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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你不敢說 我說

  朝會過後,朝堂總算是穩定下來了。


  衛瓘(guan)回府之後,將朝會之事細細梳理了一番,卻發現處處都是不對勁的地方。


  按理說賈後被廢,原屬於賈後的人應該或貶或疏才是。然而事實卻與之全然相反。


  裴頠張華都與賈後親善卻受到重用,賈模王戎不僅未遭到牽連,反而因為投靠謝玖變得前途無量。


  他們不應該是仇人嗎?彼此之間應該存有無芥蒂,怎麽會變成這樣?


  謝玖原來被賈後軟禁,不可能與朝臣結交。能夠站在同一戰線必然有人在其中牽線搭橋。


  這個人對彼此必然熟悉萬分,也必然有足夠的分量!

  這個人是誰?


  衛瓘剛直不假,卻不是蠢貨。能一早看出司馬衷繼位於國不利必然釀成大禍,其眼光可見一斑。現在這雙眼充滿深深的不解,額頭上眉頭緊皺。


  司馬亮首先被排除在外,如果是他斷不會任由朝臣做大。


  其他大臣絕對沒有這樣的分量,難道會那個憨子司馬衷?


  絕不可能!


  想了想司馬衷以往的表現,衛瓘斷然否定了這種可能!


  若是那憨子能有這等魄力,衛瓘可就是瞎了狗眼,真要把自己的雙眼摳出來捏碎才行!


  “父親,太子殿下來訪!”


  一聲呼喊打斷了衛瓘的思考,衛瓘回過神來道:“讓他進來!”


  剛掌太學太子就前來拜會,可比他老子司馬衷懂禮多了!

  衛瓘心中暗暗給出一個評價,以為這不過是按例拜會。


  司馬遹進門躬身行禮道:“國家初定正是多事之時,太師年歲已大,還要勞煩太師為國家培育英才,實在是慚愧!”


  “對我們這些老家夥兒來說,這個國家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我們看著她長大其中的感情遠比你們這些年輕人深厚。照料自己的孩子哪有嫌辛苦的,隻有恨他不上進的。”


  衛瓘在武帝前還有幾分克製,在司馬遹麵前算是長,輩沒那麽多顧忌絮絮念叨起來。


  “你父親繼位我是不同意的,我教導過他,知道他骨子裏就是個憨貨!由他繼位對國家而言是禍非福。朝臣們一個勁兒的附和先帝讓你父親繼位,看出先帝的心思是一方麵,兩一方麵就是是因為他傻啊!


  隻有皇上是個憨貨,他們才好糊弄!

  隻有皇上是個憨貨,他們才能為非作歹一心為私!他們哪裏在為國家考慮?全部是包藏禍心!


  看著國家日漸沉淪,我是心痛不已。先帝雖然說你聰明過人,可我怕的是你等不到繼位的時候!唉!”


  衛瓘一聲長歎,司馬遹心中暗稟:這個老人果然看的清楚。


  衛瓘說話絲毫沒有客氣。司馬遹卻不以為意請教道:“太師所言極是,但事已至此難道就能輕言廢立?就算是將要下鍋的豬也要掙紮那麽幾下子。我們遠比豬強上許多,也該拚命掙紮掙紮不是嗎?敢問太師如今局勢該如何掙紮?”


  “這才像點樣子!”


  衛瓘臉色稍緩,一開口就直指要害道:“若說當今最大的霍亂不是別的,正是當今宗室!先帝在時,任封王都督四方,此乃最大敗筆!汝南王司馬亮督豫州諸軍事鎮許昌楚王司馬瑋都督荊州趙王司馬倫遷征西將軍鎮關中成都王司馬穎為鎮北大將軍督鎮鄴淮南王允都督江、揚二州。


  這些地方都是中原膏粱之地要衝之所,讓封王都督不久就能壯大。現在他們還沒有時間發展起來,若是時間一久,這些封王手握重兵作用財源之地還會那麽老實嗎?

  我之前擔心,也是因為如今局勢像東周末年。東周亡於犬戎與諸侯聯合,幽王死於廢後與封王不和。稍微不慎就是舊事重演。


  其次則是世家大族把持地方,究其根源則是品評製度這一弊政。大族任人為親互相提攜自結朋黨。若要消此隱患得改製,讓真正賢才得以上進!”


  衛瓘說完,司馬遹意有所指:“有一點你沒說吧!”


  “還有什麽?”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不等衛瓘回答司馬遹起身道:“你們不敢說,我說!司馬氏得國不正,為儒家所棄。賢能之士寧可隱居鄉野也不願入朝為官,寧可吟風弄月也不敢評議朝政得失!


  所有人都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所有人都隻能隱諷當世而不敢直言上諫!


  就是你也不敢將這最終根由宣之於口是也不是?”


  司馬遹說著已經聲色俱厲,質問之聲直射人心!


  衛瓘心中震動連忙起身推開門,朝四周看了看見隻有兒子在外麵守著老臉一黑問道:“剛才的話你可聽見了?”


  “沒有···有!”


  衛躁被父親的目光盯著發毛,終究敗下陣來實話實說。


  “記得切不可外傳!”


  衛瓘叮囑衛躁一句才稍稍放下心來。


  返回書房,衛瓘麵色沉著道:“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這些東西還用人教麽?連我這種孩童都知道的事情更別說天下才俊之士!他們不說足以證明大晉不僅宗室封王各自離心,就是士族也與朝廷離心,天下萬民離心,四海九夷離心,這樣的國家安得不亡?”


  司馬遹之言震耳欲聾,衛瓘心中如雷響九天。


  猶如一道閃電劃過陰霾的心空,衛瓘忽然意識到朝堂上所表現出來的不對是出於什麽原因了!不是別人,真是眼前的少年,當今的太子殿下!

  “這麽說來,今日朝堂的一切都是你的手筆了?”


  “楊駿與賈後弄權,我不過是在背後輕輕的推了一把!”


  “你想要做什麽?”


  “若是太師當權會當如何?”


  “自上廣開言路,設禦史台巡查天下以聽民聲。自下鄉裏舉薦,立推舉製度以用天下之才。如此則上可聽民下可達與天,欲通言路,則先要糾錯,若要糾錯先在量才!


  量才!太學···”


  衛瓘說到這裏猛然間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莫名其妙的當上這個太學令!


  衛瓘看著司馬遹臉上一陣陰晴不定!

  若是有人教導還說的過去,可衛瓘久經風浪是不是人教的還是區分的出來!


  “妖孽!”


  以年幼之齡能如此深謀遠慮除了妖孽衛瓘實在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傳言曹植七步成詩,甘羅十二為相衛瓘沒有見過,以前是不怎麽相信世上有如此妖人。但今天忽然揭開司馬遹的真麵目,衛瓘知道了:傳說是真的!

  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由不得衛瓘不信!


  若是他能活到壽終正寢必然是文王一樣的雄主!


  這一刻,衛顴不由得下了一個結論:或者曆史上那些聖王在幼年時就是如眼前的司馬遹一樣的妖孽!


  這一刻,衛瓘不由得升起萬丈豪情!

  這一刻,衛瓘對未來充滿了無限憧憬!


  這一刻,衛瓘從坐塌上起身,俯身跪拜!

  “承蒙殿下不棄,臣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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