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愛人在歲月的另一邊
我的身份被爆出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從前為了打探消息能冒險進花都來找我的記者已經慢慢歇了心思。而周亞麗得癌症的消息還是會每天在電視機滾動一圈。聽說明州臉色就沒好過,我時常點一根煙看著電視上來回過的報道。
這其實是明州想要隱瞞的,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而已,也管不了這些好事的記者了。
有時候甄嶸會過來跟我一起看,我經常偷偷觀察他的表情,毫無波動,一點都不像年輕時候喜歡過周亞麗的人。
但不是臉上的表情平靜無波,心裏麵就不會波瀾壯闊。甄嶸也是擔心的,我一直明白。
周亞麗是比紅姐資曆還要老的那一批人,盡管後來被贖走了,她的檔案還是在的,我有意無意地試探時,甄嶸卻說,早在周亞麗離開花都的同時,明州就把檔案銷毀了。
我雖然恨這對夫妻,但不得不佩服明州對她的感情。
“那你呢?”我看著甄嶸淡淡地笑著:“你嫌我忘不掉顧西城,那你忘了我媽了嗎”
我隻是隨意地一提,甄嶸卻陷入沉思。
我碾滅香煙,長舒一口氣躺在沙發上。你看,即使快五十的人了,他依然分不清當年那段青澀的感情,這樣的人卻時刻逼著我對他身心相許。
他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等你長大……”
而我在花都二十四歲的高齡的高齡,被他說成還是一個小孩子。
我嗤笑一聲:“真是個長情的男人。”
明州這個人深不可測,我沒辦法洞悉現在周亞麗到底是什麽情況。而現在我自己也是一團亂,她們一家帶給我的是一輩子都不能磨滅的侮辱。
這座城市那麽多年來,除了日常的新聞,還有的就是我這個貧苦學生墮落風塵吧。
男人都上了床你就是心肝寶貝下了床你就是蕩婦。
而明月直播自殺的新聞早就被明州壓下來了,也沒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對明月做什麽。
這就是上流社會和我這種底層人物的區別。
而甄嶸,壓根就沒想到要把這個消息壓下來,除了花都的人不敢討論,但出了這個門時刻有人提醒著我,我的墮落和不堪。
這大概又被他當了籌碼,我依然被他攥在手心裏。
這一切隻能等著時間發酵。
而遺忘本身隻存在那些沒有經曆的人身上,像我這種親身經曆了的人,這一輩子這都是刻在我生命裏的記憶。
花都在我重新歸位後開始平靜下來,上了甄嶸的床,沒有人再來指著鼻子罵我不知廉恥,甚至也沒有人敢招惹我。
“春歸,你還恨嗎?”有一天甄嶸在床上突然這麽問我。
我閉著眼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甄嶸摸著我的頭發,顯然是不死心。
我煩躁地翻了個身:“你指的是對誰?”
甄嶸沒吱聲,我揉了揉頭發把他的手撥開:“對你已經不恨了,至於其他人,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這些年再苦我都熬過來了,好不容易活的輕鬆點了,我卻接二連三被最親的人拋棄,愛人離散,世事浮沉,我還不能保留對人的恨意嗎。
“甄嶸,就這樣過一輩子吧,什麽都不要管了。”
我會用盡全身力氣做一個合格的頭牌,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這條路除了甄嶸,不被任何人接受,我身邊也沒有一個能夠支撐我的人,我在獨自走這條路,萬人唾棄的時候就不要指望我還對這個世界保留善意。
“你不是我,你不懂當初周亞麗放棄我的時候我是什麽心情。”她對我愧疚,不安,但唯獨沒有多年積攢起來的愛意。明月直播自殺的那天,她就徹底放棄我了,我看明白了,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這是她自己還不明白。可如今看得那麽通透的甄嶸卻來問我恨不恨。
“沒可能了?”
我偏過頭靜靜地看著他:“剛進花都的時候,你就要求我和從前的人事徹底斷了,現在又上趕著讓我不恨周亞麗。”
“甄嶸,你很反常,但是我的態度和當初一樣。”
“你逼我和顧西城斷了的那天起,我已經學會了怎麽跟任何人告別。”
甄嶸不是我,不懂作為女人在幾年的浮沉裏,會變得怎樣狠心。
但他也應該懂的,看過了那麽多的例子,五兒,李月清,不都是這樣,一點一點變得心狠手辣。
我突然笑了出來,甄嶸摸了摸我的臉,長歎一口氣後就默不作聲了。
而我,就當沒有聽到甄嶸的這聲歎息。