,“我不會傷害你,也絕不允許別人傷害你,你現在隻要明白這點就夠了,不要糾結我是誰。”
嬋嬋低垂了眸,良久的沉默。
江婆婆家的公雞打了一個哈欠,看著遠邊漸白的天色,伸了個懶腰,用嫩黃的嘴捋了捋有些雜亂的彩毛,才精神抖擻地邁出雞窩。
瞥了眼那兩隻相顧無言,周身圍繞著莫名氣場的人,冷哼一聲。
到達自己的工作崗位,拎了拎嗓子,發出響徹雲霄的一聲雞鳴。
許是被自己今天嗓子的絕佳狀態所豔羨到,公雞在返回路上經過嬋嬋司溫初二人時,應景地又鳴了一聲。
司溫初本是嚴肅緊繃的臉,霎時保持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雪球不知何時跑了出來,猛地竄到了嬋嬋的肩上,她用粉嫩的小鼻子聞了聞她身上的味道,是熟悉好聞的海鹽味,歡喜地蹭了蹭她的脖頸,想讓嬋嬋也染上她身上的味道。
一道綠光乍現,雪球睜大她那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往下看去,隻見一全身穿著綠色衣服的小男孩正握著嬋嬋的手,怒氣衝衝地瞪著肩上的雪球。
有電光在二人的眼眸裏迸發,說時遲那時快,茶茶木揪住了雪球毛絨絨的耳朵,雪球咬住了茶茶木頭上的小綠葉,二人誰也不讓誰。
這是關於主人領權的絕地一戰,他們誓死力爭。
嬋嬋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她竟這麽招妖怪喜歡。“她是怎麽了?”她指了指被茶茶木揪掉了幾根漂亮白毛的雪球,夾穀大人。
“她喜歡變成這樣,你要是想讓她變成人類模樣,就說一聲,她很聽你的話。”
“為什麽會聽我的話?”嬋嬋疑惑。
“因為……你好看啊,不僅妖怪看地歡喜,我也歡喜,歡喜地不得了。”他又露出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鹹豬手搭上嬋嬋的肩膀,嘴角下彎,“你老是懷疑我對你居心叵測,天知道我是一片真誠,比黃金還真。”
哪知某荊姓女子頭也不回地甩了某司姓男子,還不忘送上一記白眼,惹得司姓男子熱淚盈眶,不住委屈地嘀咕。
嬋嬋自上了蜘蛛精,不,是某蛟龍的當後,對這種送上門來的男子抱有敬而遠之的態度。
平心而論,司溫初的確待她不薄,平時老愛插科打諢,沒個正經,但在尋藥之路上並沒有騙過她,對他今天的這番說辭,她信了八分。
司溫初這般花心大蘿卜,嘴裏吐出來的情啊愛啊不知和多少人說過,她要是認真那就輸了。
江婆婆習慣了早起,即使昨晚勞累,但人還是準時在雞鳴後的十分鍾內醒了,見身旁女兒真實可觸,正安穩地睡著懶覺,她才感覺到真實。
扒開木蘭的手指,見那紅色的鑼型胎記,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嬋嬋一夜未睡,此時也沒什麽睡意,索性跑進廚房撿了白蘿卜鼓弄起來,不一會兒,灶前就傳來了香味。
她荊嬋嬋做蘿卜那是一絕,十多年的廚藝全砸在了蘿卜身上,那是想做什麽味就有什麽味。
食物的清香很快就勾起了屋內淺眠的幾人,他們聞著味道就跑到了廚房,接過嬋嬋遞來的蘿卜羹,就狼吞虎咽起來。
酒足飯飽,眾人對木蘭的去留商討起來。
焦三角是想讓木蘭跟著他回戲班子,他們可以在這永梧鎮久居,一來,木蘭可以靠唱戲賺些銀子來補貼家用,二來鎮子與漁村相差不遠,木蘭與江婆婆不用受離別之苦,他焦三角也能養活這一大戲班子。
這本是一個兩全的辦法,卻受到了江婆婆的強烈拒絕。
木蘭左右為難,愁眉苦展,江婆婆思索再三後,與我們講起了一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