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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江家秘史(3)

  “前夜,我帶了兩個熟睡的孩子來到這裏,懇請先祖為我指點迷津,先祖卻當著我的麵哭了起來,我不知道她為何要哭,更不知該怎麽安慰她,便靜坐著等她平複。先祖沒有實體,而眼淚自然不是真的眼淚,我見她的眼淚掉落在木蘭的身上,先祖的眼睛一直盯著木蘭的手,我掰開她的手指,才發現不知何時,在她的指縫間出現了一個紅色的鑼型印記。”


  “這印記我在先祖的指縫間也見過,那一刻我便明白,先祖已經為我指名了祭品是誰,便是你的孩子,木蘭。”


  我轉過頭,看見祖母正昂首看著在台上不休不止跳著洪荒舞的先祖,銅鑼聲依舊像之前一樣響亮,像是用一把錘子在不斷地敲打我的腦殼,將祖母所說敲進我的腦袋,逼迫我明白目前的事實——木蘭才是那個白羽青靈衣的祭品。


  人就是這樣,不管有多關心姐姐留下的孩子景耀,事關木蘭,我卻存了私心。隻要祭品不離開法寶所在的靈力範圍,那麽祭品本身便不會出現任何不對。但姐姐死去的模樣總在我的眼前浮現,我生怕那蒼老枯死的身體的臉換成了木蘭,她才五歲啊,我從不拘束她,也養成了她自由自在漫天胡鬧的性子,要是讓她一輩子都待在丘清島上,我怕……她會重蹈姐姐的覆轍。


  我仍不死心,兩個孩子之間的差別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千年來流傳下來的故事早就說明祭品將是一代孩子中最為出色的,又為什麽會在他們這一代出現了偏差,“祖母,可景耀明顯聰慧甚於木蘭,祭品怎麽會是木蘭呢。”


  祖母這才正眼看向我:“聽說,景耀在你懷孕的時候就特別愛粘著你,木蘭出世後,也總愛圍在她身旁。我想,該是這倆孩子濃厚的兄妹情導致祭品產生了異變,或許祭品一開始就是景耀,卻因總與木蘭玩耍,無形間交換了身份,又或許,祭品一開始就是木蘭,隻是妙清實在是太優秀,教育出來的孩子自然上乘,才會導致我們認知產生了偏差。這事情本來就玄乎,誰也說不清這到底是為什麽,但那紅色的鑼型印記,便是鐵證。”


  祖母給我了一個永遠不能知道結果的疑團,我帶著倆孩子次日就回到了我們的小漁村上,這裏距離丘清島不遠,也算是法寶的靈力範圍內,在這裏不會受法寶的反噬。


  而木蘭像隻初春的毛筍節節高,過了春節,人又長高了幾分。


  我自知道了木蘭便是祭品的事後,總對她日常所發生的事格外上心,卻發現木蘭並沒有承襲祭品本身的好運氣,就和普通孩子一般,反觀景耀,在同齡人那輩,運氣是出奇地好,就和當初他的母親一樣。


  我心裏有些不平衡,木蘭是祭品,需要承擔本身離開法寶靈力範圍內便會萬事不順,過早身亡的壞處,而作為祭品超出常人的才學運氣的好處卻全都被景耀占了去,這又是什麽道理。


  我又回到了丘清島。


  這一次,我是獨身前來,將孩子們交給了夫君照顧,我得找到祖母,再去一趟祠堂,求問先祖,當時她的指認究竟是不是出了錯。


  再次見到先祖時,她依舊跳著震撼人心的洪荒舞,烏絲飛揚,每一根發絲都飄揚著完美的弧度,與其舞相得益彰。


  “江氏碧翹前來叩拜,求先祖為小女指點迷津。”


  “白羽青靈衣這代的祭品究竟是誰?”


  我跪了下來,就像先前一般在地上磕了三個悶響的頭。


  這一次,先祖終於停下了她手中的動作,看向我,她身上的白羽青靈衣上活靈活現的龍也停下了活動,眼睛呆愣,停滯原地,就像失去了所有生命般, 變成了一條僅刺繡上去的龍的模樣,再也沒有一眼便能讓人感覺到震撼的力量。


  她走下台子,蹲了下來,視線與我齊平,一陣冷風吹過,我隻覺得頭皮發麻,滿身的冷汗,我們的距離很近,我能清楚地看到她裸露在衣服外麵的皮膚呈現一種陰森森的白,在身旁微黃燭火的照耀下,還有些透明。


  她用那洞察世事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盯了我半晌,我這才想起來祖母與我說過,先祖隻是能肉眼看見的靈魂狀態,她並不會說話,那我又如何能從她口中得知木蘭與景耀到底誰是白羽青靈衣的祭品。


  我眼睛有些發紅了,這些日子以來,我總是試圖找到證據證明木蘭不是祭品,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毫無作用。


  眼淚就這麽流了下來,先祖伸出她的手想要幫我擦拭,卻生生穿過了我的腦袋,我隻覺一股寒氣闖進了我的腦殼,將所有神經都凍住了,有些疼。


  我愣了愣,卻見到先祖又走上台子,指了指角落裏的貝殼,看向了我。


  這是木蘭在海邊找到的貝殼,她見這貝殼白潔漂亮,很是歡喜,平時最愛帶在身邊,這幾日還因為丟失了貝殼傷心了許久。


  我沒懂先祖指示貝殼的意思,難道是說祭品就是木蘭,我的一切猜想都是錯的。


  她搖了搖頭,給我看了她手指間的細縫,確實有一塊紅色的鑼型印跡,但形狀卻與木蘭手上的完全相反。


  一個事實呼之欲出。


  木蘭手上的紅色印記是在我昏迷後憑空出現的,祖母為什麽要在我昏迷後才肯帶著兩個孩子來到先祖麵前求她辨認,為什麽不能和我一起,還是說,祖母帶兩個孩子前來先祖麵前並不是為了辨認誰是新一代的祭品,而是做些不能讓我知道的事情。


  當天夜裏,我就去找了祖母,卻發覺幾月未見的祖母像是生了一場大病,氣虛體弱,身旁有我娘在貼身照顧。


  祖母見我氣勢洶洶的來,似乎也明白我前來的用意,閉上了她的眼睛,儼然一副不想與我多說的樣子。


  娘親欲言又止,停下手中的蒲扇,帶我出了祖母的房。


  “我知道你今天是為何來,木蘭和景耀都是我們的江家的寶貝,你祖母斷不會害了他們,她替景耀在先祖麵前立下血誓,改了他的身份,將祭品之身轉給了木蘭,卻沒想到,祭品本身的好運氣卻沒因此轉到木蘭身上,祖母自知對木蘭愧疚,便讓那些不能離開白羽青靈衣過遠的咒帶到了自己身上,於木蘭,那是半點損害都沒有。”


  “祖母她年事已高,是不會再離開丘清島半步了,她日夜做夢夢見你姐姐在夢中問她討公道,她日夜難寐,身體自然撐不過去,才會想出這樣的法子,你也不要在怪罪她了。”


  母親說著說著又想起了早故的姐姐,一雙紅眼盯著我,讓我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最擔心的無非是木蘭遭到什麽壞處,而祖母替木蘭擋了這些,我卻一直暗地裏怪罪她偏心,如今真相大白,我是滿心的抱歉。


  這件事的對錯,於我看來,是姐姐一人的錯。


  既然早就被告知不能出遠門,自己還執意前往,那麽出了事也該自己承擔後果,禍事牽扯到了後代,又想纏著祖母解決了景耀的事,她自己造出來的孽,要讓這麽多人替她解決,果真是個禍害……


  心裏對姐姐的崇拜因此直接從雲端掉到了地上,她再也不是那個我心中的天之驕子,而是與芸芸眾生一般自私自利的小人罷了。


  與祖母敞開了心扉,見她年事已高又遭這樣的罪,心裏更是難受,不知把姐姐罵了幾百遍。


  回到漁村,已是深夜。兩個孩子早早就上床休息了,我見他們的睡顏恬靜,不禁笑了,之前對景耀的偏見不解也這麽隨風飄散了。


  景耀愛唱,常扯著嗓子在海灘上,一唱就止不住,木蘭就是景耀的跟屁蟲,景耀唱她也要唱,不知什麽曲調,就咿咿呀呀地跟著景耀,唱的不好聽她也開心。


  我們一家其樂融融地過了三月有餘,就在我以為日後都會這麽幸福美滿的時候,異變發生了。


  有一天,我的夫君出海打漁,臨行時將景耀帶上,木蘭也要跟著去,卻被她爹爹趕了回來,哭了好久。


  夫君的漁船走了沒多久,海上便起了風暴,是突如其來的颶風,將海水卷起了十米有餘,烏雲遮天蔽日,黑壓壓地占據了整片天空,我的心隨著外麵的電閃雷鳴跳的很快,我心裏知道,夫君這樣一去,前途險阻,未必能歸。


  沒過幾日,海上就有人打撈回來那日風暴過後船隻的殘渣,其中就有我夫君與景耀身上所穿的衣裳,雖然隻剩下些碎片,被海水浸泡地有些爛了,但我還是能清楚地認出這就是他們的衣服,這上麵精細的一陣一腳都是我親手縫的。


  夫君與景耀,喪身在了海裏。


  木蘭還小,並沒有準確認知到父親已經不在的事實,她單純以為,父親和哥哥要比原先約定的時間還要晚些回來,傷心地不行,我不忍告訴她,那時間是永遠。


  我成了寡婦,家裏生活的重擔都加在了我的身上,我帶著木蘭去鎮裏討生活,早上就在鎮裏的繡坊接單子,晚上便回漁村趕繡品,做好了明天再送去。


  木蘭還未適應這樣的生活,日子苦,她總愛哭,她一哭我也要跟著哭,就這麽娘兩兒抱在一起,哭累了那就睡過去,第二天又要強打著精神去謀生。


  娘親在此期間有來過幾次,也為我送了不少錢,想讓我帶著木蘭回江家生活,說有她一日,那麽就不會有我們娘倆挨餓受苦的時候,著實讓我感動。


  家中積蓄尚有,但我想著還要讓木蘭上私塾,和富家小姐一般生活,所以這才趁早打算起來,將來就算木蘭嫁出去,家中也有豐厚的嫁妝,就算嫁到了婆家也不會輕易受氣。


  一日在繡坊,木蘭不愛呆在我身旁,總覺得沉悶,便自己跑了出來,我雖一直與主事說這話,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她,見木蘭已經跑了挺遠,便趕了出去。


  也不知那天是個什麽節日,街上的人格外的多,我擠了許久才看到木蘭小小的身影正在賣糖葫蘆的賣貨郎前流著口水,我會心一笑,就要叫她,有一股大力死死地拽住了我,我一轉頭,就看見姐姐江妙清蒼白的臉,她嘴巴張了起來,略帶陰沉地笑,是在說:“還我兒子。”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猛地看向木蘭,卻見一灰衣男子賊眉鼠眼地圍在木蘭身旁,從懷中掏出了幾枚銅錢,向賣貨郎買了一根糖葫蘆遞給了木蘭。


  紅的山楂外麵還包裹著一層冰糖,木蘭不諳世事地衝灰衣男子笑,接過他手中的冰糖葫蘆就往嘴裏塞,碎發黏在了山楂外麵的糖衣上,她也毫不在意地舔了舔。


  我心裏別提有多害怕,長大了嘴喊:“木蘭,別吃!”,卻一點聲都沒有,周圍的人仿佛沒有看見我,一個接著一個擦身而過,我親眼看著木蘭被灰衣男子抱起,消失在了我的視野內,而我在另一頭的嘶吼像是被一道結界擋了住,周圍的人沒有絲毫的反應,就像我從來不存在那裏。


  我拚命想要掙脫姐姐的桎梏,卻隻見她冷眼漠視,手裏的力量一點都沒鬆半分,一張如花似玉的臉瞬間成了泄了氣的氣球,隻剩下兩顆空洞洞眼眶的人骨骷髏,嘴角還扯著一個汗涔涔的微笑。


  最後,我隻記得我用盡喉嚨最後的力量喊了聲“木蘭”,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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