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野心
這趟入宮，秋姒帶的人不多，除了風輕颺，左不過就那七八個護衛。可即便這樣，沐崎焱也絲毫不敢‘輕敵’。別人姑且不論，隻就一個風輕颺，就已足可給他造成大麻煩。
沐崎焱與風輕颺算是兒時的玩伴。在別人忙著樂享童年時光時，他二人一日裏有大半時光卻都花在習武研字上。再加上性情相投，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雖然中間有八年分別的空白期，但這絲毫不影響二人之間的近乎手足的朋友情誼。
然而此刻，他們卻迫於形勢針鋒相對，甚至有可能會大打出手.……
思及此，沐崎焱不免悵然！
“讓開！”沐崎焱的聲音急轉直下，凜冽中不乏警告意味。
風輕颺麵不改色，聞聲便隻淺淺地歎息一聲，“你知道我不能！”他們都有各自的立場。沐崎焱有他想保護的人，同樣，他風輕颺也有自己想保護的人。這麽些年，母親待他不薄，他絕不會棄她不顧。哪怕，為此付出的代價是不得不和此生唯一的朋友‘兵戎相見’。
在他們對峙間，秋姒吩咐車夫從往相反的方向而去。看樣子，是真的不想去見沐雗。
見此，沐崎焱唇角輕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如果說先前所有的大膽猜想都隻是主觀上的臆測，毫無事實根據可言。那麽這一刻，他倒是篤定了此前的猜想。最近一段時間，他們太子府‘事故’頻生，果然與秋姒姑母脫不了幹係。
隻是，她為什麽？八年來，她早已淡出人們視野。既然如此，為何不幹脆過著與世無爭的恬淡生活，偏要淌進這潭渾水來？
“去把公主追回來！”
此時，沐崎焱一聲令下，他身後侍從即刻打馬而上，卻被風輕颺和幾名公主府的護衛攔阻住。
“風輕颺，別逼我動手！”沐崎焱的聲音裏隱隱有了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是你在逼我！”風輕颺話聲一如既往的淡然，隱約間卻可聽出掩藏在其中的一絲無奈。一麵是教養自己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一麵是兒時玩伴，二十年來唯一稱得上是他朋友是他兄弟的人。夾在他們中間，要被迫做出一個選擇，他感到痛苦極了，也無奈極了。
可是，他毫無辦法。道不同不相為謀。母親也好，沐雗也罷，既然他們最終的目標都是那個至高無上的尊位，既然對立的立場早已注定，那麽同沐崎焱這一戰，便是避無可避！
“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麽話好說，我們刀劍上見真章吧！”
說話間，沐崎焱豎手為刀。話落，手亦落。
幾乎同時，他率領的二十餘人不客氣地向風輕颺蜂擁而去……
而同一時間，以為有風輕颺牽絆住沐崎焱等人，自己可以順利逃脫的秋姒，不想還是落入了對方‘聲東擊西’的圈套裏。
在她的‘退路’上，一樣有太子府的人在守株待兔！
嗬，哥哥，你何必逼我至此？
知道逃不過，秋姒索性不再做無謂的掙紮，跟著攔截的太子府衛兵，往太子府而去。
彼時，沐雗早已在書房中等候。兄妹倆難得見麵，卻沒有任何親切溫暖的寒暄，直接開門見山、直截了當的試探與質問！
“秋姒，你想要的是什麽？”
沒人請她坐，秋姒就自己尋了個椅子安然落座。聽了長兄毫不避諱婉轉的質問，輕彎嘴角哂笑了一聲。
“大哥，事已至此，我想要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大哥何必多此一舉地相問？”敵對的立場已然確定，說這些廢話有什麽意義？
“你騙了老十。如果我沒有料錯，你對老十所用的‘理由’應該是‘報複’吧。父皇殺了你最愛的男人和尚未出世的孩子，你恨他，所以你想讓他的兒子們互相爭鬥，想要他也來嚐一嚐失去至親的苦痛，這所謂的‘理由’無可厚非甚至理所當然。老十會被你輕易地欺瞞，也就不足為奇了！”
秋姒眼眸微垂，長而細密的睫毛打下一小片陰影，巧妙遮蓋住眼底最真實的情緒。
“其實.……你想要的是皇位吧？”
如果說先前還僅僅隻是試探。那麽這句話一出口，沐雗算是徹底與她攤牌了。
秋姒悠悠一笑，臉上表情卻是一派的從容自在。抬起一雙歲月浸染無痕的美眸，輕閃間隱隱帶出幾分邪肆幽魅的意味，語笑嫣然：“大哥不愧是大哥，輕易就將我看穿了呢。”
沐雗眸光微動。他是猜到了秋姒的動機，卻不曾料想她會這麽幹脆就承認了自己的野心。是有恃無恐？還是.……她已有了萬全之策？
“秋姒，你.……”
話音剛出，已被秋姒冷笑著打斷：“大哥不會也像那些愚昧之人，覺得那把龍椅隻有男人才可坐吧？一樣是父皇的孩子，沒道理你們有資格我卻沒有。就因為我是女子？”
“你真以為那把椅子是那麽好坐的嗎？”
對於秋姒的執拗，沐雗忽感心寒。為了那所謂至高無上的權力，已經死了太多人。前麵老二老四已是最好的例證。若他們從無奪位野心，又怎會落得命喪黃泉的下場？且不說她能否成事，即便到最後，她戰勝諸多兄弟，成為了天下之皇。這難道真的就是一件慶幸之事嗎？做皇帝，奪天下，真的就那麽重要嗎？
“好與不好，都得坐上了才能切身體會。大哥不也正為此而汲汲努力嗎？何必又來一味地怨懟於我？”
不似先前語笑嫣然的模樣，秋姒星眸幽沉，陰冷似冰：“我就是要成為天下間最有權勢的人。因為隻有那樣，才無人傷得了我？”
被人奪去所愛，被人踩在腳下踐踏，那麽一次就夠了。同樣撕心裂肺的滋味，她不想再嚐第二次。她的命運，再不由旁人隨意掌控。而真正得到自由之身的唯一途徑，就是成為淩駕於所有人之上的‘王’。隻有這樣，她才能真正地活出自我，才能不再夜夜糾結於過去的遺憾和痛苦，難以成眠！
“大哥若無其他事，恕小妹身體欠安，就先行告辭了！”
說罷，也不給沐雗回應的機會，秋姒起身離去。
沐雗閉上了眼，素來平和的眉宇間罕見地流露出一絲疲態。
秋姒，至少是你，我以為不會成為我的‘敵人’。不曾想，世事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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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裏，別的犯人是期期艾艾、度日如年，宮肄宸和玖玥這小兩口卻是悠然自在得很，儼然在這裏過上了小日子。
事實上，這裏除了地方窄一點，光線暗了些，宮肄宸還是挺喜歡的。能和小玥兒一天到晚地膩在一起，這種機會可是不多。平日裏，他有他要忙的工夫，小玥兒也有她要顧慮的事情。兩人各忙各的，即便成了親，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地待在一起。不像這兩日.……這裏除了他就隻有她。不會有別的人別的事分去她的心思，她的眼裏隻能看到他，心裏也隻能想著他，好像他是她世界裏的唯一。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奈何，好景不長.……
兩日後，宮肄宸坐在軟榻上，玖玥則枕著他的腿懶洋洋地躺著，手裏各執一本書卷，偶爾會為著書卷中寫到的奇聞異事相討幾句。氣氛說不出的輕鬆愜意。
猝然間，一陣疑似鍾聲的敲響讓兩人同時冷肅了表情。
刑部距離皇宮並不遠，所以當皇宮方向傳來喪鍾的嗡鳴聲，玖玥下意識的想法就是：宮裏出事了！
宮肄宸踢了下鐵門。很快，就有一獄卒連跑帶顛地趕了過來。且不說牢裏這二位位高權重，此前宮肄宸更是大手筆的銀子賞了下去，這些個獄卒哪能不畢恭畢敬地侍候著？
“侯爺可是有事情要吩咐小的？”
“宮裏出了什麽事？”宮肄宸也不與他廢話，直截了當地把問題丟了出去。
那獄卒先是一聲輕歎，隨即如實相告：“小的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今晨，皇上……駕崩了！”
皇帝駕崩？？？
宮肄宸轉身，與玖玥相視一眼。他們都知道，老皇帝已薨逝多時。所謂的‘皇帝今晨駕崩’，隻怕又是一個陰謀！
這個認知讓玖玥不覺間扣緊了心弦，隱隱感覺‘決戰’的時刻就要來了。因她不確定父兄能否鏟除沐燿，取得最終的勝利，想不緊張都難。
知她莫若宮肄宸，一眼看穿她偽裝在淡定表情背後的忐忑不安，他走至軟榻前，捏了捏她粉嫩臉頰，語帶慰藉地說：“不會有事的。你要做的不是懷疑，而是相信。”
玖玥抬眸投給他感激的一記目光，唇角微微翹起一個從容暖然的弧度。
這一刻，有他在身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