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我們又見麵了
後來的幾天都是林佳跑來照顧我，甚至住到了我的房間。林佳說我半夜我經常哭出來，哭得撕心裂肺。早上醒來又跟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林佳說我的眼神太空洞，讓她害怕。可是我能怎麽辦，我已經沒辦法控製自己。我時常想起過去一年發生的事情，在學校和程於菁鬥法，和顧雪，朱啟東戰鬥，享受顧西城的庇護。那些日子統一被我歸到了歲月這一欄。
我問林佳，我現在逃走還來得及嗎？什麽都不管了，就一直逃，逃到沒有人的地方。林佳不回答，她很少回答我問題，我一直問，她就哭。
然後，那一天終於來了。
顧雪叫了林佳給我換衣服。我麻木地站著，看著鏡子裏的那個人被換上一身紅色紗質長裙，長發被放下來披到肩上。顧雪滿意地在我周圍繞了幾圈，一直誇我有我媽當年的風範。我定定地站著，摸上這張毫無血色的臉。
林佳眼睛一直紅著，她拉著我的手說不要怕，甄三爺不是吃人的妖怪，他對這些出來賣的女人都很好。
我淡淡地笑了笑。我又什麽可怕的呢，最可怕的事情昨天晚上已經發生了，我的命運已經被人牽扯著走了，我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猛哥和他的人一直等在門外，他身邊站著的男人就是昨天那兩個，看到我出來，色眯眯的眼神不停往我身上打量。我想吐，可胃裏空空的，什麽都吐不出來，林佳讓我忍一忍，至少走出這間屋子。
我緊緊地攥著她的手，走出房子的時候巷子兩邊站著的那些女人毫不意外地看著我這身打扮。她們仿佛早就預見了我現在這股模樣，嗑著瓜子對著我指指點點。
我回過身看了看這棟房子，從我踏進東莞這一天，它見證了太多事情，我和顧西城的感情，我在這裏的掙紮，還有我一步步走向另一個人生。
顧雪這回沒催我，她任由我呆呆地看著。
送我去花都的是一輛沾滿泥屑的黑色桑坦納，右邊的車窗被砸了一個大窟窿，猛哥壓著我把我推到後座，林佳坐在我旁邊。後麵還跟著另一輛車，上麵坐滿了猛哥的手下，他們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我逃不了。
很快就到了花都，站門的小姐不是牡丹，是另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配合音樂扭著腰肢。看到我後還特意多瞥了幾眼，隨即了然地繼續招攬客人。
這是我第一次走進花都，猛哥被留在門外，顧雪走在前麵，我和林佳緊緊握著手，林佳一直在開導我讓我不要怕，不要緊張。我手心全是汗，一進去，一股壓抑的氣息鋪天蓋地地朝我湧過來……
花都的地磚是金色的，上頭每隔幾米就有一盞水晶燈，周圍來來往往的女人邊走邊補妝，撩人的香水味肆無忌憚地浸到花都的每一麵牆每一塊磚裏。她們穿著暴露的緊身裙，時不時捏幾下旁邊人的胸脯，發出幾聲嬉笑。看到這幅畫麵我趕緊低頭，臉微微脹紅。我用餘光看著林佳，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仿佛早就見慣了這些。
而我，從這一天起，會慢慢變成那副樣子，變成和她們一模一樣的人……
兩個保鏢看到我來立刻和顧雪點頭示意往前麵帶路，七拐八彎的走廊和包房把我繞得頭暈眼花。
終於在一個包間前站定，我抬頭看著這扇門，上麵刻了一個龍頭，龍的眼珠子是用一顆珠子鑲嵌進去的。顧雪連忙轉身一把揪住我的腰告誡我。
“死丫頭，進去之後不許亂說話！看到甄三爺要問好，他問什麽你就不能不說話！聽到沒有！”
我強忍著疼痛胡亂地點著頭，顧雪又警告了一遍後才鬆手，轉身低著頭繼續等著。
很快門就開了，林佳被留在了門外，顧雪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帶到她身邊。
一進門一股衝鼻的藥物味道夾雜著煙味酒味撲了過來，我剛想用手壓住鼻子，顧雪一個白眼瞪過來。房間裏很黑，我隻能緊緊挨著顧雪，也不敢抬頭看那個甄三爺。
“三爺，我把她帶來了。”顧雪弓著身子，討好地說道。
我半垂著頭，接受著甄嶸的打量。他一直沒說話，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此起彼伏的嬌喘聲從四麵八方傳過來，我立刻麵紅耳赤。顧雪按著我的頭讓我跟甄嶸問好，我卻始終開不了口。腦子裏不斷浮現昨天的那幅畫麵，再加上那些淫靡的喘息聲，我開始冒冷汗。
顧雪看我一直沒反應，立刻揪住我耳朵：“剛剛跟你怎麽說的！趕緊跟三爺問好！”
我被拽得生疼，可嘴巴還是緊緊地閉著，我死死地閉上眼睛，想把昨天那場噩夢從腦子裏刪除，可越想忘越清晰，我的牙齒不停地顫抖著，身上的汗幾乎把這套紗裙浸濕。
顧雪一個巴掌扇了下來，狠狠地罵道：“小賤人！我就不信治不住你！”
我被打得直抽氣，可嘴巴還是緊閉著。我能感受到黑暗裏那雙眼睛一動不動地審視著我，我不能低頭！
顧雪沒了法子，停了手看向甄嶸：“三爺，你看我也是沒辦法，這小賤人太倔了，我管不住他。”
我慢慢抬頭看著前方，甄嶸還是沒說話，借著旁邊人的火點了一支煙，慢慢抽了一口後愜意地眯上眼靠在沙發上。
這個房間裏的燈被全部打開，一瞬間的明亮讓我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正嘴上甄嶸似笑非笑的眼睛。我忍著身上的疼痛，慢慢直起腰，靜靜地回望他。棕黑色雪茄在他的手指間不停燃著，他對準風口，就幾分鍾的時間，整個房間被熏得煙霧繚繞。
“簽了。”低沉的聲音當即落下，我麻木地閉上眼睛，這下該認命了吧。
顧雪立刻眉開眼笑地指著我讓我跟甄嶸道謝，甄嶸反而揮了揮手說規矩慢慢教。
“看她這樣是得花些功夫。”甄嶸說完，立刻有人送上來一張賣身契。
白底黑字，用的是繁體，甲方處印著一個紅色絲印，我要做的是在下麵簽上我的名字。
顧雪迫不及待地接過筆一把塞到我的手裏，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腦袋：“趕緊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