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再見顧西城
外麵關於秦業曾經捐助的女學生付春歸墮落的消息還不停地發酵著，我每天躲在花都這裏，但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再也沒去過甄嶸那裏。我的名氣最落魄的時候，我沒有抱緊甄嶸的大腿，而是每晚躲開他，睡在牡丹從前的房間。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我失寵了，紅姐來勸過我，跟甄嶸服個軟，我們做小姐的，名聲差點也就差點吧，三爺不會怪你連累了花都的名聲。連紅姐都以為，我和甄嶸的症結是這個。
我笑著把紅姐哄走了。
這幾天甄嶸也沒來催我，除了林佳拿了賣身契離開花都那天，甄嶸出了個麵，後來我們沒再見過麵。
至於我和甄嶸的別扭，大概就是顧西城的出現。那天拍賣會上，顧西城大概是用盡了難堪的詞匯來描述我。那麽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會因為顧西城一句話一個詞自我羞愧到這種地步。
我已經不回出租房了，林佳和明秀需要空間來休養生息。我本來想去找牡丹聊聊這幾天的事情，沒想到顧西城竟然找上了門。
他點的是包夜，我推開門後他正在往一個杯裏倒酒，拿酒瓶和握酒杯的姿勢自然到像另一個甄嶸。我晃了晃神，淡淡笑著進了門。
拿起桌上的酒杯坐到他身邊。
這些都是我身體的自然反應，對於每個客人都是這樣，身體動作快一步搶先在思想上。
等做完這一切，我握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著。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李老板，不是劉老板，更不是甄嶸，他是顧西城……
是我曾經想好要等一輩子的人，也是我在這座城市最初的溫暖，更是我擁有了一年的愛人。
我現在大概能體會到當初牡丹是怎麽在眾目睽睽之下忍下白明全的打量，裝作無動於衷的模樣。
“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顧西城摩挲著瓶身，頭半垂著看著桌上的名單。
上麵是我在花都的名片，這裏每個女人都有的名片。玫瑰兩個字印在方正的卡片上，旁邊是我穿著束胸熱褲的照片。我看不清顧西城的神情，隻能緊緊攥著酒杯不吭聲。
“花都的頭牌……”顧西城嗤笑了一聲，偏過頭直勾勾地盯著我。
“付春歸，你還真是好樣的。”原來以為我被逼著進了花都，他大概沒想到，我竟然真的將做小姐當成一輩子的事業在做，拚了命地要混得風生水起。
看他這一身打扮，那天也代表秦氏出席了拍賣會，大概是接受了秦業的事業吧。
四年的時間能改變的東西太多了，他從一個清冷的少年變成了一身西裝一出口就能噎死人的成功人士。而我，從一個正常人變成了做皮肉生意的小姐。
“小秦總有什麽需要嗎？”我咬著牙轉過頭媚笑地看著他。
對於不能奢望的人，事，最好的做法就不管不顧，即使心被傷得支離破碎也不要被人看出來。
這是牡丹教我的。
我突然想起那年從台上跳下的五兒，十年的頭牌生活，她是怎麽熬過每一個夜晚。如果能被頭牌的名號迷昏了眼，就像李月清一樣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顧西城雙手死死扣著桌麵，手上的青筋若隱若現，我苦笑著偏過頭。
“從前也有人來包夜，他們要我唱歌，跳舞，陪酒……很多很多……”
“小秦總，你跟程氏的那個少爺還真是可愛。”我按了按眉心，抿了一口酒後繼續戲謔道：“你們也都知道我是頭牌，包夜可是很貴的。可還是毫不猶豫地來找我，也不用我做什麽。”
“我在這裏謝過小秦總了。”我似笑非笑地對上他的眼睛，嚇出一身冷汗。
這雙眼跟從前相比更加清冷，毫無生氣，隻是冷冷地看著我，想在看一出戲一樣。顧西城沒有要移開眼神的意思，還是盯著我不說話。
我摸了摸鬢角淡淡地笑著：“如果小秦總沒什麽事，玫瑰就先走了，錢會按包時退到你賬戶上。”
“花都信譽有保證，從來不欠客人。”
我正要轉身往前走，顧西城突然開了口：“那你欠我的呢？”
我愣在原地，細細揣摩著這句話，狠了狠心還是要往前走，卻突然被拽住，顧西城一把把我拉到他懷裏。
這個動作我早已習以為常，這裏的客人都喜歡來這麽一招，但這個懷抱，我已經四年沒有擁有過了，往後的一輩子也不會屬於我。
我依偎在他懷裏，接受著他陰鶩的目光。
重重的喘息聲不斷傳過來，連他的心跳都鏗鏘有力。
良久，他終於又開了口，語氣淡淡地看著我說：“變了，是真的變了。”
“從前你會害羞，會躲開……”
我淡淡地笑著，這四年我所有的羞怯，自尊都被踩在地上，能不變嗎……
可是又能怎樣，我要活下去！當初的顧西城也不能讓我免受驚嚇迫害，而如今，我靠著自己的本事站在所有男人麵前，讓他們為我俯首稱臣，就算那個男人不是顧西城又怎樣！
“顧西城，你去看過你媽媽嗎？”從他懷裏起來，認認真真地看著他的臉。
顧西城盯著我不吭聲，我一手撐在沙發上，半仰著頭懶懶地看著這間包房。
“顧雪，她活得生不如死，可還要硬撐著活下去。”
“你看，她活得那麽艱難，沒有勢力，沒有錢權，一個女人在那麽大的一座城市活下去是很艱難的。”
我伸出手摸上他的臉，他紋絲不動任由我撫摸著……
我垂下頭嗤笑了一聲：“但是你看，就算那麽艱難，顧雪也還是要活下去。”
顧雪是這樣的，我也一樣，我也要在這座城市活下去！我依靠不了任何人！
顧西城的手顫抖著，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重重地放到桌上。
“是誰逼你的？是不是顧雪？還是秦業……還有誰？”顧西城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道，卻不敢看我的臉。
誰逼我嗎？誰都在逼我，顧雪，秦業，明州一家三口，所有人，這裏的所有人都在逼我，就連甄嶸，也在逼我和每個人劃清界限。
可是就算所有人都在逼我，這一刻我還是要說：“沒有，沒有任何人逼我，我是自願的。”
“那張賣身契還在甄嶸手裏拿捏著，我當然是自願的！如果不是自願的，我怎麽會簽賣身契！”
“那年，我隻是單純地活不下去了，我也不想等你了。”
我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愛情這種東西太虛幻了，顧西城，我們就這樣吧。”
以前牡丹在的時候就經常誇我，說服人的本領無人能及。
但她不知道的是，不管我現在說了多少看起來正確，理所當然的話，眼前這個男人，他是不會相信的。
他從來都看自己的判斷，他覺得我還愛他就是在愛他，我是受害者，那我就一定是受害者。
而當我踏進這間房開始，我就是玫瑰，這輩子我都變不回當初那個付春歸。所以我跟顧西城之間的這份糾葛，隻能被埋在幾年前的風雨夜晚裏，見不得光，也不能在現在這種時候冒芽。
我還有個李月清要收拾！
那晚我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包房，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走的，我也不知道其實在那一晚，甄嶸跟著我站在牡丹的房間外一夜，到天亮，我醒來後才離開。無形中，我們三個之間拉成了一條可怕的線，互相糾纏著……
而甄嶸也還是沒有要求見我，我們之間的冷淡越來越強烈，李月清在之後的幾天也越來越囂張。我知道我得開始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