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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他喜歡她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時而伴著風,打落了樹上的枯枝。


  辛悅聽見屋外的雨聲,心中一聲咯噔,緋陌和景世子可都還在屋外呢!雖說在郡主的這件事上,她是討厭那兩個人的,但是怎麽說都不是可以得罪的人,衝動過後就隻剩下擔驚受怕了。


  急忙拿了傘,正想衝出去扔傘給他們,奈何步子像是被粘住了般,怎麽也邁不開。


  “不行,他們害得郡主這樣,我怎麽可以生出惻隱之心…”辛悅小聲嘟囔著,不知道該不該出去送傘,手裏拿著的兩把傘,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正這時,門開了。


  冥世珩就那麽逆光站著,沒有一絲笑容,卻仍不能遮掩了他的無雙俊美。


  “把傘放下吧,他們二人要站就站著,鳶兒何時醒了再去叫他們。”冥世珩越過她,徑直走到阮清歡躺著的臥榻前,端詳著她的麵容,心中無波無瀾,隻是有些憐惜,畢竟是他的徒弟。


  有了郡主的師父發話,辛悅如釋重負,連忙將傘放回櫃子裏,福了福身子,算是行了個標準的禮,道:“就有勞公子照看我家郡主了,奴婢告退。”


  她看得出來,這位少年對郡主也是有情意的,隻不過,想來他自己是不知道的。


  “嗯,你下去吧,鳶兒這裏自有我照顧。”冥世珩點了點頭,仍盯著阮清歡看,似乎想要看穿她。


  辛悅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對於郡主的師父稱呼郡主為鳶兒的事並不奇怪,郡主能告訴自己是信任自己,那麽告訴她的師父也就更正常了。


  指尖撫過她如玉般光滑的臉龐,細膩的觸感直達心底,見她額邊有碎發,俯下身將碎發掠至她腦後,不經意地觸到她的唇,柔軟卻沒有溫度。


  他活了這麽久,人間的男女大防早就不看在眼裏了,所以這樣的動作也不會放在心上。


  辛悅出去的時候還見到容世景及緋陌直直地站在那兒,未曾挪開半步,心中的動容一閃而過,堅定了心,朝另一頭走了。


  雨還在下,不曾停過。


  緋陌心疼自家主子,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忍不住了,說:“爺,您歇歇吧,身子才剛好,有屬下在這兒替您贖過,清歡郡主若是知道您這樣,會怨您的!”


  脫下自己的外套,為他遮擋風雨,卻不想,被他拂開。


  “緋陌,你回去,有錯的是我,即使在這兒站上一夜那也是我該受的。”淋了雨,容世景全身濕漉漉的,很是狼狽,尤其是大病初愈之下,唇色開始發白。


  “爺,求您了,求您為自己考慮考慮,也為清歡郡主考慮考慮…”緋陌不死心,他見不得主子這樣懦弱,但是這件事也怨不著清歡郡主,他隻恨,自己沒有能力!


  容世景搖搖頭,再不說一句話。


  緋陌拿他沒辦法,隻得陪他站著,懇求清歡郡主早些醒過來。


  雨勢越來越大了,雨滴直直地落在他們身上,毫不留情。


  冥世城一早就起來了,隻不過突然接到下屬的來信,隻得匆匆寫了封信,放在桌子上,便離開了。


  本應該是熱鬧的一天,奈何下了雨,打亂了人們的計劃,都窩在屋子裏。


  清歡郡主病倒一事就隻有清歡閣的人及容世景幾人知道,這種時候,他們不能放任任何人對郡主不利。


  很快,一天就過去了。


  夜涼如水,雨下了一天,卻還沒有停,仿佛下不夠似的。


  容世景的身子微微晃著,他已經站了一天了,本就孱弱的身子,如今受了涼更是不堪了。


  “爺!”緋陌急忙喊了聲,及時地接住他倒下的身子。


  站穩後,容世景吃力地搖搖頭,艱難地擠出一句話:“沒事。”


  沒事?主子都這樣了還叫沒事?!緋陌心中不滿,對這雨恨了起來。


  辛悅煎好藥回來的時候,見他們主仆二人還在那兒站著,不由搖頭歎惜,心裏邊早已沒了怨恨。


  說到底,是她偏執了,這件事本就是郡主自願的,也怨不了景世子。


  端著藥進了屋子,想著去拿傘出來,卻又聽到郡主的咳嗽聲。


  連忙擱下藥,道:“郡主。”


  又見郡主的師父還在,行了禮。


  冥世珩將她扶起,為她順了順氣,責備道:“凡事都應量力而為,救了別人害了自己,你覺得很偉大了?”


  阮清歡才剛醒,被他這麽一責備,雖然知道師父是心疼自己,卻還是忍不住酸了鼻子,委屈地哭了出來:“才沒有!師父不要罵徒兒,容世景不是別人,他是徒兒的朋友。”


  “你,”冥世珩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她一委屈他就沒了脾氣,偏過頭來,道:“辛悅,把藥端過來。”


  “啊?哦,好的。”辛悅顯然是愣住了,郡主什麽哭過?也就是現在才看過,以前從未見郡主哭過,急忙將藥端了過去。


  接過藥,好看的眉頭微蹙,聽他說:“來,把藥喝了。”


  阮清歡見他這樣,又想起辛悅也在,微微有些不自在,便道:“徒兒不想喝,師父,這藥聞著就好苦。”


  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冥世珩竟狠不下心來,哄道:“鳶兒不許胡鬧,為師讓辛悅去拿蜜餞來,這藥你必須喝下。”


  辛悅在一旁看著,道:“蜜餞已拿了過來。”


  又連忙將盛有蜜餞的盤子遞了上去。


  阮清歡看了看師父,又看了看辛悅,深知自己逃不過喝苦藥的命運了,從他手上端過碗,仰頭一口氣喝了個幹淨。


  “慢點喝也不知道,來,吃一顆蜜餞。”冥世珩撚了顆蜜餞,阮清歡嘴角微微抽搐,不過還是吃了他遞過來的蜜餞,一入口,感覺苦味散了許多。


  喝了藥,覺得頭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正要躺下。


  “郡主,景世子還在屋外站著,已經一天了,屋外在下著大雨。”到底是沒忍住,辛悅心裏還是看不得緋陌這樣子的,趁著郡主還醒著,立馬說了出來。


  冥世珩一個眼神掃了過來,似乎在說她多事。


  阮清歡一愣,下雨了嗎?容世景這個蠢蛋,怎麽就不知道躲雨呢?

  “師父,徒兒去去就來。”在辛悅的攙扶下,下了臥榻,回頭對他說了句。


  此刻的她也顧不上師父那不好看的臉色了,與辛悅一人拿了一把傘,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冥世珩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目光幽暗,不知為了什麽。


  出了屋子,看到的是容世景搖晃的身子,心裏一痛,忙跑了上去,開口就罵:“容世景你混蛋!下雨了為什麽不躲?!你以為自己的身子很好是嗎!就非要這麽折磨自己讓我也難受的嗎…”


  聽著她的哭訴,容世景心中劃過暖意,即使身子是冰涼的。


  罵夠了,阮清歡抱著他的身子,不管他身上已經濕透,放聲哭了出來。


  容世景身子一僵,微微回抱住了她,輕聲道:“阮清歡,謝謝你。”


  她不會知道,他對她的愛已經深入骨髓,所以即便是淋雨,也不能讓他心裏好受。


  阮清歡一怔,心裏是氣的,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不要這樣好不好?容世景,我是自願的,我說過我不會拿自己的命來換你的命,你這樣子,會讓我心疼。”


  “心疼什麽?阮清歡,能從你嘴裏聽到這句話,再站一晚也值了。”似乎隻要有阮清歡在,他就又有了活力。


  阮清歡呆呆地抱著他,被他這句話震住了,容世景,他對自己,是喜歡麽?


  久久未說話,容世景心裏一著急,怕她就此遠離了自己去,說:“阮清歡,我——”


  “容世景,你這麽做,是因為,因為,”阮清歡鬆開他,後退了兩步,正要說話。


  “我喜歡你,很久了。”容世景接了話,上前擁住她,不讓她逃離。


  阮清歡整個人就愣在了那兒,在消化著這句話。


  辛悅撐了傘為緋陌遮擋,與他對視著,喚了句:“緋陌大哥。”


  “嗯。”緋陌淡淡地應了句,沒有接過傘,在他的心裏,是有些亂的,對於辛悅,他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感情。


  辛悅忍著心酸,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白天是我衝動了,景世子與我家郡主很配。”


  他們之間的共同話題,怕就隻有郡主和世子了吧,辛悅自嘲一笑,原以為自己比郡主好一些,卻不想自己也是與郡主一樣的,甚至還不如郡主。


  看著她自嘲的笑,緋陌心頭一緊,莫名地感到疼。


  “不怨你。”他這是怎麽了,為什麽不忍看到辛悅強顏歡笑?

  辛悅不再言語,默默地為他遮擋風雨。


  兩人相對無話,屋內的燈火閃爍著。


  許久,阮清歡終於是反應了過來,任由他抱著,說:“容世景,你…”


  以為她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喜歡,容世景臉上閃過一絲悲戚,鬆開了手,垂了眸子,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喜歡的是冥世翊,但是阮清歡,我對你的喜歡絕不比他少,我也清楚,一旦說開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再成為朋友了,但我這一生,遇見你,從不後悔。”


  “我——”阮清歡想說話,奈何又被他打斷了。


  “從小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上了你,但是我不敢讓你知道,因為未來太渺茫,我的壽命有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離去了,隻能偷偷地喜歡,”容世景悲戚一笑,決絕而又殘忍,是對他自己的殘忍,又說:“今夜說了出來,以後再不會出現你麵前,阮清歡,對不起。”


  聽他說完了,阮清歡眼中有了淚花,滾燙滾燙的,就要落下。


  回抱住他,用很輕卻又無比堅定的語氣,說:“不要走,隻是喜歡,還不夠。”


  容世景先是一愣,聰明如他,隨即就明白了,終於是笑了,也抱緊了她,說:“嗯,我不走了,把這份喜歡加深,刻入骨髓。”


  原來,喜歡是這樣簡單,說出來也不難。


  辛悅與緋陌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都是開心的。


  隻是,有情人真的能成眷屬麽?誰又知道呢。


  兩人彼此相擁,感受著這份美好。


  冥世珩在屋內等了許久也不見她回來,便也出了屋子,卻見到那刺眼的一幕,鳶兒正與容世景相擁,眼神微暗,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隨即悄然回了隔壁的屋子,鳶兒,始終隻是他的徒弟,所以,他不會再多想。


  辛悅眼尖地看見了默然離開的那位公子,不知為何,竟會覺得郡主與景世子的路,沒有盡頭。


  好一會兒,容世景輕輕咳了聲,額頭冒著冷汗,隻覺得身上冷得異常。


  阮清歡趕緊鬆開他,說道:“淋了這麽久的雨,受涼了吧。”


  “不礙事的,阮清歡,你還是喜歡冥世翊的吧。”雖然她留下了他,但是他也清楚,她不喜歡自己。


  就那麽靜靜地望著他,容顏憔悴,卻更添了絲謫仙風範,半響無言語。


  垂下腦袋,輕輕地嗯了聲,又抬頭,看著他說:“容世景,我不排斥你的喜歡,但對於冥世翊,我不知道算不算是喜歡,也許,是。”


  算是給了答案了吧,容世景也在靜靜地思考著,說:“我來幫你分清,阮清歡。”


  誰又知道,他的心在滴血,隻是他也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緊,她還小,對於感情之事很迷糊。


  二人相對無言,時間在慢慢地流逝。


  “好。”阮清歡點頭,聲音輕柔,在這寂靜的暗夜裏顯得神秘且不真實。


  忽然,她又鬆開了他,嬌俏一笑,說:“容世景,夜深了快回去吧,如果分不清,就當做是此生無緣好了,不過呢,我們現在依然是朋友,今夜發生的事,記在心裏就好,誰也不要再提,等到分清的那一日再舊事重提吧。”


  少女明媚,隻是說出的話卻有些傷人,不過好在他習慣了,所以,不覺得有多疼。


  “好。”他也隻應了個字,便與緋陌離去了。


  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又見辛悅還在盯著,頗有種“望夫石”的感覺。


  “不回去?”沒來由地想要打趣這丫頭一番,勾唇輕笑。


  思緒被拉回,辛悅被她打趣了,小臉微紅,好在是夜裏也不怕被人看見,回嘴道:“自然是要回去的,郡主這是要給景世子機會了麽?”


  聽她說到容世景,阮清歡秀眉微蹙,一閃而過的愁容,道:“算是,也不算是,不說這個了,辛悅,扶我回去。”


  辛悅撇撇嘴,郡主總這樣,不讓人揶揄她。


  阮清歡身子還虛弱,由著辛悅扶回了屋子,又洗漱了一番,這才睡下。


  雨越來越大,風也來湊熱鬧,這一夜,暖了誰的心,涼了誰的意。


  躺在床上,總覺得今夜的自己有些衝動了,看著窗外的星空,喃喃道:“這樣做真的對麽?容世景值得更好的,既然不喜歡又為什麽要留下?”


  輾轉反側,不論怎麽樣就是無法入睡,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才有了著疲憊。


  不管怎麽樣,她不討厭容世景,即便她喜歡的是冥世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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