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你連這具身體都保不住！
晚上我問甄嶸，為什麽當初會同意瓊瓊走。甄嶸半躺在床上斜了我一眼沒回我。我不死心地拽著他硬要問出個究竟。甄嶸笑了笑：“她沒有價值了。”
我硬扯出一個笑容：“是不是隻要我沒有價值了，你就會放我走？”
甄嶸眼神一緊，隨即閃過一絲嘲諷：“你覺得你離得開這裏？外麵的生活你試過了，把你折騰得那麽可憐。”言下之意就是我已經離不開花都了，離開花都，秦業會時不時盯著我，明州會防著我。
“那我離開這座城市呢？”
甄嶸的耐心顯然被我磨光了，立刻起身死死扣住我的下巴：“自從顧雪來了一趟，你好像又死灰複燃了？”
我咽了咽口水，不由得有些心慌。
“被我說中了？”甄嶸用拇指輕輕摩挲我的唇角：“我就提醒你一次，都跟我上了那麽多次床了，就把你那些少年情懷收一收。”
這裏的女人很喜歡做夢，隻要有一絲希望就會被自主擴大很多倍，現在，我也開始不由自主地做夢了。幸好甄嶸直接把我的夢摔在地上，不然我又得瘋魔好幾天，吵著鬧著要見顧西城。
甄嶸的手指慢慢變鬆，我眼眶通紅，垂下頭笑了笑：“確實是在做夢了。”
甄嶸把我轟了出去，我穿上紗衣本來想再上台跳一次舞，沒想到林佳突然急匆匆地拽住我說五兒不對勁。
我疑惑地看著她，林佳直接拽著我的手拉著我到夜場。淩晨四五點，客人快離開的時間，所以整個夜場人流量很少，隻有幾個老顧客還跟釘子戶一樣駐紮在這兒。李月清朝我翻了個白眼，客人本來在包廂喝酒，吵著鬧著要來夜場放鬆，連帶著李月清也必須拋頭露麵地在這兒一起鬧，就怕遇上哪個同學。
我朝她笑了笑，正經同學也不會來這種地方，讓她安心。
我回過頭看著林佳正想問五兒在哪兒，林佳立刻指著高台處，我望過去，竟然是五兒！她穿著從前那套衣服，靜靜地站在那兒，三麵玻璃牆被她用開關按了下去，而她的手上一點一旦淌著血，如果不是仔細觀察完全看不出來！
趁這部分客人還沒發覺，我讓林佳去通知甄嶸和牡丹後連忙走到後台朝她跑過去。
五兒像是料定我會來一樣，在我剛想從後台樓梯上去時，她突然出聲。
“你別過來。”
我停下身靜靜看著她的背影，五兒不高，瘦瘦小小的，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做了八年的頭牌，從十五歲開始這輩子的命數就被定下了。
“你想做什麽。”
五兒轉過身，她手上的血滴下來晃得我頭暈，我死死地攥住手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我必須得接客了。”
五兒皺著眉眼眶紅紅的：“我不想，我厭了。”
甄嶸和牡丹還沒來，我咬了咬牙：“你可以把自己贖出去。”
五兒搖了搖頭，舉起手看了很久，眼神很平靜：“不行，我這樣的人見不得陽光。”
花都十年，頭牌八年，整座城市的男人都認識她。走在街上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你看，男人們多虛偽，到了這裏我就是寶貝，可一旦離開這裏，他們就會像正義使者一樣，指著我痛罵不知廉恥。”五兒捂住臉，昏暗的燈光下，她手指裏的眼淚折射出一點光亮。
“你沒試過你怎麽知道！”我想要走上前，五兒立刻大喊：“你站住！”
“牡丹沒告訴你瓊瓊的下場嗎！”五兒突然提到瓊瓊，表情一下猙獰，恐慌地往後退：“我不要出去！我不要變得像瓊瓊一樣！”
我不敢再刺激她，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我轉過身卻隻有林佳一個人。林佳跑得氣喘籲籲，她說牡丹在陪酒，甄嶸隻說了一句話：隨她。
五兒聽到了，尖聲笑了起來：“你看，我們的命如草芥！”
我沒想到甄嶸不管不顧，五兒站的地方是花都夜場裏最高的地方，一旦發生什麽大動靜，所有客人都會知道，甄嶸竟然無動於衷。
“你冷靜下來！先下來好不好！”一樓已經有騷動，客人們聽到五兒的笑聲基本上都圍在了場下，而且有越來越熱鬧的跡象。
“瓊瓊她死了！她被一群男人**致死啊！”五兒痛苦地叫起來，捂著頭蹲在台上，台下的騷動越來越激烈。我趁她不防備一步步踏上台階，走到最後一格時，五兒突然仰起頭看著我。
“不能出去，出去了就會死……”
瓊瓊走後，她男人死性不改又賭博了，欠了一屁股債後把瓊瓊抵了，那個晚上正好是五兒登台的第一天，台下人頭攢動，她穿梭在一個又一個包間裏高高在上倒掉那些男人的酒，風光無限，無光無限的八年。
“可是這一天還是來了，我就是當年的瓊瓊。”
五兒一字一頓地提醒著我：“而你，就是當年的我。”
我不知道這幾個月五兒經曆了多少掙紮，從頭牌上跌落的痛苦一下喚醒她多年前的罪惡。我明白五兒的意思，她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替換這個詞不僅會出現在她們身上，也會在我的生命裏上演，但她又提醒我，既然已經做了頭牌必須要認命了，像瓊瓊那樣走出去，橫死的結局同樣也會等著我，也會等著她。
“玫瑰，我累了……”五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台上的血從階梯上一點一點往下蔓延，偶爾幾滴濺落的時候還會落在我的裙子上。
我垂下頭，我說活著還有希望的。
五兒立刻笑出聲，她笑我太虛偽：“付春歸，我從來花都的第一天就立誓，我不要賣身！我死也不要躺在這群惡心的男人身下！”
所以她劃破瓊瓊的臉當了頭牌，她用這層看起來高高在上的身份擋走了無數男人，陪酒，唱歌，跳舞，無所不用其極地逃避賣身。
“你太虛偽，你口口聲聲說愛著一個男人，可你現在做的事情呢！”
“你連這具身體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