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開朝後,各就其位,蘇嘉寧仍忙著防危密室的建造。通過她夜以繼日的作圖和監製,各官署的防危密室基本上都已經完成構畫了,核心的幾大官署的防危密室基本接近竣工。
返朝這麽些天,沒有必要她是不會去見盧韶初的,盧韶初也不會見她,兩人除了公事,再也無話了。
正月二十五日,圖紙的構畫全部完工,這樣一來,工事房大功告成,這些在過年期間除了除夕、大年初一、上元節這三天外,都還要來官署加值的參事們自然是喜不自勝。
交完最後一組細化圖,整個工事房都沸騰歡呼起來,司監張遠寧也由著他們鬧,他樂嗬嗬地拿著圖紙走出工事房,正準備給執事堂送去,卻見蘇嘉寧出現在工事房外。
看到她,鬧哄哄的工事房都安靜下來。其實在平時,包括這段時間加值的時候,他們在蘇嘉寧麵前都不會這麽拘謹的,蘇嘉寧與他們一向熱絡,不會在他們麵前拿上官的架子。
可是開朝後這段時間裏,他們就不敢放肆了,因為所有工部人心裏都有數——情況不對頭,他們的尚書大人和郎中大人正處在一段特殊時期,關係緊張而微妙,工部署員們當著他們這兩方,都不由得別扭起來,小心翼翼地誰也不敢得罪。
蘇嘉寧這段時間都沒來工事房,也知道他們在猜什麽,於是走到門口,她就調出了微笑,平和如常,還對他們像往常那樣玩笑眨眼:“怎麽?我是長得不好看,但不至於這麽嚇人吧?把你們一個個驚得都沒聲了?跟見鬼似的。”
他們心裏都鬆了口氣,憋不住笑起來,打消了疑慮,張遠寧領眾向她見禮,引她進去。她當場審閱了圖紙,向他們表示祝賀。
她取了圖紙,親自送去執事堂,給徐子桐看過,與他商議一番,叮囑關於密室修建的後續事宜。徐子桐恭肅認真地聽著她在公事上的指示,事事順著她,聊完公事,他和她又成平常熟稔的樣子,扯了一些閑篇,還關切地問了顧青玄的情況,說他得了幾支千年人參,準備送到顧府給顧青玄補身體,蘇嘉寧謝過他,但沒要他的禮,她知道他一個執事的月奉有多少,買這種貴重藥材得花不少銀子,她不想他破費。
不同於張遠寧對她的忽遠忽近心懷芥蒂,徐子桐一直都是偏向她的,也很懂她心意,在眼前這樣的情勢下,他還如此這般,明顯是向蘇嘉寧投誠,表示他仍然選擇站在這她這邊。
蘇嘉寧謝過他的心意,無複言其他,遂讓他把圖紙送去尚書堂,著他告訴盧韶初她已經審閱過了,徐子桐明白她的意思,就照辦了。
下午,她正準備離開公房去刑部、大理寺、禦史台等官署檢視工事的情況,有署員來找她,說是尚書大人有事傳見。
於是,她還是得去尚書堂麵對盧韶初……
“去年,‘長生教’作亂,官員遭襲,兩位司丞聯合上書,諫議為各大官署修建防危密室……”
屏退左右,尚書堂的大門關上了。
盧韶初沒有看她,伸手扭轉尚書公案的一腳,接著他們都聽到後堂傳來一陣石板挪動的聲音。
他從堂上下來,往屏風隔開的後堂走,蘇嘉寧跟著他走過去。
他們腳下是一個黑暗不見底的洞,這個洞就是工部高層才掌握的機密——工部尚書堂防危密室的入口。
他們站在洞口,她看著盧韶初,盧韶初兀自轉向一旁,去點了一盞燈燭。他執著這盞燈,彎身照亮了洞口,看清了下麵的階梯與通道,邁足踏了下去。
“清寧,你敢跟我下去看看嗎?”
這下麵,蘇嘉寧下過無數次,不過那都是在監工的時候,這間密室完工之後她也與盧韶初例行公事下去巡視過,然而從未像這次,他和她單獨下去……
那黑黝黝的洞口,複雜曲折的通道,機關重重的密室……
此時,這個恨她入骨的盧韶初……
可怕嗎?都很可怕。
可是隻要足夠了解,那就不可怕了。
“好。”她應著,隨他踏入密室通道,隨著他手裏的那盞燈火前進。
到達了地下,盧韶初仍在往前走,在漆黑中引亮壁上的蠟燭,一重重機關他親手打開,這嶄新的防危密室在他們麵前展露真容。
若是其他人,在這裏走這麽久定然早就迷路了,隻能窺這密室的一二,或早誤觸了機關被亂箭或毒氣殺死。
這世上隻有蘇嘉寧完全掌握這些密室的每一個門道——
最起碼,在此之前,她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隨著漸行漸深,她的這份自信還是動搖了。
他們二人一路無言,盧韶初完全不用她引路,也安然無恙地走到了最後,抵達了那最裏間最安全的密室……
他麵無表情,亦無甚表示,隻照樣點燃了一室的燈燭。
官場上處處講究等級分明,就連這給官員避難避禍的地下密室也不例外。以這尚書堂為例,地下幾間密室,互不相通也不相鄰,而且入口不同,每個等級的官吏所掌握的進入密室的路線全不相同。
於是這樣可以保證每個人進出這些密室都如同管中窺豹,不能觀其大形,就連看過圖紙參與修建的人也是一樣。
他們走的就是專屬於尚書大人的線路,不僅如此,盧韶初特意繞了一些暗道,幾乎把每一間密室都看過了,熟悉程度絲毫不遜於蘇嘉寧。
說實話,蘇嘉寧完全沒想到他有這樣的天賦。
對於工事,他一向是隻問順逆成敗,從不深細究的……
蘇嘉寧也在想,她真是差點忽視了盧韶初是個多麽聰明的人。
這間密室是專為尚書設置的,不同於前麵兩間給一般屬員作防護的密室那般簡陋,室內物品陳設與上麵的公房一般,而且牆角的各個櫥櫃裏還備了豐富的幹糧和用密封木桶裝的水,其他日常所需也是樣樣周到齊全。
點上燈,一室通明,讓人不分人間地下……
盧韶初在新漆初幹的桌案前坐下,新的絨芯軟墊很軟很舒服,他似乎很滿意,臉上浮現笑意,抬起頭環視一周,目光停留在正對麵牆上的一副畫之上,借著昏暗的光看清了畫上一角的題詩:“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他麵上的笑意加深,看了許久。
蘇嘉寧也看向那幅畫,出聲道:“這幅畫叫‘太白遊吟圖’……是位老先生畫的,我在街上剛好瞧見,覺得不錯,就買下了……”
“是送給我的?”他問。
蘇嘉寧看了下他,低麵,搖頭道:“不是……剛好買來裝飾這裏而已……”
“剛好是掛在這尚書的密室裏?”他哼笑了一聲。
蘇嘉寧不答,隻道:“我把它掛在這裏,其實是根本不想你看到這幅畫……”
“什麽意思?”
她抬眼環顧四周,目光飄忽,“因為你看到它就等於你來這裏了……就等於你有危險了……”
盧韶初垂下麵來,目光掃到案上放的酒壺,他不想分辨她話中何意,或者是否真心,也與她一樣,仍有那一絲不甘示弱,聳肩苦笑道:“可是現在我來了,不也好著嗎?”
蘇嘉寧坐到他對麵,他對上她的雙目,笑著又問了一句:“清寧,此時,我還沒有危險,對不對?”
【第一百九十二章:欲上青天攬明月】
蘇嘉寧搖頭:“不,你不會……”
“我想也是……你不會殺我……”他拿出桌上放在錦盒裏的杯盞,用茶壺裏的涼水淨了兩個杯子。
“為什麽這麽肯定?你還沒看清楚我有多恨毒多無情嗎?”她自嘲地笑笑。
盧韶初打開酒壺的嘴塞,晃了晃,又拿開了下酒壺的蓋子,嗅了下裏麵的酒香,很好,正是他最愛的“青蓮醉”,“因為這世上懂你的人太少,你很珍惜……”
蘇嘉寧無言,看著他斟酒,把一杯推到自己麵前:“清寧,陪我喝一杯。”
她與他一起舉杯,碰了下,清脆的聲響在地下密室中回音繚繞,酒香漫散。
一飲而盡,他倒置杯盞,不再看她:“喝完這杯,你我恩斷義絕,正式為敵。”
蘇嘉寧握著杯子的手隨著她的心顫了一下,她咽下口中甘醇,烈酒在她喉間灼燒,一路燒到心裏。
“你知道,我不喜歡不明不白虛與委蛇,所以,我恨你,我就來告訴你,跟你說得清清楚楚,蘇嘉寧,此後,你我為敵,互不手軟,藉此言明。”
蘇嘉寧好勉強才扯出一點點笑容,也是苦笑,她點頭:“好……”
盧韶初的臉色再次換上冷漠疏離,那目光中甚至有明顯的鄙夷,他繼續講完剛才在上麵說到一半的話:“去年十月中旬,左右司丞上書諫議為各官署修建防危密室,而今有人向本官檢舉,顧郎中你在去年十月初就畫好工部的的防危密室構建圖了,是不是?”
起初她是想直接自己上書諫議,的確是有些貪心想攬這大功勞,所以早早畫好了圖紙,找承建司的人商議過,誰想後來被顧青玄勸止,他們商定由兩位司丞上書,而她就是這一著不慎落了破綻,雖然早就與兩位司丞通了氣圓了這個缺,但總算勉強,這時被盧韶初猝不及防地提及,她難免有些意外。
蘇嘉寧滯了一下,回道:“那是因為,在‘長生教’初亂長安時,兩位司丞大人就有了修建防危密室的構想,為保他們的倡議穩妥可行,兩位大人就與我商量過,著我試著作圖,後來圖紙作好,見此的確可行,兩位大人才擬書上諫,故而我是提前得知了,之所以當時沒有告知大人你,是因為兩位司丞大人尚不能確定他們的條陳會通過審議……”
“別狡辯了蘇嘉寧。”盧韶初直接打斷了她冗長的解釋,“聽著好像真是麵麵俱到天衣無縫,但我不會信,你也不用當著我的麵再編瞎話。”
“這一切,都是你們的陰謀,我知道,我們都知道!什麽長生教?什麽防危密室?你們把這長安城攪得天翻地覆,不就是為了成全你自己的功勞嗎?”
“不……”
他搶道:“當然不隻如此,你們最大的目的是恐嚇我父親,讓我們盧家因為當年的事不得安寧,你們想借這些揭露當年的真相,然後讓我們盧家萬劫不複!”
蘇嘉寧沉默了,不承認,也不否認。
盧韶初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蘇嘉寧,我現在跟你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因為今日的這一點發現,我已經可以確定我們的推測是對的了,整個‘長生教’就是你們顧家人的陰謀,抓住了這點,我必不放!”
蘇嘉寧抬起疲憊的眼簾看看他,似有疑惑,問道:“還有必要嗎?何須這樣多此一舉?你們不是已經控製了我江伯父了嗎?他遲早會把所有真相都透露給你們的,他就是最有分量的證人,你們要摧毀我們,隻差最後一擊而已,又何須再這樣追根究底?”
“聽你這樣說,我就知道我的想法是對的……”盧韶初一口飲盡杯中佳釀,“蘇嘉寧,你們逼死了我父親,燒死了我弟弟,你覺得我們就隻想要揭露你們的罪行讓你們伏法而已嗎?你們怕嗎?不!你蘇嘉寧不會怕被治罪,也不會怕死,你習慣了這樣在絕境中掙紮,你不會放棄一絲一毫的希望,到了這種四麵楚歌的境地了,你仍有力氣抗爭……這都是因為,還沒有人戳到你真正的痛點,你最在乎的東西還沒被奪去……”
蘇嘉寧感到背脊發寒,看著他,這個懂自己的人,她終於感到害怕了,隱隱有了預感……
“我會就密謀‘長生教’之事,馬上向刑部檢舉你,控告你們三個,就算一時不能讓你定罪,也無妨……因為,就像你說的,你們的所有罪行都會由江河川供出,而我的目的是……要你馬上停職,離開工部……”
果然,真狠啊……
蘇嘉寧用力咬唇,抑製心中的震蕩,就像一個飽受淩虐的人,渾身沒有一點好處,但都是輕傷,她尚能喘息,而盧韶初這一下,是直接在她致命的心口補了一刀,紮得真準……
他要剝奪她最在意的成就……
他要摧毀她的夢想!
真好,他果然懂她。
終於明白,他下來這一遭的意義何在,他是起頭就在向她展示,這工部不是隻有她蘇嘉寧是聰明的。反正工事圖已經完成了,這項工事已經不需要她了。工部不是離了她就不行的!
突如其來地,蘇嘉寧感覺自己整個人一下子被某種比山還重的力量壓倒了,伏在案上扶額喘息,癲狂地苦笑,笑出聲來……
很好,這就是他想要達到的效果了。
真的是嗎?
他無心自問,他隻想問她:“清寧,我隻是想讓你也感覺一下這種被摧毀的痛苦……你會感到心痛嗎?清寧?你會為什麽心痛呢?隻有官位嗎?”
蘇嘉寧沒有回答,他一麵起身,一麵繼續問:“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個平凡人,於我而言,還有很多都是很重要的……親人,家族……良心……”
他把牆壁上的燈一盞盞吹滅,隻留了桌案上的最後一盞燈,他轉身看著坐在黑暗中暗黃燭火下的蘇嘉寧,忘記他自己也在黑暗中。
“清寧,你讓我很心痛。”
他走了。
盧韶初出了密室,一路走,一路吹熄來時他點亮的壁燈,他的前方是燭火照耀明亮通徹,身後是機關重重黑暗深邃。
過了很久,這陰暗曲折的過道裏又有了一絲光亮,那點光芒很無力,不足以穿透這地下的無盡黑暗,但是足夠讓她看清前麵的路。
蘇嘉寧秉著那盞燈,走在一片黑暗中,穿過這些她自己親手設計的彎彎繞繞,避開那些她親手布下的狠辣機關,走的是另一條路,通向另一個出口。
她走出了黑暗,從地下爬出來,任日光耀眼,她仰麵直視天上的紅日,朗朗乾坤,光芒普照天地,蒼穹之下,蒼生依舊。
……
徐子桐不知道她是怎麽進入他的公房的,隻是等他從尚書堂打探消息回來之後,一開鎖一推開門就見蘇嘉寧坐在他的公案後麵,看不出什麽情緒,與幾個時辰前所見的她完全不一樣,似乎整個人都被某種陰霾籠罩著,散發著絕望的氣息。
更加奇怪的是,她麵前還放了一盞燃燒著的燈燭,這大白天的,越看越詭異。
徐子桐心裏發怵,屏息凝神地上前行禮,蘇嘉寧根本沒有拿眼看他,也沒讓他起來,他仗著一向與她熟稔輕禮慣了,自己起來了。
“郎中大人,你怎麽突然來了?嚇我一跳……剛才我聽說你被尚書大人傳去單獨問話……我怪擔心的,怎麽?尚書大人沒為難你吧?”他一邊嬉皮笑臉地問著,一邊向蘇嘉寧走去,剛走了幾步,忽見她轉過了頭,一道比冰刀還冷厲的目光直射向他。
徐子桐嚇得腿一軟,又跪下了,失措道:“下官失禮,下官失禮了……”
“過來。”她終於說話了。
徐子桐連忙向她移過去,隔案跪在她麵前,細覷著她的神色,可她這個時候又變得十分平常,甚至對他笑了一下。
她將一隻手伸到他麵前,他迷茫地東瞟西瞟,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讓他也伸出手。畢竟是第一次有女子對他這樣主動,徐子桐看了看她含帶笑意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了,羞怯地把右手伸出來,拉住了她的手。
蘇嘉寧用柔軟的指腹在他手背上滑動,細細打量,張遠寧出身算好的,自小讀書沒受過累,皮相自然嬌貴,就連手上的皮膚也不比蘇嘉寧的糙,十指修長,骨節分明,這是一雙很好看的手。
她口中仍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與他說著話:“去年,我提前畫好了工部防危密室構建圖……最先是拿給你看的……”
她瞬間反手握住他的手,往前一拽,徐子桐撲倒在公案上,一隻右手被她捏得死死的,骨頭都快斷了一般,他吃疼求饒,誰知這還不是結束……
“然後就送到了工事房,給了張遠寧……”
蘇嘉寧麵無表情,不再捏他的手,也沒有放開,一隻手把他的右臂摁在桌案上,一隻手拿起那盞燭燈,傾斜燭台,讓那融化的滾燙的燭蠟一滴一滴地墜下……
“大人你是什麽意思?你的確是先拿給我看的,但我記著你的囑咐,一個字都沒往外說啊……大人,我沒有背叛你……大人,你相信我……一定是張遠寧……”
“啊!”火蠟灼膚,徐子桐痛得叫出來,又被她嚇得不敢大聲驚呼,隻能哀求掙紮。
“我有問是不是你背叛我了嗎?你心虛什麽?再說,我有什麽能讓你出賣的?愚蠢!”
燭蠟從他的手腕處滴到手心,把他半條手臂燙得通紅,手上痛得青筋暴起,額上汗珠如雨。
“你還是選擇了另一邊……你在想什麽?把我撤下?你就能升郎中了?”她附在他耳邊說著。
燭蠟一滴滴打在他握筆執箸的右手上,再這樣燙下去他的這隻手就要廢了,徐子桐開始感覺到了真正的恐怖,嚇得涕泗橫流:“大人饒了我吧,我不敢啊……我沒有……”
蘇嘉寧甩開他的手,他摔倒在地,她垂眸蔑視地看著他:“不過也要恭喜你,你成功了。”
她吹熄了那盞燈。
“我要離開工部了。”
“我撤了,就看你有沒有能耐爬上這個位置了。”她起身,任他在那痛苦不堪百感交集地吃疼,她隻若無其事地撣撣官服,往外走。
“很高興吧?”
蘇嘉寧開門,踏出門去,眼望前方的一片屋宇飛簷,執事堂、承建司、總司監署、郎中院、侍郎廷、尚書堂……
後方的工事房——工部最偏的那個角落,嘈雜聲依舊,鬧鬧哄哄地,其間那些輕鬆豪放的笑聲聽著就讓人高興……
“我也很高興。”
……
不久之後,蘇嘉寧真的離開了工部,離開了這個她最初向往的地方。
那無數個加值的夜晚隨記憶遠去,她的執著和追求,就像那堆積成山的圖紙廢稿,被撕得粉碎,最後付之一炬。
最起碼,她來過,她拚過,她掙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