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密謀聯手
南珂,廣仁宮內,宮女木槿進內殿,一臉喜色,步履輕盈,走到瑾貴妃麵前,行禮:“娘娘,二皇子殿下來了。”
瑾貴妃倚在靠塌上,雙目微合,稍作小憩,慵慵倦倦,高髻麗容,玉釵撓頭金步搖直插雲鬢,雖年過四十卻膚白若雪嫩如少女,難怪如今後宮她一人獨大,所飾所用皆顯華貴非常。聽此言,她立即抬眼端坐:“還不快讓我胤兒進來!”
話音一落,不待木槿通傳,就聽到二皇子蘇嘉胤爽朗開闊的笑聲:“母妃!”
他大步走進來,高挑韌健,珠冠錦袍,皇子的貴氣盡現,向來眉宇間那股淡淡的陰鬱之色消散,喜上眉頭,淺笑上前,方要施禮,被瑾貴妃扶住,她道:“裕兒,今日母親見你好似有些不同往日啊,為何如此欣喜?”
嘉胤笑意加深,示意瑾貴妃屏退左右,瑾貴妃道:“你們先下去吧,本宮要與我皇兒說些體己話。”
“是。”宮人們附禮退出內殿。嘉胤補了一句:“木槿可留下。”木槿住步,回望嘉胤,與他目光相接,笑道:“是。”
宮門關合,蘇嘉胤與瑾貴妃落座,木槿奉上茶,伺候在一旁。
蘇嘉胤接過木槿奉上的茶,細品一口,對瑾貴妃道:“母妃,今日在朝上,父皇降旨升曹廣春曹大人為兵部尚書了!”
“曹廣春?你的嶽丈曹廣春?”瑾貴妃大喜。
蘇嘉裕連連笑著點頭:“是的,正是他!母後是不知,那長孫青雲率一幹文臣多次反對啊,父皇就是執意要任我嶽丈曹廣春為兵部尚書,這父皇明明是有意為之,母妃你說這還不可喜嗎?更大快人心的是,我聽說皇姐還借什麽通天祭台之事派細作查過我嶽丈,但一無所獲啊!皇姐絞盡腦汁想抓他把柄,就是沒抓著!”
瑾貴妃一時不顧儀態,掩嘴歡笑起來,前仰後合地,“怎想還有今日?昭明啊昭明,讓她和她那無能的弟弟得意了這麽久,也該挫一挫她了!”
心腹宮女木槿與他們同樂,上前道:“恭喜殿下,恭喜娘娘,得此快事一樁,但請恕奴婢多言一句,縱然歡欣,也請多加小心,隔牆有耳,就怕被羅雲門細作聽去……”
木槿的提醒也是合理,瑾貴妃收起了得意的笑,恢複莊重。蘇嘉胤眼波一轉,落在木槿精巧麵孔上,伸手拉住她的手,“還是木槿心思細,考慮甚是周全,此後還得多警醒我才是。”
木槿作羞澀掙脫狀,“殿下吩咐,木槿莫敢不從。”
蘇嘉胤放開她的手,與瑾貴妃說笑:“我早晚得跟母妃要了木槿這丫頭,這丫頭甚妙啊。”
瑾貴妃巧笑:“你呀你,要是把木槿許給你了,恐怕你十天半個月都不會來見母親了吧?還是讓木槿在宮裏陪母親,你且等等吧。”
晚間,蘇嘉胤在宮外與曹廣春飲宴慶賀完之後,回了他的長明殿。南珂皇宮內,以頤天殿為中軸線,這條中軸線由頤天殿依次推去是禦書房、南成帝的寢殿天啟殿、皇後寢宮韶華宮,還有昭明殿;頤天殿的西麵是眾嬪妃的寢殿,東麵以東宮為首集聚皇子們的寢宮。南珂先皇後早殯,嘉懿未成年,便一直居於韶華宮,不與眾皇子在一處。
蘇嘉胤已年過二十二歲,因南成帝尚未立儲,各皇子還不得封王出宮建府,所以成年後依舊居於宮內,趁此夜色路過空置的東宮門前時,他掀開馬車圍簾看去,看了這麽多年,他隻在今夜方覺得這東宮並非遙不可及。
他唇角淺笑,醉意微醺,放下了圍簾,進了長明殿。
宮人扶著他入了寢宮,伺候他歇息,他暫無睡意,欲寫信一封給朝中某臣收攏人心。宮人們退去,門尚敞著,他坐在書案前執筆寫信。
忽有寒風一陣吹過,殿門四合,他住了筆,奇怪地抬頭環視四周,寢宮內除他之外別無一人。
一時靜寥無聲,他方要提筆繼續寫信,卻隱約聽到寢殿另一端的書架邊似乎有響聲,他警惕起來,站起身,輕手輕腳地取下牆上掛的做裝飾用的寶劍,輕輕地往書架那邊走去。
書架那邊紗幔搖晃,在通明的燭火照映下,錦紗生輝,他眼前一閃,就在那一瞬間,好似有一道人影從紗幔上閃過,他大喊:“誰!”無人應答,他疑是刺客,拔劍挑開了紗幔,卻見書架前並無人,他的目光從兩側書架落到地上,定睛一看,圖畫綺麗的地毯上放著一本較薄的舊書,他明明不記得自己有這樣的書。
蘇嘉胤用長劍勾起那本書,看清書封麵上赫然寫著“賬冊”二字,他更加生疑,莫名其妙地翻開來看,細讀下來,弄懂了這是一本記載了五年前修築通天祭台時工部在這個工程上的所有銀兩支出,越往後看他越是驚駭,這哪是一本賬冊?這明明就是一本他嶽丈曹廣春貪汙巨額公款的罪證!上麵的數目一筆一筆,讓曹廣春死十次都不夠還的!在與曹廣春結親之前,他也收了曹廣春不少好處,這樣看來那些好處也都是來自當年的那筆髒銀!
他臉色煞白,猶如正被人用劍抵著咽喉,重重地喘息幾下,把賬冊緊攥在手中,他急切地搜摸寢殿內幃的每個角落,並不見人,他意欲先毀掉這本賬冊,快步走出內幃,去尋火燭。
蘇嘉胤慌亂地取下一盞宮燈的燈罩,剛要引燭火燒賬冊,卻一不小心讓蠟油燙了一下,手一抖把賬冊都掉在了地上。
“哼!”
一聲稍顯陰忌的冷笑從背後傳來,蘇嘉胤猛然轉身,神色慌張驚駭的他望見,一個宮女裝扮的女子坐在他書案的一角,一手撐在書案上,一手拿著他方才寫的書信,冷峭的麵容,薄唇一邊勾起淺笑,一雙鳳眼精芒閃現,一點朱砂痣在柳眉間更添明豔,她玩味嘲諷的看著他,尖銳的目光似乎已將他看穿。
“你是什麽人!竟敢擅闖本皇子的寢宮!”他大聲叱問道。
她麵色不驚,將他的書信拿在手裏把玩,眉眼嫵媚,做了個噓聲的姿勢:“安靜點,二皇子殿下。不就一本賬冊嘛?就把你嚇得魂都散了?你這樣何堪大用?”
“這賬冊是你弄到手的?”蘇嘉胤問。
她道:“是啊,可下了苦功夫了才弄到的呢。”
蘇嘉胤怒視著她:“那你是想用這來威脅本皇子?還是想換什麽東西?”
她隻是笑而不語,惹得他惱羞成怒。蘇嘉胤暗自思忖,與其受她威脅,不如先下手滅了她的口,之後將賬冊一毀,不就成了嗎?於是他立馬起了殺心,刹那間重新拾起寶劍,向她刺去:“你這賤人!”
她淡然處之,頭稍稍一偏就躲過了他刺來的這一劍,他又揮劍從側邊向她的頸項劈去,她一個旋身,輕盈地躍下了書案,他目光中的狠辣到了極致,長劍再向她刺去,隻抵她的心口,她卻沒有後退閃避,而是停於原地由他刺來,然後在他的劍離她近在咫尺之時,她伸出修長的玉指迅捷地夾住劍身將劍立即截停,誰想她窈窕身軀中竟有如此大的氣力,讓他再刺不動。
她始終直視他的眼睛,僵持間,她開口道:“儲位。我要的是儲位,但不是要跟你換,而是要把你送上儲位。”
他更是大驚,怔住了,手腕一僵,她淺笑,手指夾緊了些,一折,他們之間的這把冰冷長劍頃刻間被她折斷了,根本不廢吹灰之力。
蘇嘉胤有些站不穩,問道:“什麽?你是什麽意思?”
她道:“我不是想用那什麽賬冊威脅你,相反的,我幫你扣下了這本賬冊,讓它沒有落到羅雲門掌門昭明公主手裏。我不會害你,我反而會幫助你爭得儲位,隻要我們兩人聯手,定能擊垮你的皇姐昭明公主瓦解羅雲門!”
如此有野心的話他都未曾敢說出口過,這個女子卻直接跑到他麵前來跟他提出這個意圖,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難以置信地說道:“你實在荒唐!我為什麽要和你結盟?我憑什麽要相信你?”
“就憑這個。”她從腰間束帶裏取出一塊龍紋青玉佩舉到他麵前。
“父皇的雙龍玉佩?你怎麽會有?”蘇嘉胤一把搶過,拿在手裏端詳。
她道:“因為他也是我們的盟友。”
“什麽?你是說……”
“是的。他是想立你為儲。”
這簡直就是他有生以來最大驚喜,如一聲春雷劈到他麵前:“真的?父皇果真想立我?”
“三皇子才智不足,四皇子有疾,五皇子年幼,其實陛下一直偏向二皇子你,隻是礙於昭明公主和羅雲門,不能立馬立你而已。所以,今後隻要我們一起聯手對付他們,清除了這些障礙,儲位終歸你所有。”
他不禁大笑,握緊了手中的玉佩,神采飛揚,直視她,“那你呢?你到底是什麽人?”
她淺薄一笑,目光凜冽,“秦鳳歌。”
“秦鳳歌?這是你的名?那你的身份呢?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做這一切?”他追問。
“我是昭明殿的宮女,我是羅雲門的細作,也是和你有一致目標的人。隻需記住這些就好了,其他不需再問。”秦鳳歌道。
他道:“好,既然父皇信任你,我也會信任你!”她既不是尋常女子,他就不可等閑視之,故作恭歉,躬身附手一禮:“嘉胤方才多有得罪,姑娘莫怪。今後還需姑娘多多指教。”
她欣然受之,傲然立於他眼前,回禮,不語其他。
秦鳳歌走了幾步,舉起一盞較小的燭燈,在那本賬冊前停下,手一鬆,燭燈落在賬冊上,和那本賬冊一起燃燒。
他們並肩而立,昂首垂目,睥睨這一片燃燒正烈的猩紅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