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來世之約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答應了他的要求，姐姐會怎麽樣做，原來到了這個時候她剩下的就隻有姐姐，但終究她是要撇下姐姐一個人先走的，隻求來世不要再見，就不會有這麽多的支離破碎了。
“我若跟你走，你當真會放了弑月？”她已經不相信冥世珩了，無外乎其他的，單純的不信任而已，短短幾日，他就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種感覺真的好熟悉，熟悉到讓她窒息，當年的他也是這般對她，不過沒有從前的手段更正義些。
戰北辰緊抱著她的手漸漸地鬆了些，小鳶兒到底還是做不到最狠心，否則的話她現在不是答應他而是會不顧弑月的死過而直接殺了他，隻有殺了冥世珩才能結束了所有的噩夢，可是她沒有這樣選擇，便就說明了她的心裏還是住著他的，嗬，不論他怎麽努力，小鳶兒眼裏能看到的始終隻有一個冥世珩。
不過今日他也是在這裏的，所以他是絕對不可能會放任她去送死的，即便是要兩敗俱傷他也在所不惜！
“小鳶兒，你清醒點，即便你過去了他也不會放了弑月的！”戰北辰看了眼不遠處的一群人，眸子裏露出不屑，隻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逼人就迫，他瞧不上。
阮清歡輕輕地搖了搖頭，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決定，她不會真的用自己去交換弑月，若是弑月死了她必然會為她報仇，答應也不過是形式而已，道：“姐姐，弑月一生效忠於我，於公於私我都必須要救出弑月，若是此一去不能再回來，還請姐姐幫我照顧好弑月。”
對於姐姐的想法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那又能如何呢？如今弑月在他們手裏已成事實，她能做到的也就隻有先假意答應了。
冥世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微地點了點頭，嗤笑道：“阮清歡，本君說話會不作數麽？你大可放心，隻要你過來，我必放了弑月。”她以為他就是這麽一個沒有信用可言的人了麽？嗬，還真是下了床就不認人了！
不過他倒還真的就沒有想過要放過弑月，畢竟弑月屢次犯上又怎麽能夠被釋放呢？更何況他說過要讓她生不如死，那就從弑月開始吧，似乎一條人命在他的眼裏就隻是螻蟻一般，輕描淡寫就過了。
盯著他的容顏看了許久，還是那般的完美，說到底她貪戀的不過就是這麽一副皮囊，若是沒有了這副皮囊，她又怎麽會被他吸引，不過青丘帝姬與他正配，都是些空有皮囊的人而已。
從姐姐的懷裏微微掙紮了下就掙脫了，原來姐姐早就知道了她的打算，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在快要到了的時候她忽然停了下來，指著那輛囚車道：“放了弑月！”隻有看到弑月平安她才會放心，不然可就真的要不能心安了，隻是，怎麽沒有看見寧淑？
冥世珩嘴角輕勾，輕輕地一抬手，囚車的鎖就被打開了，接著又有人去將弑月給架著抬了出來，直到她麵前。
“姐姐，將弑月帶走！”對於他的手段她已經領教過了，所以她還是不放心，必須要姐姐來帶走弑月，隻是她不會想到的是，弑月已經被強行喂下了慢性毒藥，就是將她帶了回去也不能做什麽了。
眼看著姐姐將弑月帶離了她身邊，阮清歡這才完完全全地放下心來，回頭戀戀不舍地看了眼姐姐，便轉過頭來，卻不是走向冥世珩，而是幻化出一把軟劍——碧落，就要自刎。
終究是不舍得她死的，冥世珩當下回過神來，飛快地將她手中的劍打斷，掉落在地，又將她整個人拉了過來，緊緊地抱著她，卻不發一言，還有些驚魂未定，若是她真的死了他又會怎麽樣？他會殺了所有人，毀了整個三界，沒有了她的地方也就不會有他。
“想死？沒那麽容易！”他也是瘋了，竟還會擔心著她，隻是如今她落到了他的手裏，他便就不會輕易地放過她，他要將她永生永世地囚禁，即便她會恨他永遠，隻要她還會恨他就足夠。
戰北辰看著小鳶兒落在他手上，攥緊了拳頭，將弑月放在了一旁，道：“若是小鳶兒有事，我必定要踏平仙界！”
最好是祈禱小鳶兒不要有事，若不是因為知道小鳶兒的計劃，他是絕對不會罷休的，即便是要與他們拚個你死我活他也不會退縮一下。
“姐姐，你回去吧，如此苟且地活著倒不如死了，隻是我不願你看到我死的模樣，就當做是小鳶兒最後求姐姐的一件事了。”她又用起了隔空傳音，已是將死之人又還能有什麽是會害怕的？不過是不想讓姐姐看到她不美好的一麵罷了，她要在他心中一直都是最美的模樣。
目光已經沒有了焦距，輪回這麽多世，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隻有姐姐，若是最初遇見的人是他該有多好，或許就不會有如今的殘忍了。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師父將她撿了回來，言笑晏晏地對她說，這是她的大師兄，二師兄出了遠門日後會見到的，所以她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自然，喜歡上他也是在意料之中，隻是沒有想到在許多年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聽了她的話，戰北辰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痛苦，沒有去抱起弑月，因為她已經沒了呼吸，但這個噩耗他不想告訴她，就讓她一直認為弑月是活著的吧，不得不說，冥世珩夠狠心。
他轉過了身去，做不到離開，哪怕是小鳶兒選擇了以死亡來結束這一切，他還是做不到扔下她不管，他會將她帶回去，哪怕能帶走的隻有她冰涼的屍體。
阮清歡嘴角微微勾了勾，這就足夠了，是背對著還是離去都已經不重要了，果然，她有的就隻有姐姐，從此都是姐姐，若是有來世，便讓她先遇見他吧。
“冥世珩，你聽著，我為你四世輪回，步步艱辛道不盡，卻始終換不來你的一片真心，如今我就要解脫了，為你為我也為了所有人。”她將他推開，順勢抽出了他腰間的絕情劍，卻在要自刎辭世的時候看見一道寒光閃過，直直地刺向冥世珩，當即朝他撲了過去，與他換了個位置，而那道寒光也就貫穿了她的身體。
“噗——”口中有鮮血溢出，阮清歡苦笑一聲，沒有想到最後她還是為了冥世珩而死，果真是造化弄人。
“歡兒！”容世景從沒有想過她竟會為了她的師父而死，方才那一劍是他用盡了畢生所學，即便是恒景帝君也不能活著的，可他卻做了什麽，親手將這把劍刺穿了她。
嗬，竟是容世景，不過也已經不重要了，是誰都不重要了，她總算是要死了，也的確是應該死了，不然又怎麽對得起那麽多為她而死的人，隻是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她隻想為自己而死卻不想為了救冥世珩而死啊，可偏偏她還是為了救他而死，輕輕地搖了搖頭，她的力氣已經不多了，看向冥世珩，問道：“如今，你可會為我掉一滴淚？”
大概是不會的吧，他是那麽無情的人，可她卻偏偏愛慘了他的無情，若是他能夠溫和些，說不定她就不會這樣了。
冥世珩抱著她坐在地上，聽到她的問話，卻固執地什麽都不肯說，也不肯讓眼淚掉下來，她想要看到他落淚？做夢！她居然真的要丟下他就走，還想讓他為她流淚，絕無可能。
看著偏過頭去的他，阮清歡低低地笑了笑，並不在意他的態度，意料之中而已，他的冷血她早就已經領教過了的啊，又怎麽可能還會有什麽期盼？所以她不會去期盼，隻是她後悔了，她還想見姐姐一麵，微微地張了張嘴，好在還能說一句話，道：“姐姐，我好冷。”
本就是壓抑著自己的戰北辰在聽見她的呢喃時，當即就轉過了身去，一掌打開了毫無防備的冥世珩，將阮清歡抱在懷裏，看著她身下的血泊，心疼無比，卻又沒有任何辦法，泣不成聲，緊緊地抱著她道：“小鳶兒…”
她的心究竟是用什麽做的？竟就真的這般狠，從不肯給他機會。
“我愛你，流鳶。”他說他愛她，而不僅僅是喜歡，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也忘記了呢，似乎那一日他化作冥世珩的模樣，看著冥世珩的師父領著一個小姑娘到他跟前，說是他的小師妹，那個時候的她還有些怯生，不敢與他說話，他便就去逗她笑，可是後來冥世珩回來了他就隻能先離開了，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撞進了他的心裏了吧。
阮清歡黯淡無光的眼眸亮了亮，原來姐姐是愛著她的，嗬，隻可惜她如今都要死了，沒有辦法去回應他的愛，那便約定來世吧。
“許你來世之約。”說完這六個字，她便再沒了呼吸，想要去撫摸他臉龐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直直地落了下來。
“好。”戰北辰沒有再流淚，而是將她抱得緊緊的，徒手一揮周圍的人便都死去，除了冥世珩與容世景，小鳶兒不想他死，那他便就不會殺了他。
在阮清歡逝世的那一刻，四周的花草樹木以最快的速度枯萎，沒有一株幸免，即便她轉世輪回過，但她到底還是上古百花之神，如今算是真元散盡，天地間再也尋不到她的身影了，而這些花草樹木都屬於她的子民，自然也是要隨她而去的。
她的身子開始變得輕盈起來，甚至是逐漸變得透明，最後一點一點地消失，如一陣輕煙般隨風散去，不見半點痕跡。
“小鳶兒！”他急得大喊一聲，卻沒有任何作用，縱然他伸手去抓也抓不到任何東西，能抓到的就隻有空氣。
她走了，徹徹底底地走了，沒有一絲的猶豫，也沒有一分的眷戀，就這樣幹幹淨淨地離開了他的世界，連一點念想也不留給他。
突然，一朵幹枯的淡紫色鳶尾花落在了他的手掌心上，逐漸恢複生機，變得水嫩水嫩起來，也很美，卻不是他所想要看到的，這是她的本體留下的，但不是她。
盡管如此，戰北辰還是小心翼翼地將這朵鳶尾花藏進了懷裏，或許是她聽到了他的心聲，所以才會將這朵鳶尾花留給他吧。
冥世珩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風度翩翩，變得如同小孩兒一般，隻是他眉心的戾氣卻是越來越重，在離他不遠的容世景看到了這一變化，心中一驚，隻覺得他的頭都快要炸了，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持著那把沾了阮清歡的血的劍，飛快地拔劍自刎。
終於，他可以去找歡兒了，黃泉路太冷清，一個人會害怕的，所以他來陪她。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她言笑晏晏的模樣，那個時候的她很純淨，不會有多愁善感，他看到了她向他招手，容世景嘴角彎了彎，口中低喃一聲：“歡兒，我來陪你了…”在他說完這句話後便再沒了意識，魂魄從他的身體裏慢慢飄出，像是一道光束一樣飛快地鑽進了冥世珩的眉心，便看到原本猙獰的冥世珩慢慢變得安靜下來，不吵不鬧。
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又一遍重現著，原來容世景竟是他當年遺失的一縷靈識，如今算是三魂七魄盡數歸位，他變得更清醒了，隻是也讓他變得更後悔。
不管輪回多少世，流鳶都是為了他而死，他卻一次次地傷害著她，甚至是一滴淚也不曾為她流過，當年的事情是他太過偏聽偏信，如今的事又是他執念太深，才害得她徹徹底底地魂飛魄散。
不知不覺中，有一滴清淚從他的眼角劃過，隱藏在了他的黑發中。
一切都已經來不及，再也不能挽回，她必定是恨死他了吧，嗬，這樣也好，活該他受罪，孤苦一生。
一瞬間像是蒼老了許多似的，顫顫巍巍地往回走，他已經輸了，輸了這輩子最愛也是最想要的人，所以他不是人生的贏家，而是徹頭徹尾的輸家。
戰北辰聽著身後他的步伐聲，臉上的冰冷可以將一杯水凍成冰塊，但還是忍住了，甩袖離去，這個地方他一定要踏平了！
有時候，不是不愛，而是愛的時候你恰好不在，又或者，是我在錯誤的時間裏遇見了對的你，才有了遺憾。
或許，換一個地方和時間，也就愛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