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所為難者不過癡念(2)
五天後，喬閣還要留在W市援助救災，陸含霜因為公司裏有事需要馬上處理，就先行啟程回了L市。從銀虹機場出口走出來，她想起已經好幾天沒有聯係盛意了，便掏出手機想把回來的消息告訴盛意。
但她電話打了一遍又一遍，那邊都隻傳來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陸含霜盯著手機屏幕，奇怪地嘟囔：“什麽情況啊這是？”
現在是早上十一點，盛意竟然關機？難道還沒起床？
如果是平時，陸含霜可能會過幾個小時再打，但現在她迫切地想將她跟喬閣重歸於好的消息告訴盛意，絞盡腦汁也想要找到盛意。
她正思量著要不要去市立芭蕾舞學院找人，又突然想起去W市前蘇奕南曾把他的電話給了她，立馬查閱起手機的通訊錄，找到蘇奕南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嘟了幾聲後，蘇奕南就接了電話，異常冷冽地說：“什麽事？”
陸含霜被懾得頓了幾秒，也氣勢洶洶地回他：“意意跟你在一起嗎？她手機為什麽關機？”
蘇奕南沉吟片刻：“她去以色列了。”
“以色列？”陸含霜的嗓音徒然拔高，充滿了不可置信，“她怎麽跑以色列去了？去表演嗎？可是我沒看到他們舞團離開L市的新聞啊？”
而且盛意提前離國怎麽都會跟她說一聲吧？
“你自己問她吧。”
“誒——”
陸含霜還想再問多點什麽，但蘇奕南已經把電話給掛了。她滿頭黑線，頗為無語地瞪著漆黑的屏幕。
這個蘇奕南，每次都掛她電話！
陸含霜將手機塞回包包裏，再抬頭時唇角帶著拖著行李箱快步往前走。
雖然沒從蘇奕南口裏套到話，但有一點能確定，盛意和蘇奕南絕對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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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要替公司出麵談一個合同，蘇柔嘉意外地得到了一次回國的機會。她一抵達L市，就興奮地在微信跟蘇家的人分享了這個消息，順便約大家晚上去蘇銘那兒吃飯。
當晚，璽瀾府蘇家小別墅難得地熱鬧了起來，蘇辰良還在災區，沈君懿便獨自帶著蘇瑞娜，坐了蘇奕南的車過來，除此之外，盛承宇也跟著蘇柔嘉來蹭飯了。蘇家眾人自他進門就神色曖昧地在他和蘇柔嘉之間掃視，偏偏兩人都是一臉的坦然，他們看了一會兒也隻好無趣地收回。
眾人圍坐一桌，溫馨和睦地吃了頓飯，大家都默契地沒有提及到盛意，但飯後，憋了許久的蘇柔嘉終於忍不住了。
“唉，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Evening竟然不在，太可惜了。”
正在剝橘子的蘇瑞娜立馬看了過去，極為讚同地點頭，語氣裏充滿了遺憾：“是啊！盛姐姐怎麽就不在呢！”
她說著說著，眼神不自覺地瞟向蘇奕南。但蘇奕南神色淡漠，就似什麽都沒聽到一般，她也就隻好默默地移開了目光。
盛承宇極速地瞥了幾人一眼，幽然垂頭剝了一根香蕉遞給蘇柔嘉。蘇柔嘉還要再說些關於盛意的，見盛承宇突然遞了根香蕉過來，有些疑惑地皺眉。
“你幹嘛？”
她還要說話呢，這個時候給她遞什麽香蕉啊。
盛承宇眉宇低垂，麵色平淡如水看不出情緒：“吃吧。”
吃吧？
蘇柔嘉恍惚了幾秒，然後瞬間懂了盛承宇的意思，訕訕地咬了一口香蕉。
氣氛再度回複到沉默當中，蘇瑞娜坐到一旁擺弄著蘇柔嘉的電腦，蘇銘看著新聞不時地與盛承宇聊上一兩句，蘇柔嘉和沈君懿則在小聲地討論著護膚品，唯有蘇奕南一直坐在角落裏沉默不語，眼神持續盯著某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沈君懿瞧著時間也不早了，老爺子也需要休息，準備讓眾人都散了。她剛站起身，蘇瑞娜卻比她更快地驚呼出聲。
“天啊，盛姐姐的YouTube竟然更新了！我還以為她早就拋棄這個帳號了！”
蘇瑞娜激動得麵紅耳赤，雙眼冒光地指著電腦屏幕。眾人循聲望去，見屏幕頁麵正在加載一個視頻，上傳者昵稱叫Evening，頓時都紛紛湊過來細看。
蘇柔嘉確認過真的是盛意發的後，驚奇不已地俯下身：“這個帳號的密碼她竟然還記得，我還以為她早在娜姐的逼迫下刪帳號了呢。”
盛意十一、二歲的時候時常跟著班上的同學們往YouTube傳唱歌的視頻，後來被秦可娜發現後，不禁痛斥她一頓，還以玩物喪誌逼她將YouTube的帳號給刪了，沒想到她還偷偷留著。
蘇瑞娜見大家擠成一團看得這麽辛苦，就把電腦擺到了正中間的台子上：“這樣看吧，”剛好視頻加載完成，她也急忙退回到沙發邊，連聲提醒大家也一起坐下，“開始了開始了，快點坐下！”
視頻畫麵是在一個昏暗房間裏的落地窗前，外麵隻有微末的星光閃爍，盛意席地而坐，頭發隨意披散，麵容素淨清麗，她的身體在遠處似夢若幻的燈光的映襯下，融在了廣闊的天空中，宛若宇宙中的微塵那樣渺小。
她將鏡頭稍稍轉向窗外，眉眼彎彎，猶如冰晶般給人至純至潔之感。
“這裏是烏蘭巴托，世界的中心，時間……嗯，有點晚了。今天我去甘丹寺了，上了三炷香，所以你今年也不用來了，明天我會去看大草原……”
她就像寫日記那樣自言自語，手不經意地撥動窗簾，發絲隨著身體輕輕飄動，臉上明明在笑，不知為何卻有種莫名的淒楚。她瞳孔閃著琉璃光澤，如水波般向著鏡頭蕩漾，蘇奕南看著她那張笑吟吟的臉，心髒似被大手攥緊，驟然一縮。
甘丹寺，蘇韻極其信奉的寺廟，在蒙古的烏蘭巴托，她生前幾乎每隔兩年都會去一次，她去世後，蘇奕南也一直記著她的習慣，每年都會去上一次香。
這些，盛意都默默記著，而且是記在了心裏。
盛意說了幾句後，將旁邊的吉他抱在了胸前。
“這把吉他是隔壁房間的一個男生借我的，你不喜歡我收異性的禮物，我彈完就還回去。”
她俏皮地歪頭展顏，纖長的五指緩緩撫上琴弦，蘇家眾人都聚精會神盯著小小的電腦屏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她任何一個表情。
“我看過沙漠下暴雨
看過大海親吻鯊魚
看過黃昏追逐黎明
沒看過你
我知道美麗會老去
生命之外還有生命
我知道風裏有詩句
不知道你……”
極其簡單的小調，但樂章流暢。她才彈了一小段，沈君懿就忍不住讚歎道：“這丫頭吉他也就偷偷學了一年吧？到現在還彈得這麽好！”
蘇瑞娜一聽立馬與有榮焉地仰起了頭：“盛姐姐一直都有練，她從來都不是做事會半途而廢的人！”
有毅力又有天分，這就是盛意，上帝最完美的作品！
蘇瑞娜眼裏都快冒出心形泡泡了，不過她隻花癡了一會兒，又趕緊屏息凝神投入到盛意的視頻中去。
“我明白眼前都是氣泡
安靜的才是苦口良藥
明白什麽才讓我驕傲
不明白你
我拒絕更好更圓的月亮
拒絕未知的瘋狂
拒絕聲色的張揚
不拒絕你
我變成荒涼的景象
變成無所謂的模樣
變成透明的高牆
沒能變成你……”
伴隨著吉他的撥弄，似詩非詩，似低喃非低喃，她仿佛在講述一個長長的故事，而她就是故事中的那個人，命途跌宕起伏，無盡酸楚蘊在平淡如水的語氣中，有種千帆過盡的滄桑，盡數隱於歌詞中，似是而非，朦朦朧朧，若隱若現。但卻又覺得她身上有股灑脫的英氣，就像尚未打磨的磚石，掩飾而又自矜，卻又莫名地吸引人。
蘇家沒有一人開口說話，均被她吐出的歌詞帶入了情境當中，淡淡的憂傷似潮水在心底泛濫。
“我忘了置身瀕絕孤島
忘了眼淚不過失效藥
忘了百年無聲口號
沒能忘記你
我想要更好更圓的月亮
想要未知的瘋狂
想要聲色的張揚……”
她的吉他聲越來越慢，宛若曆經千山萬水總算抵達終點的旅人，悠然地舒了口氣，卻怎麽也掩不住嘴角那一絲悲涼。她深深地凝望著鏡頭，似要通過這麵鏡頭，看到鏡頭後的某個人，她眼眸中醞釀著太多的情緒，目光灼灼，掙紮苦楚，在微微的哽咽中唱出最後一句。
“我想要你。”
蘇奕南一慟，胸口的那顆心就在她沉靜又洶湧的眼波中，被逐漸吞沒，沉到海底深淵，再也浮不上岸。
她，是真的愛他。
視頻就此結束，被刻意調低的電視聲音在安靜的氛圍內漸漸清晰，但蘇家眾人還陷在歌曲的情緒中，久久回不過神來。蘇銘身體後仰陷在沙發中，眉心的褶皺深深突起，嘴唇也緊抿成一條細線，腦海中的思緒一片混亂。
即便沒有人跟他透露過什麽，但他隱隱約約能感覺到，盛意突然離國跟他與蘇奕南那晚上的爭吵脫不了幹係。現在看了她彈唱的這個視頻，更是心疼不已。
他第一次開始反思，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阻礙兩人在一起，到底是不是做錯了？但不管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麽，他的阻礙已然傷害到了盛意，這是不掙的事實。
知道內情的盛承宇是最快回過神來的人，他緩緩握著溫熱的茶杯淺抿一口，憶起盛意那晚給他打電話時，語氣裏壓抑的哭腔，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
這兩個孩子的情路，怎麽一直都走得這麽艱辛？上天對有情人，實在是太不眷顧了。
（PS：明天就回家了，恢複正常更新，謝謝你們一直包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