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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她像紅袖

  又躺了半日,紅袖也醒了過來,隻有辛悅,因著武功底子弱了些,這個時辰了,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


  “主子,主子…”正在一旁守著的殘風,聽到了這細微的聲音,立馬清醒了。


  他心裏邊疑惑著,實在是覺得她很是熟悉,隻是又想不起來她究竟是誰。


  紅袖緩緩睜開雙眼,入目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也是她這五年來,夢裏時常走過的地方,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她終於是回來了。


  眸光暗了又暗,隻是,終究還是要離開的。


  “你醒了?”殘風倒了杯溫水過來,將她扶起,遞給她茶水。


  紅袖接過杯子,牛飲般地喝下,這是主子的水,她又喝到了。


  “慢點兒喝,若是不夠,我再去倒一杯來。”見她喝水也如此,殘風倒是覺得更加奇怪了,在他所接觸過的人裏,並沒有眼前的這位姑娘,雖說她是蒙了麵紗,可是怎麽看也記不起來,或許,是他多心了吧。


  “不用,謝謝。”他這麽一說,紅袖倒是有些不自在了,沒想到過了五年時間,殘風倒是比之前溫和了不少。


  若是,若是可以,真的好想一直留在這兒。


  殘風點了點頭,本就不是多話的人,便道:“勞煩姑娘你在此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告訴我家主子。”


  本應阻止不與主子相見,這樣才不會再思念,可是私心裏又想再看看主子,哪怕隻有一眼也是好的。


  等他出去後,這才打量起這間屋子來,熟悉的陳設,就連窗欞上的窗花也還是鳶尾花,不覺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掀開被子,走下床來。


  餘光掃過一處,腳不自覺地朝那兒走去,眼眶濕潤,鼻子酸酸的,緩緩地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角落裏擺著的那把已經生鏽了的佩劍,淚已止不住地流下,這把劍她認得,正是自己五年前用過的袖劍。


  主子,也想起過自己麽?


  殘風還未走遠,想起還有事沒說便又退了回來,卻在門口停住了,這個背影,像極了那個時常纏著自己的小姑娘——紅袖。


  “那把劍,你不能碰。”不知怎麽,他竟覺得心驚,她和紅袖太像了,若不是因為知道紅袖已不在人世,恐怕他會將她認作是紅袖,原來,那股熟悉感竟是源於此。


  聽到殘風的聲音,紅袖忙裝鎮定,不敢轉過頭去,生怕被他看穿。


  “對不起,我隻是好奇,這麽一把已經沒用了的劍,為何還會被放在這裏,不是早該扔了的麽?”強忍著心酸,不讓自己露出破綻,隻是那淚水,卻是怎麽也止不住,在眸子裏翻了又翻,終究還是落下。


  她這是哭了麽?殘風隻是覺得她熟悉,從未曾想過她會是真的紅袖,此刻卻聽得她的聲音裏隱隱帶了哽咽,不由蹙了眉頭,她們不僅是背影相似,就連聲音也有些像,莫非是紅袖的姐妹?


  朝前走了幾步,卻在靠近她的時候又停了下來,算了,不管她是誰,過了今日都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與你,不相幹。”回了句,便走了。


  紅袖緊繃著的心鬆了下來,還好,他沒有再往前走。


  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徹底聽不見,紅袖這才擦幹了眼淚,捂著鼻子,閉上雙眼不再去看這熟悉的事物,她還不能與主子相認,不能。


  皚皚白雪不停地飄落,有頑皮的孩童早已玩起了堆雪人,甚至是打雪仗,時不時傳來一陣陣歡笑聲。


  端了碗剛熬好的藥粥,坐在床畔上,像哄小孩子一樣哄她,舀了一勺,遞至唇邊,吹了吹,笑說:“來,把這個喝了。”


  他總是這麽溫柔,不管她如何吵鬧,都能做到初心不改,阮清歡忽然就笑了,看著還冒著熱氣的藥粥,俏皮地說:“容世景,有蜜餞麽?沒蜜餞我可不吃。”


  像極了鬧著要吃糖的小孩子,燦爛的笑臉,仿佛過去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還是那個沒有長大的小丫頭。


  她知道容世景對自己有情,雖然她還是放不下冥世翊,不過那又能怎麽樣?他總是要娶別人的,隻不過,原以為會是那個洛靈蕪,卻沒有想過還有個冥雲舞,嗬,或許是因為她付出不夠,所以才得不到幸福吧。


  “蜜餞沒有,酸棗可要?”容世景也笑了,是那麽的明媚,總是能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即便如今已是落雪的季節。


  像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包用油紙包裹著的酸棗,獻寶般的遞到她麵前,拆了封線,拿了顆放進嘴裏吃著,故意饞她。


  阮清歡抿嘴一笑,挑了挑眉,也拿了顆吃著,入口酸甜,很好吃。


  “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我想吃甜的,故意拿酸的來給我吃。”嘴上這麽說著,可手裏卻沒停過,吃完了一顆又拿一顆,好吃的東西,怎麽能夠放過?


  “是啊,我是故意的,酸不酸?”他將酸棗收進懷裏,不讓她繼續吃,藥粥還沒喝,若是全吃了,待會兒拿什麽過嘴兒?


  看著突然沒了的酸棗,阮清歡便伸手去搶,一沒注意就撲進了他溫暖的懷裏,兩人都愣住了,一時間就那麽僵著。


  “我,我還要吃那個酸棗,你給我!”阮清歡趕緊從他懷裏起來,也不是第一次感受了,可是這一次卻是她撲進去的,且姿勢尷尬,忙移了話題。


  容世景啞然失笑,她這個模樣還真是像極了未長大的小姑娘,雖然她也的確還是個孩子,隻是平日裏從來都看不到她這麽蠻橫耍賴的樣子。


  又推了推旁邊擱著的藥粥,語氣不自覺地帶了寵溺,道:“先把藥粥喝了,再吃酸棗,不然吃光了待會兒可就沒有過嘴兒的東西了。”


  阮清歡撇撇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把她當個孩子般對待,唔,不過嘛,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姑且就不計較了。


  接過他遞過來的藥粥,一口全喝了,卻不小心燙了嘴,心裏一委屈就哭了起來。


  “容世景你渾球,那麽燙的粥,好疼!”卻是抱著他哭的,淚水濕了他肩頭的衣裳,絲毫未察覺。


  “嗯嗯,我是渾球,你是小渾球,這樣可好?”她的眼淚滑落在自己的肩頭,濕潤又帶了溫度的觸感直達心底,容世景笑了笑,任由她沒有形象地抱著。


  盛藥粥的碗已經見了底,卻還在散發著熱氣,嫋嫋升起。


  待哭夠了,也不那麽疼了,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有多狼狽,忙推開他,從他懷裏搶了那包酸棗出來,一個一個地往嘴裏塞,邊吃還邊口齒不清地說:“才不要,我又不是渾球。”


  沒一會兒酸棗就隻剩一個了,抬頭看了眼笑意盈盈的容世景,覺得他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卻又想到酸棗是他的,自己卻吃得隻剩一顆了,有些過意不去,便撚起那顆晶瑩剔透的酸棗,送到他唇邊,道:“還剩一顆,不嫌棄就吃了吧。”


  “怎麽會?”容世景微微笑著,眼裏盡是寵溺,如一汪清泉,令人深陷。


  不等她收回手,直接將她攬入懷中,含住了她的手指,細細地吮吸著,就好像是多麽美味一樣。


  “你——”阮清歡紅了臉,這般親密的舉動不是隻有戀人才可以做的麽?她不討厭容世景,但是她也沒有喜歡上他,這樣子,是不是有點過了?

  想要收回手,卻發現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怎麽也動不了,有些惱怒了,便道:“容世景你給我放開!”


  “好。”容世景果真放開了她的手,隻是那眼裏,是掩飾不住的落寞,一閃便不見了。


  正這時,殘風在門外敲了敲門,道:“主子,那位姑娘已經醒了,可要去看看?”


  還被他禁錮在懷裏的阮清歡,忙推了推他,朝外大聲說道:“自然是要去看的!”


  又回頭瞪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道:“還不趕緊放開我,容世景你就是隻狼,大灰狼!”


  容世景沒有說話,隻是看了她一眼,便放開了她,看著突然空了的地方,有種思緒叫失落。


  一離了他的懷抱,就逃也似的出了內殿,隨殘風走了。


  餘香還在,縈繞在心間,莫名地覺得空蕩。


  屋外還在下著雪,容如蘭卻是什麽也顧不得了,拿了傘就要往外麵走。


  “小姐,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兒?”身後的丫鬟還在叫著,容如蘭已走遠了。


  她要去看看清歡妹妹,自上回得知她被封公主和親的事就想去看她,可一直不得機會,今日又聽到了翊小王爺定親的事,怎麽也無法淡定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清歡妹妹喜歡的是翊小王爺,即便景世子也對她很好,可是她的眼裏從來都隻有翊小王爺,如今應該很是傷心吧。


  因著跑得太急,沒注意腳下的積雪,險些摔了,好在及時穩住,才不至於與地麵來個親密接觸。


  “爺,那不是容二小姐麽?怎麽一個人跑出來了。”一青衣小廝打扮的人奇怪地看了看不遠處的容如蘭,都是要做太子側妃的人了,怎麽這般隨意?


  段文凱這幾天是怎麽也睡不著,甚是懷念與他拌嘴的蠻丫頭,便想著出來走走,興許還能碰到她。


  聽了小廝的話,回頭看了眼,果真是容如蘭,便道:“將車趕過去,載她一程。”


  “爺,這,容二小姐已經是定了的太子側妃了,這樣子怕是不好吧。”小廝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提醒自家世子爺,若對方是個沒有婚配的,搭一程也無事,可要是有了婚配的就不好說了。


  “多什麽嘴,讓你把車趕過去你就把車趕過去,本世子還能是那種在乎流言蜚語的人?”心想,是不是自己這些日子安分了些,他們就開始不安分了?


  再說了,他不過是見容如蘭是個姑娘家,又是蠻丫頭的朋友,這才想著幫她一把的,他可不是對她有什麽別的心思。


  “.……是”小廝是真為他擔心,看樣子是自己多事了,世子爺都不在乎他還怕什麽?庸人自擾罷了。


  馬車行走在雪地裏,發出“咕嚕嚕”的聲響,容如蘭停了步子,看著馬車上的標誌,是睿王府的。


  “籲——”趕車的小廝叫了聲,便將馬車在她身前停了下來,為他掀了簾子,好讓他下來。


  一下了馬車,便有涼意襲來,哆嗦了下,打量著她,覺得容如蘭也是個有幾分美貌的,隻不過與蠻丫頭在一處就顯得暗淡毫無看頭了,笑說:“容二小姐,這是要往哪裏去?”


  原來是睿王世子,對於段文凱她還是有所耳聞的,隻不過聽到的都是些不怎麽好聽不怎麽能入耳的話,今日還是第一次正經看到,竟也是個英俊風流的人物。


  “回睿世子的話,臣女是要去探望清歡妹妹。”不知對方是存了什麽目的,隻好如實答了,祈求趕緊讓開路,她還要趕去淮南王府。


  段文凱又繞著她走了圈,大冷天又搖起了他那把四季不離身的折扇,嘖嘖地說道:“蠻丫頭可是公主之尊,你叫她清歡妹妹,卻叫我一個無權無勢的為世子,容二小姐這是瞧不起在下麽?”


  聽了她是要去探望蠻丫頭的,便想著正好有了由頭去淮南王府。


  容如蘭咬著下唇,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說,想了想,便說:“男女畢竟有別,還望睿世子不要與臣女為難。”


  這個睿王世子,向來都是我行我素的,誰知道他要做什麽,還是小心些得好。


  唔,他有這麽可怕麽?段文凱覺得自己很無辜,看樣子自己是給這些姑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啊。


  “也罷,容二小姐既然是要去淮南王府,那我便載你一程,如何?”又怕她不答應,便說:“容二小姐且放心,不會有什麽流言蜚語傳出的,我保證。”


  見他把話說的這麽直白,容如蘭覺得自己倒是小氣了,輕輕地點了點頭,道:“也好,那就有勞睿世子了。”


  一旁的小廝卻是不屑她的行徑的,在稱呼上講什麽男女有別,共乘一輛馬車卻不避諱了,還真是個不知廉恥的人!

  段文凱哪裏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瞪了瞪他,算是給了警告,這才與容如蘭一道坐著馬車往淮南王府的方向趕去。


  小廝摸了摸鼻子,歎了聲氣,算了算了,世子爺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他權當看不見就是了。


  馬兒每行過一處,都會在雪地上刻下一個個馬蹄印,有深有淺,像極了這陰晴不定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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