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顧雪和我媽的恩怨
“我……我求求你,讓我見見她。”我顫抖著,不敢看他的眼睛。
明州還是很平靜:“孩子,我是個自私的人。”
他一直很平靜地拒絕我,甚至在阻止我說出求人的話,他想讓我知難而退。但是他不知道,我真的到了絕境。
我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顧雪提起我媽的時候滿滿的都是厭惡憎恨,我爸爸是誰,還有我媽在生下我後是怎麽遇上明州的。這些問題都被我壓了下去,我不敢問,有些事情越扯越多,對於我媽是不想提起的傷痛,那我就不提,但是現在我真的需要她。
“為什麽!我是她的親生女兒!你不是也說她在想我嗎!”我終於崩潰了:“你不能這樣逼我!”
“到底是誰在逼誰!”明州重重地拍了桌子,臉色一下變得陰沉。
整個包間突然陷入長久的沉默,我抹了一把眼淚偏過臉,聽著明州厚重的歎息聲,我突然有些心酸。
“你難道就沒懷疑過,為什麽那麽多女孩子裏,顧雪偏偏要把你帶到東莞嗎?”明州話鋒一轉,盯著我的眼睛問道。
我點點頭,我當然知道,把我帶過來後,她絲毫不掩飾她的目的,不過就是拿我替換那張賣身契嗎。
明州冷笑了一聲反駁:“她是為了報複你媽媽。”我心猛地一沉,明州的眼神裏滿滿的狠厲,我艱難地張了張嘴:“你……什麽意思?”
明州臉上的陰鶩越來越濃,沉著聲跟我講述了這些年顧雪和我媽之間的恩怨。
當年顧雪被付國強娶回家,可她嫌付國強窮,直接從村子裏逃跑來到東莞。可她什麽都不會做,最後進了花都賣笑陪酒。
“這跟我媽有什麽關係!”顧雪進了花都就好好去賣她的這身皮肉啊,為什麽會跟我媽扯上關係,想起這一年她每回神誌不清就會說我媽跟她一樣是個小姐,我突然煩躁起來。
“那天半夜,顧雪在巷口接客,亞麗路過還以為她被**了,想上去救她,沒想到……”明州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眶微微濕潤著。
我握著茶杯的手開始顫抖,身體仿佛脫了力一樣:“這麽說……我……”我是我媽被**才生下來的。
我努力壓製住全身的顫抖,低著頭聽明州繼續說。
後來顧雪對當時的一個客人也就是秦業來了心思,偷偷懷了他的孩子,她想離開花都,可甄嶸的規矩很嚴,顧雪必須找一個和她姿色對等或者更甚的女人交換賣身契。顧雪一下就想到了我媽,隻是她還沒來得及動手,沒想到付國強居然找來了。顧雪一急就把我媽塞給了他,而我媽從頭到尾都很信任她,她壓根不知道顧雪背著她做了那麽多喪盡天良的事情。
兩年後,我媽逃了出來,投奔顧雪,這次她被直接騙進了花都。顧雪想的是同歸於盡,當時她已經被秦業拋棄,帶著一歲的兒子整天混跡在東莞的貧民區站街。既然這樣,她也不想我媽好過。
“我第一眼見到她就喜歡上了。”明州抿了一口茶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我媽被逼著陪酒的第一天就被明州看上了。
“那天我剛接管東莞的生意,一群人對我使手段,亞麗她明明自身都難保,還要偷偷提醒我不要喝那杯酒。”明州長舒一口氣,臉上的老態一覽無餘,整個人陷入長久的回憶中。
“她很感激我,但是一直覺得配不上我。最初的那兩年她經常做噩夢,我才領養了明月。”
所以顧雪對我媽的恨意越來越濃,明明她費盡了心機,最後淪落到連自己的兒子都見不到的境地,而我媽被明州護在手心疼了一輩子。她的心理逐漸扭曲,想到我還在付國強那兒,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哈哈哈……”我突然笑出聲,所以早在一年前或者更早的時候,我就落在了顧雪的算計中。旁人一看就懂的事情,我卻偏偏繞了那麽久。被毆打,被虐待,被退學,所有的一切都是被人設計,我還傻傻地以為是我時運不濟。
明先生顯然對我的表現不意外,就連他自己也是一臉疲態,回憶這種糟心的事情也是需要勇氣的。
我擦了擦眼淚,正過臉淡淡地看向明州:“明先生,既然你什麽都知道,為什麽不能幫幫我,那天在包廂裏,你不是也救了我嗎?”
“叮鈴鈴——”
突然傳來一陣鈴聲,明州示意我別出聲立刻接起了電話。
“我還在處理一些事情,你先睡……恩……別熬夜,你身體不好。”
看著他一臉溫柔的模樣,我大概也知道電話那頭是誰。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湧了上來,我死死地咬住牙不讓自己出聲,天知道我現在有多想衝過去搶過電話……
明先生放下電話後又是一臉肅穆。
“你看到了,現在這樣很好。我沒有勇氣再去挑起以前的這些事,我和亞麗……”他偏過頭歎了口氣繼續說:“還有明月,一家三口很幸福。”
“那天救你,是因為你讓我想起了當年的亞麗,如今我不想摻和這些事,也是為了亞麗。”
明州的一字一句一點點敲進我的心裏,我扯了扯嘴角,手上那杯茶已經徹底涼了。
明州把他藏了那麽多年的痛苦從身體裏挖出來給我看,就是為了讓我死心。我雙手捂著臉,整張臉都是眼淚,那我要怎麽辦……我無力地半趴在桌上,死死咬住嘴唇不哭出聲音。
明州站起身,把桌上那碗茶一飲而盡,又恢複了往日裏威嚴狠厲的模樣。
“這個家我用了將近二十年來守護,我不允許有人來破壞。”他看向我,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就算是亞麗的女兒也不行!”
對於愛情的模樣,我見過的已經有很多了,像顧西城對我的保護,如今還有明州對周亞麗的絕對占有。我能憎恨明州的袖手旁觀嗎?不能,愛情沒有錯的,錯的是我這個闖入者。
“你和亞麗一旦見麵,你帶給她的是從前的痛苦還有你現在這一攤亂七八糟的惡心事。你找她的目的並不純粹。”
“付春歸,你放了她,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明州毫不留情地逼我認清了現在的局勢。我想找我媽,為什麽從前不找,現在出了事要哭著鬧著找到她。我的目的並不純粹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明州在等我的回應。他已經有些急躁,今天應該是他最晚一次到家。
我看著窗外,臉上的眼淚慢慢幹了。
“明先生,最後麻煩你一件事。”我抬起頭,嚴重的鼻音聽起來很不舒服:“你能送我回去嗎?已經很晚了,不然我又要挨一頓打。”我慘慘地笑著,望進明州毫無波瀾的眼裏。
“這裏是離那兒最近的茶室,你可以走回去。我希望我們不會有機會見麵了。”
明州很決絕,他要的是毫無瓜葛,一旦牽扯到我媽,他要有萬無一失的保證。但是遺憾的是,直到很多年後,我們依然沒能毫無瓜葛,就像藤蔓一樣,我們的命運,喜怒,悲歡緊緊地挨在一起,到死都分不開……
我垂下頭把手伸進上衣口袋,慢慢摩挲著那張照片,一狠心還是沒交出來。
茶室轉角就是去巷子的路,夜深了,這裏照例站著一群女人,叼著煙扭著屁股交談。這一年都是些熟麵孔,和一身從來沒換過的衣服。
我的腦海裏不停過著一些明州剛剛講的過去,我媽因為顧雪被強暴,我媽被設計嫁給付國強,我媽被騙進花都……她所有絕望的事情都是顧雪一手造成的,包括我的出生。
那時候,我的出生也是她的恥辱吧……我仰起頭想痛哭一場,而兩邊的女人和著音樂不斷扭動身體,我更像是一個入侵者。我把眼淚憋了回去,快步走進巷子。我和顧雪之間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而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可是該怎麽打,怎麽守好自己,我絲毫頭緒也沒有。
“西城!兒子!你住手啊……你要坐牢的……”顧雪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出來。
我壓下湧上來不祥的預感,連忙往裏麵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